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火》苏时玖

10、争吵

　　下过雨的空气稀薄而粘腻，就连风都带着几分潮意，林念垂眸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有些落寞的抿了抿唇。

　　电话刚接通，对面的女声就直接进入主题，一如她的性格，雷厉风行，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给林念反应的余地。

　　“念念啊，合同什么的爸爸妈妈已经商量好了，估计下个月就要签订，我们是觉得，你爸爸现在的经济情况实在是有些紧张，我们念念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以你张叔叔的能力，跟着妈妈这边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你，以后不管是想出国……”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这事就不能等念念住过去再说，怎么都得让念念缓冲缓冲，留点接受的时间吧。”

　　说话声音被打断，一个有些沙哑疲惫的男音响起，显然是从女人手中接过了电话。跟她开口说话时又立马变得温和。

　　“念念，我是爸爸。”

　　她嗯了一声，尾音因为刚哭过还显得有些闷闷的。

　　“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你住过去还习惯吗？”林爸爸和她妈妈的性格截然相反，不管说什么都喜欢先委婉的找个话题代入。

　　“都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念念，爸爸不是不想要你。是爸爸现在的经济情况，你也看到了，房子抵押出去了，现在还欠着债，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也需要钱，所以……爸爸妈妈商量了之后，妈妈那边确实更适合你。”

　　林爸爸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原本那个她记忆力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也因为生意上一次次的打压和挫败，变得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林念哪里会不知道爸爸爱她，从她有意识开始的这十几年来，只要是她想学想要的东西，爸爸哪怕砸锅卖铁也会给她弄来。

　　镇子里那时候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生个二胎，好些邻居都说林家这么有钱，必须要生个儿子继承家业才行，当时都被爸爸怼回去了，说要是再有一个孩子忽略了他们小念念，那念念得有多难受啊。

　　她第一次见到爸爸哭，还是她小时候生病哭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这个向来不善言辞的大男人在旁边比她还难受，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小时候的林念从来不怀疑，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林爸爸也会想方设法的帮她摘下来。

　　“爸。”林念犹豫半晌，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语气轻轻的，“如果我不怕吃苦呢，我不会拖累你，就想陪着爷爷奶奶在小镇里生活就好。”

　　距离家的方向已经越靠越近，小院里那颗巨大的洋槐树正在随着风轻轻摇曳，槐花被雨打湿铺到地上，远远望去满院的洁白。

　　三层的小洋楼亮起昏黄的的灯光，一如几年前一样，只要林念没回来，那盏灯光永远不会熄灭，静悄悄的照亮她回家的方向。

　　电话对面安静了好一会，林爸爸没吭声，反而是林妈妈接过了电话，语气一如往常的清冷不容置疑。

　　“你不想出国，想留在小镇，是为了那个江屿吧？”

　　从妈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林念有些微微怔愣，握着手机的手都紧了紧。

　　“我告诉你林念，你为了他想方设法的要回去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回去告别，毕业后就跟着你张叔叔和妈妈一起移民去国外，别说什么为了爷爷奶奶，你为了谁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你知道江屿他爸……”

　　“妈！”

　　尖酸刻薄的话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林念忍无可忍的打断，语气有些闷闷的低声说，“江屿和他爸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林念我告诉你，江屿和你就不是一类人，要是他敢靠近你对你动什么歪心思，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他！我说到做到！”

　　“行了！你说这些干什么？！念念从小到大都这么懂事听话，怎么可能会跟这种怪物有牵扯？”

　　林妈妈语气越来越尖锐，电话对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烈，林念眼眶有些泛红，死死的攥着手中的手机。

　　在父母的眼里，江屿就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怪物，他生来顽劣，未来就不该被人赋予众望，应该永远遭人唾弃，永远烂在泥里。

　　“念念，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吧，爸爸妈妈先挂断了啊，妈妈今天情绪不太好，你好好学习，我——”

　　林爸爸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在那头被挂断。

　　她垂眸看着手机上爸爸接二连三发来的微信，都是让她不要多想之类的话。

　　沉默良久，她低声呢喃了一句，语气很轻很轻，尾音闷闷的，“爸，江屿不是怪物。他是人，是和我一样的人。”

　　院内的洋槐树低垂着枝桠，回应她的，只有晚风垂动枝叶的沙沙声。

　　风声微弱又缠绵，四周满是寂静，林念刚准备去开小院的门，就莫名感觉身后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她略带警惕的回头，恰好与站在门外的江淼淼四目相对，后者的眼底满是敌意。

　　林念愣了一下，率先打了个招呼，“淼淼？”

　　“江屿呢？你去见他了吧？他现在住在哪？”江淼淼一上来就直接开口问，语气里一贯的趾高气昂。

　　林念微微蹙眉，回头将钥匙插进门洞，淡声道，“我不知道他住哪？而且这是他自己的自由。”

　　似乎是注意到林念手上抱着的是江屿的外套，江淼淼冷笑一声，语气里加了几分刻薄。

　　“你这才回来几天啊，关系就这么亲密了？他这三四年没回家，都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过的多煎熬啊，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没底线没原则的，我总觉得，他走和你脱不了关系。”

　　门开了，林念也不进去，就这么背对着她不吭声。

　　江淼淼也不管她回不回应，自顾自地说着，“我哥长得这么好看，又是个年轻力胜的小伙子，保不住这两年在什么有钱的阿姨家里住着呢，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她住在哪？”

　　林念眉头紧皱的听完了江淼淼的话，小姑娘很聪明，旁敲侧击的想让她去打听江屿的住处。

　　但是林念很不高兴，她不明白，江屿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谁都要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评价他两句，说出来的话还都及其难听。

　　“江屿是个人，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想回家，这是他的自由。”

　　林念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格外有分量，也不管江淼淼还站在身后，径直跨入小院关上了门。

　　槐花落得满地都是，槐树上的水滴还在啪嗒啪嗒的滴落到地上，下过雨的小镇空气里都带着潮意。

　　林念脊背靠在大门上，双臂抱着江屿的外套，淡淡的烟味夹杂着薄荷糖的味道，瞬间将她笼罩在晚风里。

　　泛到耳朵尖的潮红骗不了人，她的心跳告诉她——

　　回到这座小镇，她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的图谋不轨，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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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同学上章鸽了念念，惩罚他这章不许出场（叉腰）感谢在2022-05-06 23:40:34~2022-05-08 18:3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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