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说》姜悠

28、卖了

　　（旁白）：“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干了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
　　（木兰）：“朋友远行啊！”
　　（旁白）：“是的，这首歌名为《干杯朋友》，我觉得挺适合送别的时候唱。”
　　（木兰）：“正好，我也要送别朋友了。”
　　（旁白）：“谁？冯兔要出差吗？她去哪？你不跟着去？你怎么当人家侍卫的？”
　　（木兰）：“不是大兔子，是送别花铁齿，他要回去了！”
　　（旁白）：“哦！对哟，他跟你一起进京，都一年多了，你跟着冯兔，他在哪呢？”
　　（木兰）：“他也被安排去守宫门，不过我们俩一东一西，隔了整个皇宫。后来我又成了大内侍卫，而他还在门外，所以我俩快一年没见过面了。如果不是他找人带话给我，让我帮忙说情，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还在京城。”
　　（旁白）：“你这日子，过得可真大意！这可是男主角呀！你就不能上点心吗？你就不怕这竹马跑了吗？”
　　（木兰）：“恭喜你，答对了！”
　　（旁白）：“什么意思？”
　　（木兰）：“这竹马，是别人家的。他这次离京，就是去成亲，而新娘不是我。”
　　（旁白）：“你被人截胡了？”
　　（木兰）：“不是，他早就定亲了，是指腹为婚……”
　　花家，是鲜卑族中的一个小部落，所以一直被安排在偏僻苦寒之地，日子跟鲜卑族的其他部落相比，并不舒坦，不过这一切，因为铁齿的爷爷在战场上拼死搏杀，而迎来了一线转机。
　　那是公元427年，冯兔负14岁的时候，北魏是冯兔老公的爷爷拓跋焘在位，拓跋爷爷亲自带兵攻打夏国，却：“忽因坐骑失蹄摔倒，掉下马来，几乎被夏国的军卒所抓获。”
　　当然，因为北魏军卒的拼死护卫，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挡剑，拓跋爷爷得以逃身，幸免于成为敌军的俘虏，这拼死护卫的军卒中，就有花爷爷。
　　事后，拓跋爷爷论功行赏，花家因此得到内迁的机会，而且被封在了较为丰饶的黄河之南，也就是我们小魏庄所在的那个地方。
　　在这次事件中，花爷爷还得到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护腕一只，是拓跋爷爷身上穿的那套盔甲的一部分。拓跋爷爷当时把全套盔甲，按照救驾功劳的大小，分发给拼死护卫之人，花爷爷得到的，就是一只护腕。后来这只护腕，被花家作为家传之宝，也被花部落的族人，视为族长权力的象征。
　　（旁白）：“姐，这护腕，该不会就是你打赌赢来的那只吧？”
　　（木兰）：“巧了，正是！我之前并不知道，我也是在来平城的路上，听拓跋统领的护卫说起，才知道这件事。我当即把护腕取下，想还给花铁齿，但花铁齿死活都不肯收。我劝了好久，最后才商定，如果我从皇帝那要到了头盔，他就收回护腕。可是皇帝根本就没召见我们，头盔也就没着落了，我当时烦心死了。”
　　（旁白）：“所以，你才会在听到给皇后当侍卫有盔甲时，就什么都不顾了？”
　　（木兰）：“是呀！我当时别的都没想，只想着一定要搞到一套盔甲，这样才好把护腕还给花铁齿，否则花铁齿日后怎么接任族长之位？他又要如何向他的族人交待？”
　　（旁白）：“原来是这样啊！那护腕你还回去了吗？”
　　（木兰）：“早就还回去了！我得到银甲的当晚就还回去了。那晚我穿着整套银甲，招摇地去了花铁齿的宿舍，把他和他的同僚，羡慕死了！哈哈……”
　　（旁白）：“姐，做人要低调！”
　　（木兰）：“好的！”
　　（旁白）：“那之后，你就再没见过花铁齿了？”
　　（木兰）：“哦！我想起来了，还见过一次，正是冯兔赴火之后，躺在床上静养的时候……”
　　那时，冯兔的铁甲护卫队，已经开始懈怠了。本该值班的人，经常不在岗，我觉得自己在宫里也没事，在哪里发呆不是发呆呀？于是就经常全副武装，溜达到她门前蹲着……
　　有一天，不是我当班，我又在冯兔门前发呆，有人来传话，说花铁齿要见我，在我的宿舍等我。这是花铁齿第一次找我，我想着快去快回，问题也不大，于是就小跑着去了！
　　花铁齿那回，就是来向我告别，说他服役期满，打算回去了。我赶紧把冯兔平常赏我的小玩意打了个包，给他当礼物，说以后回家再请他喝酒，这次就先欠着，我还把自家祖传的盔甲也打包，让他给我家捎回去。
　　（旁白）：“那他应该早就回去了，怎么还在京城呢？是走了又回来了吗？”
　　（木兰）：“他一直都没走，因为不放心……”
　　那天，我跟花铁齿说完再见后，就小步跑回冯兔那，却发现她那好多人，近前一看，是那个叫乙浑的权臣，正带着一群人，拿着份文书找冯兔盖章——皇帝玉玺在冯兔那！
　　乙浑气势汹汹，而大兔这边，只有几个侍女，虽然那几个侍女并不弱，但乙浑这边都是军人，气势上就显得有些弱了。
　　这时，我进门，趁着他们没防备，把门边的几个人都踹倒跪地，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银甲，非常招摇地，来到了大兔跟前，对着乙浑说：“真不像话，主子说话，他们竟然站着看热闹，一点规矩都不懂，将军也不管吗？”——边说，我边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旁白）：“姐，你打得过他们吗？”
　　（木兰）：“绝对打不过！”
　　（旁白）：“那你还那么嚣张？”
　　（木兰）：“我相信大兔，觉得她应该会有准备。”
　　（旁白）：“天呐！她那时还年轻，总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你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么轻易就上了她的车驾，你忘了吗？”
