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骄傲》玖**熊

8、第一章07

　　宋萧逃跑后的一分钟内发生这样的事，她大抵是无法料想到。
　　彼时痛心疾首的埋怨被打断。大家都不明所以这样的发展。
　　眸光冷淡的男生，忽然收回遥遥的视线，清冷的嗓音沈稳确实，他抬高下颚，撞上夏阳无所谓神情，眼里没有情绪。
　　「干么？」
　　「不想当系队队长？」
　　「……」
　　「故意拉开比分？」
　　「……」
　　「不尊重对手？」
　　夏阳唇角不明显的一抽，抚额，「……你想说什么？」
　　「我说得都对。」
　　没长耳朵的人都能清楚明白这是肯定句。漂亮的手指修长，从容把玩按压式蓝笔，深邃的眼底都是锋芒。
　　「认了就好。」他从迭层架上抽出一张纸轻放在桌面，微微使力，向前推，意思不言而喻，夏阳眉目微动。
　　宇文孝耐不住好奇，也是承担其他人的所有期待，倾身一字一字念出来，越后语调夹杂困惑和惊讶高了一度。
　　「篮球校队经理征选报名表？」宇文孝结巴，「队长，你、你是要要要，要夏阳兼任球经，不会吧——」
　　这下，连教练都懵了。
　　他是知道征选球经这件事，但是，总不能为了节省营运费用，将杂事推给球员。
　　该翻白眼嫌弃宇文孝创意发想的尹墨司依然不动声色，他习惯这样的反应，能跟上他思维的人类实在罕见。
　　「要我拿给谁？」
　　不巧，夏阳是其中一位。
　　真是气死他了。
　　他向来护短，尹墨司夏阳注定成为不了朋友，至少暂时不行。
　　喉结滚动，沉声应许，他手指空荡的窗口，逃跑倒是很擅长。尽管谁都没注意到，他眼神好，记忆力好，那个女生他不会认错。
　　「刚刚在外面的人？」
　　「嗯，女生，灰色外套，一米六身高。」
　　「……知道了。」
　　所有人彻底被甩在理解之外。直到夏阳扯了纸追出去，宇文孝终于眨眨眼。
　　他迟疑，「队长你要给认识的人开后门？」
　　「还是女生？」
　　「还是一个偷听的女生？」
　　一个接着一个，现场不乏同样是校队的人，各个一头雾水和不可置信，是尹墨司、那个冷面无情的队长、那个至今没洗清恋爱性向是男舆论的队长。
　　教练挠挠后脑，觉得没自己的事，摸摸啤酒肚转身离开，临前叮嘱他们别玩过头。
　　「不行？」
　　……众人闭上嘴。还真的没有不行。
　　反正面试也是队长审，没他们什么事，他们就是真的非常好奇。

