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不缚》杀生鱼

5、第 5 章

　　沈荆文长得斯文，却不是软弱的性子，相反，作为一个刚毕业的法学生，还具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虽然这在高绪哲看来屁都不是。
　　“你砸了我的事务所，还想用这么低的金额和解？”
　　高绪哲的眼睛微眯起来，透着些凶光，看着沈荆文，拿起杯子把剩下的一口咖啡喝完了。
　　“看来沈律师是软硬不吃啊。”
　　高绪哲觉得自己能亲自来劝和已经很给面子了，砸了事务所不过是他一贯的作风，胡萝卜加大棒么，一般人早就被吓得夹着屁股连连点头，不管什么胡萝卜都吃了。其实高绪哲是看在沈荆文长得好看的份上来的，想会会这个新鲜出炉，敢跟他对着干的国家最高学府法学院院草，如果谈的好的话，高绪哲是想请这位院草吃个饭的，不过既然没谈拢，高绪哲的耐心已经在等沈荆文接电话时就耗尽了。
　　高绪哲又看了眼手表。
　　“怎么还没到。”
　　想曹操曹操就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警笛声，越来越近。一辆警车驶来，挨着高绪哲手下的商务轿车停住了，下来两个警察，高绪哲正在抽烟的手下对着两位警察点头哈腰，警察理都没理，往沈荆文的事务所走来，哒哒哒上了二楼，看着满目狼藉的事务所却没什么反应。
　　直到被铐上手铐前，沈荆文都没意识到这两个警察是冲着他来的。
　　“沈荆文律师，请跟我们走一趟。”
　　沈荆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看向高绪哲，高绪哲一脸坏笑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刚掏出来的香烟，那个虎背熊腰的下属正在给他点烟。
　　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事实上沈荆文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警察提溜走了，塞进了警车里。
　　回派出所的一路上，沈荆文都在问为什么抓他，警察却一直不回答，被问的烦了，才敷衍的回了一句：
　　“寻衅滋事。”

　　沈荆文在拘留所待了两天，其实要不是高绪哲事情办妥了，他可能还要待上几天。
　　沈荆文被警察放出去后，高绪哲那个虎背熊腰的下属竟然在拘留所外等他。
　　“高先生想和您谈谈。”
　　沈荆文想绕过去，却被拦住了，没办法，在绝对的武力压制和权力压制面前，沈荆文跟着大汉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商务轿车。
　　“请问你怎么称呼？”沈荆文突然问道。
　　“杨震成。”
　　坐在副驾驶的杨震成，也就是那个虎背熊腰的下属，一回头发现沈荆文在看他，才发觉沈荆文问的是他。
　　“杨先生，请问这是要去哪？”
　　杨震成很少遇见被迫上车还这么有礼貌的，要是在平常，杨震成会瞪他一眼，把人直接唬的不问了。不过这次，看着虽然被关了两天，胡子拉碴，眼里满是红血丝却还是文质彬彬的沈荆文，杨震成说：
　　“高先生想请您吃顿饭。”

　　汽车停在了一家豪华中餐厅前，杨震成带沈荆文来到了大厅。大厅摆着很多桌子，却只有靠窗的一桌坐着人，高绪哲。
　　杨震成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拉开了高绪哲对面的椅子，示意沈荆文坐下。
　　沈荆文却站着，问道：
　　“高先生请我来，有何指教？”
　　沈荆文以为还是叫他劝原告团和解，果然，高绪哲示意站在一旁的秘书拿出了一份和解协议书递给了沈荆文。
　　高绪哲一脸得意，用右手大拇指刮了刮下巴，说：“沈先生认真看看，特别是最后一页。”
　　沈荆文先是翻到了金额一页，还是两百万，然后狐疑着翻到了最后一页。
　　签名的地方，除了被告处孤零零地落着高绪哲潦草的签名和元盛集团的印章外，原告处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许叔、李奶奶的名字都在上面。
　　沈荆文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已经变了，本就精神不振的脸更加颓然，他拿着那份协议书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直到再次听到高绪哲的声音：
　　“沈先生，坐下来吧。菜已经快上齐了。”
　　沈荆文抬头看高绪哲，发现高绪哲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他。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冒着热气，香味传到沈荆文的鼻尖，却钻不进去，沈荆文感觉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把协议书还给了秘书，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出了中餐厅。
　　杨震成正要追上去，高绪哲却说：
　　“不用追了。”

　　后来，沈荆文回到了律师事务所，楼下的大门上写着大大的拆字，沈荆文在凌乱的办公室内收拾自己的东西。
　　快收完时，许叔走了进来。
　　“小沈，这······这是你的手机，高······高总裁叫我替你保管着等你回来还给你。”
　　沈荆文拿过手机，许叔给他充了电，里面几十条未接电话。
　　看来高绪哲叫他去吃饭只是一时兴起，不然就会把手机留着。
　　“小沈，我们······我们也不想签字的，只是我们一群平头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他们大公司，何况，他们还叫了□□······”许叔越说越难堪，沈荆文打断了他。
　　“许叔，别说了，是我没本事······”
　　“哎，算了，你们多交的租金和律师费我都打到你卡里了，本来转给小盛的，他叫我打给你，他和小殷都不要，哎。”
　　“知道了，许叔。”
　　沈荆文平静的带着一箱物品告别了他们曾满怀热血布置的事务所，那天的天气不阴也不阳，沈荆文以为这件事只会是他律师生涯中一个比较大的挫折，让他看清了一些人与事，却不想那成了他一个再也没迈过的坎。
　　没过多久，沈荆文就发现他留了案底，这对于一个法学生来说可谓晴天霹雳，没有事务所愿意要他，他也成立不了自己的事务所，考进司法系统自然是更不可能。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荆文整日奔走在求职的路上，有时候绝望了就灌自己酒，第二天顶着要裂开的脑袋继续求职，却连小公司薪水微薄的法务岗位都不肯要他这个东林大学法学院出来的法学博士。
　　那段日子是沈荆文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怕把钱花光他甚至搬进了六平米的狭窄出租屋，散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他头上，每天都活在巨大的压力中。对于一个拥有崇高理想的法学生来说，不明不白留下案底对沈荆文的打击甚至比后来被高绪哲□□还要重。
　　于是坐在咖啡店地板上喝着闷酒的沈荆文想到这里时，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把手边喝到一半的酒杯狠狠摔了出去。酒杯四分五裂，碎裂声落到沈荆文耳朵里却让他清醒了一些。其实沈荆文酒量还不错，但也经不住这样大口闷灌，他站起身，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一手撑在了吧台上，拿起了顾启勋留下的名片和便条。
　　他脑子还有些混乱，于是细看了很久，嘴里还一遍遍重复着，确认自己记牢了后，才拿起打火机把那两张纸烧了。
　　看着那些字样在火光中逐渐化为灰烬，沈荆文才跌坐回了地板上，脸上还留着未擦去的泪痕，只是他再没继续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