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月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黑夜中蛐蛐儿的叫声,鸟儿时不时的喳喳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奏成奇异的交响乐,这其中隐隐夹杂着少女空灵般的低语:“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偶尔几只萤火虫飞过,照亮大树底下少女一张幽怨的脸和她手底下一只头顶上没几根毛的小斑鸡。

      “不回去……”脑袋上最后一根毛飘然落地。小斑鸡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头顶上这个恐怖的两腿兽类在揪完它脑袋上的羽毛后周身气息陡然一沉,眼中幽光更甚。

      小斑鸡“叽”的一声抱住了脑袋,撅起屁股企图藏起自己。两腿兽类无视它的恐惧,一只邪恶的魔爪已然压在它脆弱的脊梁上,另一只魔爪则强硬地拨开它的翅膀,按在了它又小又秃的脑袋上,停顿一下后开始细细摸索。

      小斑鸡……小斑鸡很害怕。阿娘告诉它,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是油锅便是壁炉。可恶的两腿兽最喜欢掏空它们的肚子,将它们的尸首挂到壁炉上,而后一层又一层地刷油,直至鸡皮的颜色从白净转为金黄后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它们吞吃入腹,连个全尸都不给它们留一个。所以,两腿兽类很坏很危险。

      小斑鸡觉得阿娘说的对,虽然它不懂为什么阿娘说到中间还擦了一把口水,但头顶上这个两腿兽类不依不饶摸着它的脑袋像是琢磨从哪开颅好的行为让小斑鸡对自己的鸡生很绝望。

      最终,头顶上传来一声浓浓的叹息,抚在头顶处的手移开了。小斑鸡呆怔片刻后大喜,以为这两腿兽类终于肯大发善心放过自己。岂料下一瞬,屁股剧痛,伴着羽毛和肉/体分离的撕裂感,小斑鸡终于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在原地等两位师兄”还是“回山”两种选择之间,慕容婉清反复横跳后终于在月光下举起最后一根尾羽,并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回山,是回山!至于那两位师兄。一句话不说便离她而去,还想她继续傻乎乎地跟着他们走?呵,怎么可能?她是十五岁而不是五岁。
      她踮着脚重新穿上鞋子,伸出手来似乎想拍一拍底下这只配合默契的漂亮小鸡仔,手于半路顿住了。
      欸?!

      小斑鸡非常不想死,但它同样也不想活了。斑鸡一族一向引以为豪的冠羽被拔了个干净不说,光鲜亮丽的尾羽也是一毛不剩。用来恐吓大型野兽的冠羽和吸引雌性的尾羽全没了。既恐惧过后,小斑鸡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慕容婉清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最后一根尾羽插到底下这个看起来很麻木的小斑鸡脑袋上。她认真端详了一下,言不由衷道:“你真可爱。”

      小斑鸡身子一颤,眼角处湿润愈发汹涌。

      ·

      “所以,慕容婉清,不是你不去找他们,而是他们抛弃了你,令你不得不转变自己。只去追逐他们的步伐是没有结果的,倒不如找棵大树休息一下。你说对不对?”慕容婉清寻了棵大树坐下,从兜里掏出梨,看着掌心那圆溜溜的梨一脸严肃。

      语毕,她绷着嘴角将梨放在衣襟上擦了擦,刚想上嘴时,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擦过她的鼻尖,先一步落到梨上。

      慕容婉清不以为意,她一袖子将那可能是污秽的东西擦去,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

      “啪嗒”又是一声响。

      慕容婉清的好心情慢慢消失,她垮下脸来:“臭鸟,想死便继续拉,不然姑奶奶一定把你烤了来……”剩下那个“吃”字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月亮此刻从乌云中冒出,照亮面前的景象,一朵小小的、鲜红色的、略黏稠的小花于梨上溅开,覆住了之前留下的痕迹。

      那不是鸟的污秽,那是……

      慕容婉清怔怔抬头,头上错落有致的枝条中,一只苍白到有些隽秀的手从上方垂落下来。

      ·

      “嘭——”

      巨大的碰/撞声响彻在空中,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以两人为中心四下散去。万丈高的水柱从河中升起,而后摔落下来,宛如下了一场暴雨。