　　?
　　这一场精心算计的刻意纠缠，除了尹墨司自己，没有人能看明白。
　　更不用说满心满眼只有夏阳的宋萧。
　　「嗯，那妳就去吧。」
　　宋萧噎住，没料到是这么草率的回答。
　　顿时垮下表情，即使电话那头的女生看不见已经被她折腾成鸟窝的头。「小静溪，妳不能这么敷衍啊，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纠结。」
　　要是她不过是在公布栏广告牌什么的看见篮球校队球经的应征，她绝对是嗤之以鼻的一笑置之。
　　人人抢破头的额缺，退一万步都轮不到她，宋萧的运气是一年内都不曾中过□□的等级。
　　说不定当下还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嘲弄这是哪里来的漫画剧情。
　　可是，现在情节完全颠覆想象。
　　「妳懂吗！懂我的天崩地裂吗！」
　　「笑笑，妳激动过头了，内心戏都出来了。」
　　对，她得冷静。突然被好大的馅饼砸到，理智碎了一地，足以让向来恬静的她风中凌乱。
　　多做了几次深呼吸，焦虑的情绪隐进眸底，恢复一贯的恬淡。
　　「其实我也不是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就是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夏阳学长为什么就特地拿给我……」
　　「那妳怎么想的？想去应征吗？」
　　「我又不懂篮球……」皱着鼻子，她老实坦承。高中篮下三十秒的体育考试她都是擦着及格边缘险过的。
　　「我是说，妳想不想，只考虑妳的意愿呢。」
　　问她想不想。
　　在打电话给小静溪前，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想不想去报名面试球经，脑袋里乱七八糟，太多声音在插嘴。
　　终究，剩下一个身影。
　　她仰着脸承接徐徐的晚风，轻轻闭着眼睛，乱窜的画面和嘈杂都意外归于平静，只有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个男生。他站得洒脱却笔直，冷漠的侧脸在晕染的暮色下变得柔和，一只手兜在口袋，也许就是这只刚刚拉住她；他身板清瘦却不单薄，汗水打湿的额际和浏海在光下闪亮，随意捏在指尖的通知单，好听的嗓音说是要给她。
　　还有，还有很多一闪即逝的，他运球转身的矫捷、他高高跃起抢下篮板球，以及无数次他与尹墨司学长交锋，败北却总是不失沉稳和风度。
　　宋萧用力抿了唇。耳边不可控制响起曹晏瑜与有荣焉的笑语，她说：「我是尹墨司派的。」
　　……真相大白，是不。
　　她八成也跌进一个大坑。另一个坑。
　　她拍拍胸口，催眠自己这没有什么，欣赏呀欣赏，跟盖棉被纯聊天一样单纯干净的欣赏，不是什么大事。
　　「哎，说话，不说我挂啦。」
　　「喂喂喂，别、别啊，等等，这问题我需要思考啊。」小静溪的耐心是不是都磨给她的直属学长了呜呜呜。
　　可以想象她无语的眼光，「又不是问妳喜不喜欢他，干么需要思考？」
　　「……要是我连这个问题一起思考了呢？」
　　「哦，那我姑且听听答案。」她声线波澜不起，显然不感意外。
　　「那再如果，我说我喜欢呢？」
　　「差不多跟我听见有人喜欢我直属学长一样的心情，毫无悬念。」
　　好像被瞧不起了，……哼，但她才不会，刚刚都是如果，都是假设，她只是欣赏学长而已，欣、赏。
　　可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加重两个字便会感到不踏实。
　　「笑笑妳这么心虚才可疑。」
　　「妳一直嫌弃妳直属学长听起来才可疑。」终于找到有力的反驳，马上踩到猫尾巴一样，这结果没有人可以招架。
　　小静溪不打招呼直接摁断电话。
　　宋萧求饶的回拨，幸好，被晾了几秒就接通。这个人脾气都被宠大了。
　　「妳太难聊了，我们长话短说，妳到底想不想要去当球经！」
　　她支支吾吾，总觉得很羞耻，很难以启齿，那么耀眼的位置，哪是她这个平民百姓可以奢望靠近的。
　　「好像、好像去做事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新体验……新体验。」
　　敛着下颚，声音嗡嗡低沉，她才注意到，要说出这句坦白，需要耗尽多少勇气，洁白的衣角都被自己拧出无数皱折。
　　「很好，我传两个篮球运动番给妳，面试不是下礼拜吗？这个周末就把它看完，没点常识，根本是去当分母的。」
　　「当、当分母？」
　　「就是炮灰。」
　　三言两语就打发宋萧，正要发送抱怨的话语，小静溪立刻贴了两个网址过来，确实要往窝脑袋塞点东西，免得去面试丢脸。
　　追动漫啊……这加起来有好几季啊，可行性建立在每天睡醒看、吃饭看、乘车和等车看，还有睡前敷面膜时候看。
　　如果说本来还有一些迟疑，当天晚上只意思意思努力五集，隔天，同学们争先恐后到体育办公室排队领限量报名表，宋萧才意识到这张轻巧的纸张多么珍贵。
　　妥妥被莫名其妙开了后门。
　　甚至校版上轮番刷着相关消息，什么报名表喊价、什么有报名表才有面试资格，什么早八没到过课的人抢到云云，一时间球经召征的消息被推上热搜。
　　淹没昨日竞赛的照片和评论。
　　「都怪妳！硬要去排队餐车早餐，我们来不及去排队，现在喊价都快要追上演唱会的黄牛票了。」
　　老远就能听见范菁的怨声，娇柔的声音甜腻但夹杂怒气，连范菁都没有抢到啊。宋萧心虚，突然神色僵硬，迈出的步伐沉重无比，太多情境预设慌乱在脑里跑着。
　　如果她问我有没有拿到我要承认吗……
　　依照她的个性绝对会央求到她产生没给就对不起她的错觉。再加上曹晏瑜无声的压力，怯意顿生，考虑起要不要逃学。
　　「笑笑妳站门口干么？没带课本？」
　　眼眸掠过惊诧，她双肩大大一抖，「晏、晏瑜？」
　　「菁菁到了吗？我刚刚去帮她排队，就是校队球经的报名表，累死我……」
　　「抢到了吗？」
　　逼不得已跟上她的步伐，一颗心吊到嗓子，深怕她说出没有，她又得开始纠结是不是要遁逃、现在遁逃来不来得及。
　　「当然，我看见有个一边打游戏一边排，嘘，就巧妙的见缝插针了一下。」
　　虽然对不起后面辛苦的人潮，宋萧还是默默竖起一根拇指给她。
　　接着，理所当然是范菁抱着曹晏瑜又叫又跳的发展，张扬到一些提前来补眠的同学回头轻啧，其中大概不乏没有抢到的女生，面露嫉妒羡慕。
　　打算挑个远些的位置，范菁抓住机会喊宋萧，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接下她递来的零钱，一面闪避她璀璨闪烁的视线，她状若无意晃着报名表，炫耀意味一览无疑。
　　「如果我真的选上了，就带妳们一起去偷看他们自主练习。」
　　「说好了啊，不能反悔。」
　　「对啊，我们之中就妳拿到报名表，希望全寄托给妳啦。」
　　宋嚣张了张嘴，只是一秒的犹豫如何开口，话题已经失速列车一样的跑偏，错失良机，尴尬的偃旗息鼓。
　　没有说好像很奇怪……她黯着眸色，算了，反正也不一定能选上，万中选一的荣幸呢，说出来大概会被无视吧。
　　「既然还不能让我自己去拍高清图，先刷刷昨天的照片舔屏吧哈哈哈。」
　　「噢，那妳应该要刷很久，现在版上全部都是报名表的跪求文跟抱怨文，我刷不瞭多少就当机，要按home键直接退出才能挽救。」
　　「校队没出来处理吗？」
　　曹晏瑜扬眉，笑出声，「怎么处理？让尹墨司学长黑了网站吗？」
　　一群人笑成一团，宋萧怀着心事，眼眸晦暗埋着迟疑，周身彷佛隔着强化玻璃，声音遥遥远远，近乎透不过来。
　　压在后背包里的纸张宛若烫手山芋，相隔层层布料，依旧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