《各种短片集合地》扣猫

5、错缘·念奴娇

　　食堂墙角的大榕树很适宜逃课。
　　在所有人都刻苦用功自习死读书的时候，他满不在乎的走出教室。
　　“整天读书，难怪会变傻。”说着一脚踢向路面上被遗弃的空罐。

　　“哐当”
　　“唔……”
　　从树后面走出的女孩子被可乐罐正中额头，跌坐在地上低低呻吟。

　　他漠然看了一眼，貌似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没事。”声音细如蚊呐，头垂得极低，黑色的发乱糟糟的还滴着可乐，白色的衬衫与蓝布牛仔裙也溅到了，很是狼狈的样子。
　　“喂，你还是拿水冲冲吧！”看着女孩子低着头小碎步以他为圆心绕了整整一个大圈，往教室方向疾走，忍不住大声叫道。
　　只见她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开。

　　什么啊，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

　　不高兴的转身走开，她与他的初次相遇，以背对背的、毅然决然的分道扬镳而告终。

　　第二次相遇，是在夜间晚自习的时候。
　　他站在走廊吞云吐雾，她抱着一叠练习册走过。见到他抽烟，忍不住“啊”的一声。
　　灯光恰好在那时候熄灭，她惶惶然停下脚步，不知所措。
　　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模糊着，却显出了她漂亮的侧脸，只是太过单薄，又笨手笨脚。
　　“看得见吗？”
　　“……”
　　“随你。”他继续抽烟。
　　“……”
　　局促不安的她，抱紧练习册，靠着对面的墙壁，在适应黑暗后，一点一点从他身边移开了。
　　“喂，”他叫住她“其实你的声音很好听，多说点话吧。”

　　她顿了一下，然后小碎步跑开。
　　切~“不担心摔倒了吗？”他讥讽的笑出来，“真是老师的乖宝宝。”这个年代还有这么稀有的古董啊。

　　高中生最大的压力就是升学，尽管在今天这个社会里不愁没学上，但是考大学还是关系到家长面子的一件大事。
　　嘴上说着讨厌学习，瞧不起用功乖宝宝的他，背后也得熬夜用功K书。
　　原因无他，只为了钱。
　　成绩好，老头高兴，他就有钱花。

　　重点高中，重点班，重点培养对象。
　　他知道自己不是让人省心的好学生，但，只要分数上的去，不出什么大事，老师们也不会太管他。
　　自由，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顺从大人们的安排好获得更多自己想要的，这是他三岁就懂得的事情。
　　只是，什么都在掌握中了，反而有点无趣。
　　这时候闯入视野的她，引起了他的兴趣，如同孩子发现一只新品种的昆虫，他兴致勃勃的观察着。

　　内向、笨拙、朴素、不善言谈、不被关注。
　　个子不高，还有点婴儿肥，皮肤倒是很好。
　　有个女生跟她关系不错，经常看到两人同进同出，在容色艳丽的女孩子旁边，她平凡普通的如同那种买花时总爱搭上一大把廉价小白花，只是作为火红玫瑰点缀般平凡的不起眼，那天晚上怎么会觉得她漂亮？
　　明明自己的观察明目张胆到老师都忍不住旁敲侧击的程度，她却依旧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知无觉。

　　“她的名字？”虽然同班两年多了，却还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篮球正中圆心，他垂下手，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身边的同伴，此时，她正在和那个漂亮女生在操场跑道上慢步。

　　“拜托，都快三年了你还不知道，出去了别说我认识你。”
　　“少啰嗦，她叫什么？”
　　同伴发出一阵坏笑，然后：“叶依依，杨柳依依的意思，不错吧。”
　　“下句不怎么好。”他面无表情的抢过球，三步，灌篮。
　　同伴大叫你怎么可以这样奸诈，说着抢球，关于叶依依的事情，就此略过不谈。

　　有了名字，她整个人仿佛鲜活起来，总是迟到,踏着铃声最后一秒进教室，不爱做作业，被老师提问也是支支唔唔的答不上来，就这样子，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他看看公布的成绩榜，再也掩饰不住惊讶的看着她。

　　貌似她有点沮丧，但-----年级第三，有什么好沮丧的？还是说，女孩子都得要第一名才开心？
　　然后是寒假，一整个寒假都在辅导班与家教中度过，偶尔也会想她在干什么，但是很快的又被游戏和篮球吸引走注意力，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你不能要求太多是不？何况比起同伴里沉默不起眼的小丫头，他还是比较喜欢妖艳成熟身材好的大姐姐。

　　再开学时，见到叶依依，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原本就萎靡不振的小丫头更加的沮丧了，仿佛被什么压的生气全无。
　　只是那种神思不属的状态依旧没变，或者说，更加强烈了。
　　那种，让他甚至有不详预感的飘渺神情……别开眼，他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了。
　　而且，对叶依依的关注也太过了，他们，只是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同学，而已。
　　看着成绩榜上依然居高不下的名次，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一个人不快乐至此。