      君泽踉跄退后。

      前方止渊剑悬浮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响声。最后的关头,这柄剑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冲在前面替他挡了一剑。

      君泽看着面前脱离手掌悬在身前的止渊剑无意识握紧流血的右手,心神俱震。随着易扬止剑意的逼近,罡风呼啸,桥下水面为之沸腾,如山般的重压下,君泽几近窒息。

      金丹期的修为真的可以挡住宗师级的这一剑吗?君泽看着近在咫尺的剑意心底忽然之间便没底了。

      吾命休矣,若有来生……

      手中剑身光芒大盛,从君泽手中飞速滑出,两剑相撞,眼前视野好似变得卡顿。对方那宛如巨大白幕般的剑意一寸寸逼近,止渊剑旋转着剑身抵了上去,尖尖的剑刃抵在巨大的剑意上,钻井似缓缓推进,巨幕中间“咔”的一声裂出一道痕迹,片刻后,巨幕破碎,雪花似降落在身侧。万丈高的水柱从桥下升起,劈头盖脸浇了君泽一身水。
      与他交战的易扬止从树梢上飘落下来,宛如枯叶。长长的衣摆飘动,淹没在其中的双靴露了出来。

      君泽按住掌心那道被剑划破的伤口。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呃……

      【竟然没死吗?遗书我都给你写好了。】耳边响起系统吃惊的声音。

      “原来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在干这个呀。”君泽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闻言略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你能表现的在遗憾一点吗?我死了你不就格式化了么系统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好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此时的君泽心情称得上百感交集。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本来来者不拒的地府突然长出一条腿,将他一脚踹了回来,并“哐当”一声在背后大力关上了大门,留下他握着流血的掌心茫然眨眼。

      【所以我写了双份遗书。】

      “双份?”

      【一份左手写,一份右手写。一份写给丧心病狂的上司,一份写给早已消香玉损的你。】

      “为什么还要写给我?”

      【告诉你先别跑那么快,等等我。黄泉路上多一个人的陪伴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

      君泽呼吸微窒,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微微一动,有人野蛮地掰开他的心脏往里注入进一股暖流,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止渊剑?李暮春是你什么人?”易扬止负手站立在一旁,目光落在中间格挡的那把剑上。他目光冷然,也就在看到那把剑时微微动容。

      血已经止住了,君泽张开手,浮于半空中的剑重新归入鞘中,君泽目光落在上面,笑了笑:“是……家师。”

      ·

      慕容婉清头一次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你太沉了。”她对背上的人说,管他听不听得见,慕容婉清都要发表自己的看法:“真是太沉了,我的两位师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个能帮我抬你的人都没有。幸亏还有气,不枉姑奶奶砍树救你。”

      是的,砍树。因为她今天背着两把斧头走路走得太累了,累到完全不想爬树。

      那就砍吧。

      没砍两下,树上的人就被震了下来了。

      慕容婉清赶紧伸手去接,又被砸得眼泪掉出几颗。就那么抱着双臂蹲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慕容婉清抽了抽鼻子,总算能说话了:“真沉啊。”她抖着手将身上剩余那个巨斧拆下来扔到一旁,又抖着手去探地上这个人的鼻息。

      无他,此人面色惨淡,嘴唇发紫,婴儿手臂粗的绳子将他身子连带左臂死死缠绕住,捆了一圈又一圈,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之前搭在树枝的右臂已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搭在身边,五个指尖俱裂。此时那血正顺着绳子缓缓渗出,将一袭月白衣衫染得星星点点,甚是恐怖。

      “喂——”慕容婉清看得惊心,忍不住俯身唤他,“你还好吧?”

