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天地缓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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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柏菲卡即将要去参加一场同僚举办的盛大宴会，并且为之做着准备。
例如他有一个理发店的预约，每年公司年会或是圣域举行的聚会开场前三小时他都要去一次，倒不是为了打扮得多好看，而是自己打理得永远没有造型师干净利索。几年前他交了一个理发师朋友，现在他的发型就全由那位朋友负责。非要说，雅柏菲卡对这位朋友很满意的一大原因是米诺斯的眼光好——用他的话来说是“随便找个稍微专业一点的人都比你自己动手做得好看”，于是雅柏菲卡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提议，在朋友的剪刀下不少尝试新造型。
事实上他还有许多宴会要参与，无论是公司年会、朋友邻居的生日，还是昔日战友找层出不穷的理由办的各种宴会，都显得这场宴会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但雅柏菲卡有必须参加它的理由：这是米诺斯主动邀请他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宴会，出席人中远只有两三个是熟人——或者只是出于米诺斯的缘故——艾亚哥斯和拉达曼迪斯也会来，其他的便都是些面熟的生人。
但他一点也不紧张。更精确地说，这场宴会不属于他，而属于冥王军。只有少部分圣斗士应冥斗士邀请而来，例如前金牛座哈斯加特，例如两代天秤座童虎，再例如两代白羊座史昂。
换而言之，他被列在陪同行列，而真正的主角米诺斯则是要去见他的好友们，就如他总是带着米诺斯去参加自己这边人举办的聚会那样。但这还不是他必须要去的理由，他们现在已经浑身上下都穿戴好了，米诺斯穿了件他买到的最好的也是最称他的衣服，左衣领佩戴的是好几年前他精挑细选最后在一位珠宝设计师朋友建议下专门定制的一款领针；他甚至淡淡打了层粉底，即便他不擦也一样好看。这让雅柏菲卡看他就像某一次在艾尔熙德山庄举办的聚会上，他看着米诺斯坐在落地大玻璃窗后的花园的秋千上，把刚足三岁的Eva——现在他的名字叫阿方索·墨菲斯——举起、逗弄，小阿方索两腿踢蹬，却玩得很开心，而他也在阳光照耀满自己家里的人身上时看得呆愣了，好一会才在朋友的揶揄下回过神；这次他同样看得有些发呆。
“走吗？”
“嗯。”
这种对话听上去就像“吃饭了吗？”“吃了。”一样平常却久远，区别仅在于是否有人定时定刻对你如是这般问候；你要知道人鲜少有足够的耐心，却有足够的冷血去承受分开的痛苦。雅柏菲卡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忽然就把人生平滑过渡到这一步的，现在，他们在短短三个字的时间里分别坐在正副驾座之上。
或许还在稍微早的以前，他们的言语就简化为了“吃了吗？”“吃了。”且通常是当他稍微晚那么一些回家，米诺斯就无比自然地迎上来问他“晚餐还要不要”，而不在乎他脑子里想的“今天晚餐是什么呢”，最后在他微微失望的目光下把晚餐倒了，自然地把盘子往水池里一甩走了，往房间一进就睡了。
可是，那充其量不过八点呀。
可是，家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发生过一次长对话了。直到发动车子，开出好长一段距离，米诺斯都只是陷入他的专心致志当中，仿佛身边存在的不是雅柏菲卡而只是一个等高的、透明的、长着雅柏菲卡脸的空气体。
虽然，这仿佛并不罕见，约是十多乃至二十多年前他们也有好长——将近两三年——这样的对话空窗期，那时米诺斯也仅仅将夜归的他视为一个被风雪冻得梆硬的等高玩偶，将他拧钥匙打开家门的响动当作清理厨房时碗碟发出的微不足道的碰撞声，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离分离就差挑明的那一句话，但还好他撑了过来。
现在让他谈分离哪怕是疏离，雅柏菲卡都会觉得不如以前那么自在，那份不自在像米诺斯开着车那样不平稳地向前行驶——这一路他们路过学校，路过一切可能设有减速带的地方，还绕过数十个路口，不下二十个红绿灯，甚至还驶过一片海湾，才从繁华的区域驶向另一个繁华的区域，最终停在另一片市中心，就像他们从一个城市的中心换到另一个城市的中心那样。举办宴会的酒店定在了一个商业地段，这里有这个年代纽约州最好的酒店大厦，也事先有头发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人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进去候场，来的人或许已开始攀谈，而雅柏菲卡却看到米诺斯在车上稍静坐了一阵，破天荒从身旁拿出一面镜子，对镜仔细打量了一会脸上妆容。
他让先下车的雅柏菲卡一时不知该如何适应，还好他整理面容与着装并未花太多时间就出来了，还站在了雅柏菲卡面前。雅柏菲卡紧随其后，一面却无意按了按左胸口处，为了米诺斯的上心，他特意与之配合，主动找设计师做了造型——上一次他这么隆重还是在有关于自己的升职年会上，米诺斯说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平时是什么态度，他都应该去见一见那些昔日的同事与今朝的下属们，以及为自己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显得你有那么一略微的合群，不至于太超凡脱俗”。只是他并不知米诺斯突然劝他去抛头露面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那时他确实被另一个理由说动：他确实希望自己能在生命的下一阶段拥有一个崭新的面貌，哪怕他仅仅只是把过长的头发剪到合适的长度，再将一侧翻上去、梳起来，成一个侧背，显得更有精神气一些。
当然了，这还不是至关重要的，至关重要的还在心上。
总而言之，那个年会就如现在他陪米诺斯一样，是米诺斯陪他去的，那时他的穿着与现在无异，也是一派精心打理的模样。他们穿过会场的长廊一如几年前他们穿越会场的长廊，路过许多件精心雕琢的装饰物，但米诺斯一样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它们，他在前面带路，推开一扇门，流光溢彩的浮灯便飘入眼帘。
雅柏菲卡在等。
然而他一句话也没等到，米诺斯就率先离开他而走向早就站在不远处，默契斐然地在那等着他的拉达曼迪斯和艾亚哥斯身侧。
于是他就倏然地，又那么措不及防地被留在原地，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实话，米诺斯，我以为今天我是你的舞伴才来的。话在嘴边乃至心间斟酌了好多次都没说出，愣是没变成一枚铅锤下落。是的，事情就是这样在一个稀疏平常的舞会里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米诺斯没在他身边。
诚然——米诺斯是自由的，或许很久以前他是担心自己紧张怯场才一直站在身后，但是那枚重锤的落下让雅柏菲卡忽然意识到，上次，上上次，乃至上上上次……米诺斯都没有站在自己身侧。
他只是看着。
像现在那样，假装很合群地、拿着个酒杯装模作样地、远远地站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天地缓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