　　（木兰）：“糟糕！我当时还真没想到那回事，因为我一直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身手灵活，毕竟我可是一个射伤过可汗的人呐！”
　　（旁白）：“那大兔有准备吗？”
　　（木兰）：“没有！乙浑气哼哼走了之后，大兔也问我为什么不怕，我如实说觉得她有准备，大兔子却说：‘你想多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带人闯宫！’”
　　（旁白）：“哈哈！你怕了吗？”
　　（木兰）：“有点！不过更多的是觉得自豪——看看我多有用！这个世界没我不行！”
　　（旁白）：“这件事跟花铁齿不走，有关系吗？”
　　（木兰）：“是的，这件事动静挺大的，花铁齿听说后，就没走，还把我给他的礼物全都变卖了，在禁卫军中到处结交朋友，他觉得，留下帮忙打听点消息也是好的。……”
　　不过，花铁齿那时只是宫门守卫，能接触到的人和事，离权力中心太远，所以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一直没有联络我，我也就不知道他离在京城。后来，乙浑被诛，朝局逐渐稳定，大权尽归冯兔之手，他这才决定回去，于是托人找我道别！
　　那天，正是我跟大兔子说：“臣妾做不到啊！”——不对，是：“我做不到啊！”
　　那天，我们争论许久，都觉得：“我对！你错！”——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不欢而散。
　　那天，正好接到花铁齿的传话，我想着正好第二天我休息，于是就约花铁齿小酌一杯，还顺便在平城溜达了一圈，晚上宫门落锁前才回去！才进门，就看到大兔子坐在我屋内，一脸寒霜——大晚上的，她也不点灯，把我吓了一跳。
　　她看到我，冷笑一声，说：“你还知道要回来！”
　　我觉得她在生气，但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我赶紧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有刺客？”
　　她却说：“撤离职守，该当何罪？”
　　奇了怪了，我反驳道：“今天我休息，何来撤离职守？”
　　她一挑眉，但旋即沉默了，好久，她才说：“一年多了，你从不休假，今天突然休息，是想离开了吗？”
　　我那天喝了点小酒，脑袋有点混沌，一时没想起该怎么接话，于是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只剩下安静——安静地有点怕人。我拍了拍脑袋，想随便说句话，打破这种安静，可是拍了又拍，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她又开口说：“我知道，各族都向你发出了邀请，待遇优厚，你有想法也是必然的，我早就说过，你想走我不会拦你，我原来的护卫都走了，也不差你一个，但是你要早点告诉我，不要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我赶紧摇头，说：“我没想走，我才不去那些人那边呢！他们又老又丑，喜欢吃羊肉还不爱梳洗，身上一股子羊膻味，给他们当侍卫，我鼻子受不了！我就在你这，哪也不去！”
　　她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走现在还可以走，如果这次不走，以后若再想走，必须经过我同意，否则以谋反论处！你仔细想清楚，再答复我！”
　　“谋反？”——我顿时酒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盯着我的双眼，说：“听清楚了吗？现在回答我，走？还是不走？”
　　我迟疑了，她眯起了眼睛……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她竟然让人送来笔墨，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她让我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全写下来，我本着敢做敢认的精神，大笔一挥，把什么“又老又丑”、“就在你这”之类的话，全都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就见她从袖子里翻出一盒印泥，说：“奇怪，怎么带了这么个东西？既然带了，你就顺便按个手印吧！”于是我就顺便按了个手印——突然有一种卖身的即视感！于是打算开口问她：“我这像不像是签卖身契？”
　　我还没来得开口，她就收好了字据，还问我白天去哪了，我如实交待了。她听说花铁齿是跟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知道他要回去成亲，于是给我一件铁甲，让我送给花铁齿作为贺礼，还另外给了一只护腕和头盔，帮我把自家的盔甲配齐了——黑色的，跟我家盔甲很配哟！真是好人呐！于是那些事，就这么愉快地翻篇了！
　　（旁白）：“姐，有一句话，我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
　　（木兰）：“什么话？”
　　（旁白）：“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木兰）：“讲！”
　　（旁白）：“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木兰）：“我这控制不住拔剑的手哇！”
　　（旁白）：“是你让我说的……啊！我知道错了……你把枕头放下……下次还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