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红妆（女尊）》暮耀

73、第73章

　　上京大狱，天字一号房。

　　明竹脱了外衣，从贴身里衣里抽出一叠纸，叠得整整奇奇的。

　　一张张摊开，泛黄的纸张，晕染的墨迹，一张张细细看过再一张张烧掉。

　　桌上火心跳跃，一个不小心越出来只会伤了自己的手。明竹只是专注于那些纸屑是否燃的干净可曾留些什么，很快灰烬便落了一桌。

　　怎么敢拿这些东西给父母看，怎么能让它们见光呢。自己递了诉状周宣就那么大反应，当时就猜到和红家脱不了关系，没想到事实竟这么残忍。只好毁去你们吧，所有罪孽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灰烬越来越多，有些慢慢升上空中再看不见，燃烧的不止是父母的命，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突然明竹止不住的一阵咳嗽。

　　明日一早，苏珍带着些日常所需来大狱里看望明竹。事前有李文年打点并没有亏待明竹，他精神还好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不过苏珍还是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痕。

　　明竹拿衣袖遮挡不住，笑了笑：“没事，面子还是要做的。”

　　没说什么，苏珍从包里取出药膏递给他，叮嘱他一天三次便可消肿。将东西一件件交给他，明竹都收了，此后却不知再说什么。想说的太多，杂乱无章，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

　　靠着铁栏杆坐下，苦思冥想终于道：“你真傻，本来坐在里面的人是我的，你可以选择来不来见我。”

　　“我不想呢，我不忍心看着你死。”

　　“难道我忍心吗？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只是咎由自取，你何必包庇害死你娘的仇人……”

　　“我娘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跟着偿命她就会活过来吗？”明竹道，“何况你不是一个人，你有你的爹娘，夫侍，还有你的孩子……周宣刚刚才给你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儿不是吗……”

　　“你还替他着想，他可是要害你命的人呀……”

　　“周宣是心狠了些，可那也是为你好，为自己的家努力，哪个做爹的愿意孩子连声娘都叫不出来。我这么一个随时都会害你命的人也难怪他要灭口。”

　　“那你不恨我吗？”苏珍终于道。

　　“恨呀，怎么不恨。”

　　苏珍觉得如坠冰窖。

　　“但是我不想你死。”明竹继续道，“当李大人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是发了疯的恨你，做梦都是如何如何的报复你……可当我抱着你鲜血淋漓的尸体的时候，我都是从梦里惊醒的。后来想想你不是失忆了吗，就当是老天爷给你改过的机会吧。你现在没那么坏的，我不能让你对你没印象的事负责。”

　　“你也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如果你走了那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你死呀……所以就让你愧疚吧，在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时候，这样最起码我是带着你的爱离开的，你对我的那些好，我全部都要带走……”说完明竹又咳嗽起来，这已经是苏珍见他第二次咳嗽了，不免关心起来。

　　“最近有些着凉，多休息就没事了。”明竹摆开她的手，回到桌边倒了杯水。

　　狱卒进来催促苏珍，要她快些走。苏珍知道这些狱卒已经给足自己面子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进来催的，也不好为难他们，对明竹说了最后一句话便离开的大牢。

　　这句话是对明竹耳语的，谁都听不见，她说：“你等我救你出来，然后就娶你。”

　　刚上马车，苏珍就对小厮道：“去叫李大人，田大人，王大人，张大人说我有要事相商，另外把柳家所有财产都整理了交给我，宁多勿少。”

　　车夫啪的一甩鞭子，车轮转动，马车缓缓离开了。

　　之后几天苏珍没时间来牢里看明竹了，她要和各种人接触，不过看来京兆尹红妆的面子还挺值钱，加上李文年帮忙大小官员都很通融。

　　这日，苏珍和几位大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样了？”

　　“田大人，张大人已经办好了，接下来就看陛下怎么处置了。”

　　李文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因红大人而起，就必须靠红大人了。”

　　“各位放心陛下那边自然有我禀明，各位大人请签字吧。”

　　几位京城要员都纷纷签了字，苏珍才觉得有了底。

　　十一月二十四，天气早已转凉，天空湛蓝。

　　上京城大牢门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行人匆匆而行，不带丝毫停留。

　　马车一路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红家后门。

　　小莫提着衣摆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子，见明竹从车里出来二话不说抱住就哭。身后有人便道：“柳公子，这里人多眼杂，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明竹认出这是柳家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小莫知道外面危险扯着明竹衣袖就往里拉，几个护卫也帮衬着。明竹只得进屋。