　　切，女孩子果然麻烦。他第三十次别开眼，把视线从叶依依的背影上拔开。
　　模拟考快近了，不全力以赴不行，他转着笔，开始看书做题。
　　第一次成绩出来，他考得还不错，跟叶依依并列，也许下次可以问问看，她的志愿是什么。
　　穿出人群，他看到了远远站在角落里的叶依依。
　　“……你考得不错啊。”他努力显得自然的搭讪，可惜没什么效果。
　　她只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说，你的志愿是什么？”
　　“……”
　　他皱起眉，等了很久，直到她局促不安的吐出一句：“不知道。”然后转身跑开。
　　不知道……有这么敷衍人的吗？= =|||他皱眉，原有的一点好心情烟消云散。竟然还哭出来了，自己有这么讨人厌吗？！

　　赌气让自己不再注意她，偶尔视线不受控制的飘过去，也很快的转回书本，忽略她越来越沮丧的事实。
　　家长会的时候，自己又得到大把钞票，老头很满意的样子：“好好读，照这样子，说不定清华北大都有希望！”
　　他低着头，嘴角一丝讥笑，却不说什么。
　　叶依依照例是重点表扬对象，同时还有个拖后腿的，是什么名字他没听清，他转身离开喧闹的教室，和呆呆站在门口垂下头的叶依依擦肩而过，打游戏去也。

　　在烟雾缭绕的网吧昏天黑地战到黄昏，才和一帮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走出来。

　　神差鬼使的，他跟朋友走上了一条平常绝对不会走的远道，也是蛮繁华的一条马路，路两旁种满槐树，绿叶成荫，密密的遮住了人们的实现。
　　骑车子时候经过一座大厦，许多人密密麻麻挤在那里，伸长脖子向上望。
　　有什么事要发生般，心里突然惴惴不安起来，他停下车子回头望，却只看见拥挤的人群。
　　“出了什么事情？”同伴问。
　　“不知道，走吧。”反正与我无关，他心想，和同学嬉笑打闹着回了家。

　　第二天，
　　刚到学校，就有人神神秘秘的说：“知道吗，你们班那个叫苏尹雪的女孩自杀了！”
　　他眼皮抬都不抬，“管我什么事？”
　　“真没意思，好歹给点反映啊，学校现在急着封锁消息呢，据说是昨天家长会惹得祸，公布名单，她是最后一名，家长没面子，老师点名批评，结果哭着回去，傍晚就跳楼自杀了。”

　　不知怎的，他心里一跳，想起昨晚大厦下围观的人群。
　　“你说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话说回来，看她平时和叶依依走的挺近的，怎么成绩没上去一星半点儿？”那人依旧在他身边唠唠叨叨。

　　那个漂亮的女孩儿？他不甚肯定的回想……看不出是会轻生的主啊？

　　这时，红肿着双眼的漂亮女生匆匆走过，他心底起了不好的预感，转身拉住大嘴巴，“喂，你上次告诉我，谁是叶依依？”

　　“就是她啊！”大嘴巴不知所措。
　　“她身旁的女孩是谁？”几乎是压抑着一拳打上去的冲动，他低声问道。
　　大嘴巴沉默下来，眼光却让他心慌，许久，才说：“就是那个昨天跳楼的女孩-----苏尹雪。”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锤下去，他无力的松开手指。
　　“喂，你还好吧。”
　　“没事。”他漠然的站直，走向教室。

　　失去她的学校，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他抽着烟，经过逃课用的大榕树，树下漂亮的女孩子在哭泣，身边伴着不熟悉的面孔，说着安慰的言语。
　　“ ……真是笨蛋。”不知道是骂她还是骂自己。

　　原来的矛盾之处一一解答，为什么她在该上课的时候躲在大树后面，为什么每次考试都那么沮丧，为什么……在最后的家长会上脸色如此苍白。

　　“就算我早就知道又怎样？生命是你的，你自己不珍惜，还指望别人什么。”他一把扔掉烟头，用力的拿脚踩，恰好有个空罐子，一脚踢过去，发出丁零当啷的噪声。

　　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于是声音也变得寂寥。

　　忍不住想，她站在楼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自己？跳下来的时候，怀着什么样的痛苦心情？有没有一瞬间的后悔，有没有……不舍，却又来不及挽回……

　　一切还在未开始的时候，便戛然而止。如同未落地的初雪，未付诸笔端的诗句，随着她的生命，一起在还未绽放的时候，突兀的从枝头断落。

　　原来，那个照片上有着淡淡羞涩笑容的女孩子，现实中总是垂着头脸色苍白萎靡的女孩子，叫----苏尹雪。

　　那种特别像她的小白花，他特地再三问了花店店员，绝对不会弄错了，花的名字，叫 babies breath；中文名字是，六月雪。

　　花语为----------隐藏的思念。

　　-----------------
　　PS：1、叶依依的名字取自《诗经·小雅·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2、六月雪其实就是-----满天星~~~花语是偶自己编造的^_^|||
　　满天星:关怀、带来好运、纯洁的心，思念、清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