　　院子和以前一样山清水秀，明竹住进了以前的翠竹园。苏珍正在里面帮忙打扫着，这几天只想着怎么救人出来，根本没考虑住处。

　　修剪了几盆盆栽，更换了瓷器，添置了摆设……那待遇跟新婚夫侍一样。

　　一进门就是一张艳红色的纯棉地毯，更别提那灯笼、被褥还有笑的一脸含羞带怯的小厮们，明竹瞬间涨红了脸。苏珍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的挽着手腕就进了内房，留下一群小厮窃窃私语。

　　“你做什么。”明竹推开她。

　　“娶你呀，我说到做到。”苏珍答的很坦然，“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我只想弥补一些。你去哪里我都不放心，所以我自己照顾你。”

　　“我不能嫁给你。”明竹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可是你还恨我，还是你有其他顾虑。”

　　“娶夫不是小事，你可问过你父母、正夫还有其他夫侍了吗，他们都同意吗？且不说这些，这次……这次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有什么问题？你肯护着我，代我去死，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如今你又能去哪里？……”苏珍摇晃着明竹不断追问，明竹却是再不答了。

　　有人说像苏珍这种家世，还有男人不愿意嫁的话，那原因不外乎两个。第一，那男人怕已失节；第二，那男人怕无法受孕。苏珍左思右想，这两种情况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这都不是原因，难道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珍直直的看着面前安静吃饭的明竹，想不通，搞不懂。

　　“我吃不下了，你们慢用。”一旁周宣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能当做毫不在意了。其他人看着也很是吃味，纷纷想离开，苏珍看他们一眼又都忍住了。

　　本来不想来，苏珍硬拉着他来，要他熟悉一下，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他凑什么热闹。不是不愿意嫁给她，只是怕她日后伤心欲绝再难割舍。面前这个气氛，明竹也只得起身先走了。

　　屋内，周宣道：“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又不愿意嫁你。”

　　“我等，我等他还不行么？”苏珍憋闷，语气不是很好。

　　“好，你等，我走！”

　　“你干什么，去哪？”

　　“这里我呆不下去了！”说完，竟从柜子里取出了包袱交给少君，起身便走。

　　苏珍见他不像开玩笑，衣物都是以前收好的，显然早有打算，知道那几句话说重了，赶忙留人：“你现在去哪？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你等我……”

　　“滚开！与其让你赶我，不如我自己知趣点。”

　　苏珍拦门不许，周宣又非要走，一时僵持。这时门口进来一人，有些得意的敲敲门。

　　两人向来人看去俱是一个惊呆，那人道：“嫂子，我接我哥去玩几天。”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是周静还能是谁！

　　苏珍后悔了，从周宣走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他是一时生气，跟我赌气才吵着要走的，他要真想走何必当着我的面说走呢。周静又在那时赶来接他，自己一句不同意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对自己和明竹来说他是个障碍，但他毕竟也是玉颜的爹爹，他这一走有几成希望回来，孩子那么小怎么能没了爹呢。当初是怕牵连他，才逼他回家的，可现在一切都好了，柳家的事解决了，只要他同意明竹进门，自己愿意像待亲弟弟那样一辈子照顾他，给不了他爱情还有其他来代替……他是去是留，自己绝不逼他。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自己总是在不停犯错，不停后悔。

　　派去的暗卫回禀说他们回明凉了。也对，走的时候周宣带走了周嘉的骨灰。让他出去散散心，玩够了，自己再去接他回来。

　　“你不用为了我闹成这样，不值的。”明竹也说。

　　“不管你的事，如果我娶你让他不高兴的话，他是早晚都会走的。”苏珍安慰道。

　　“别看周宣平时冷冰冰的，其实是外冷内热，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他是爱你的。”

　　“我过两天就去接他，他的事不要在意。”

　　明竹听了，没再说什么。

　　马车行的慢，三天两夜也算到了明凉。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山上的一座坟地里。山地陡峭，轿子无法行走，全靠步行。

　　巳时一刻上来，山风阴冷，吹的衣摆猎猎作响。坟地里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或者是修的富丽堂皇的矗立着，唯一坟头朴素简单，无人旁依，更显孤单。

　　未时刚过这座孤坟旁已经竖起了一座新坟，于原先的没有任何区别，和周围那些比起是普通的幸福。突然传来一阵乐声，飘飘渺渺的在这山中飘荡，想来也是有人前来祭拜。

　　坟地里一片葱绿，细看才知道是萱草。娘说今年自己一定大富大贵，命遇贵人，如今是了，可她又占到什么好处了，左右也不过是这一年，不得长久，那这一年里也要风光一回，免得日后悔恨。

　　捏着茎秆，用力一提，萱草便连根拔起。烧掉那封书信，洒下花种明年来时可见一片花海。是了，怎么也要威风一次，就算是像周嘉这样也要威风一次。

　　直到酉时周宣才离开，周静凑过来道：“我带你去苍山吧，那里的冰雪万年不化。”

　　周宣恩了一声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