      本该垂死的人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强大的气力,竟从地上直直坐起了身。慕容婉清惊得蹦了两蹦,往后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与那双缓慢睁开的黑色眼眸遥遥相视。

      片刻,对方率先败下阵来,身躯摇晃两下后,刚刚凝聚没一会儿的目光紧接着涣散下去。慕容婉清扑过去接住他的时候,对方涣散的眼眸微微凝聚了一下后再次熄灭。似乎刚才慕容婉清的动作让他意识清醒了那么一刹那,刹那过后,黑暗重新降临。

      慕容婉清望望来时的路,又望望要去的路,果断选择要去的路,她将人背在身后,鼻尖略有冒汗:“撑住啊,我带你去找郎中。”哪怕是一个不懂医理的人站在这里,也能看出身后这个男孩气若游丝,已是强弩之末了。

      ·

      “李暮春的徒弟?”易扬止微微拧眉。

      “是。”阎子晋高声道。他在桥那边听得那叫一个既惊又惧。白光过后,他焦急地冲了上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具大师兄的尸体。哪想大师兄不仅没有横躺于地,反倒像屹立不动的磐石坚定的站在那里,且周身还有水汽,看起来神清气爽。这让阎子晋惊喜之余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子崇拜来。

      大师兄真厉害!

      丝毫不知他心思的君泽站在一旁,垂下眼睑。

      耳边系统拿着大喇叭在那实时播报战况:【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修真文第五天晚夜间二十三点三十七分二十八秒,男女主进行了修真史上第一次会晤。双方进行了一次深情对视,对视时间长达七秒。七秒之后,男主倒下了……】

      易扬止摇头哂笑:“也难怪青龙派年年会武老末。”他侧侧身子,狭长的眼睛里一片冷光,“回去告诉李暮春,明年的今天,青龙派的山头需让出来了。”

      前一句话是事实,无从反驳,后一句则无论如何都接受不能了。阎子晋冷笑一声,攥起了拳头:“你算……”
      肩上搭上两指,阎子晋回头,神清气爽的大师兄冲他微微摇头。阎子晋抿了抿唇,没再吭声。

      “不敢劳烦前辈挂念,只是易主这件事还需我等和家师商讨一下。”事情多如牛毛,君泽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另外在下有一事不明,烦请前辈指点。”

      “说来听听。”

      君泽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道:“是不是明年打败前辈的话,便可不必让出山头?”

      此言一出,身前的二师弟猛地扭过头来,双目圆瞪,那表情既震惊又像是在说你是不是发烧了。君泽回复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二师弟神色愈发吃惊,到最后竟慢慢溢出钦佩来了。易扬止似乎也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你要这么想其实也不错。”

      “那奏时烦请前辈手下留情。”君泽微微倾身,作了个揖,神情虽不卑不亢,但说出来的话语委实嚣张至极。

      【宿主,我之前是开玩笑的。你也不想我们在黄泉路上相遇吧?】

      “可以。”易扬止点头,“我从不对人下死手。”

      【宿主别信他,这些老头子没一个可信的,都是些蔫了吧唧一肚子坏水的老帮子。你要和他们讲武德便真是笑掉大牙。】

      “多谢前辈。”君泽笑笑,“那晚辈便与前辈就此别过,等来年再见。”

      【装逼遭雷劈啊宿主,家乡的老母亲已经为你泪流满面了……】

      君泽走了几步后,终于忍不住道:“你觉得我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吗?”

      【什么意思?】系统哀嚎的声音止住了。

      “意思便是,我已经替师父接了决斗邀请函。从头到尾我可没和易扬止说我要和他打架。”君泽开始整理半湿的衣服,“和易扬止打架的不是我,是师父。老头子就应该和老头子打架,像我们这种年轻人还是坐在旁边鼓掌比较好。”

      【……牛,你牛。】系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原来这是一个老年人热血修真世界?】

      君泽特不厚道地笑了。

      易扬止白衣上下翻飞,他负手站立原地,像收拢翅膀的鹰冷冷看着他们离去。君泽忽得停下脚步,他扭过头来往回走了几步:“前辈,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概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易扬止微微一怔:“但说无妨。”

      “为何一见面便对晚辈刀剑相向?我和师弟好像……好像没惹到前辈。”

      易扬止微微一僵:“没惹到我,那你们作甚么跑那么快?”

      “……嗯?”

      “你们跑得那般快,岂不是内心有鬼?内心有鬼,易某才要上前查看。”

      “……”君泽颇有些无语,只得尴尬一笑再次作了个揖,然后带着二师弟转身离去。

      系统咂舌:【你说说你说说,这就是你为什么是配角而不是主角了。人家主角看见异常上前查看,你见了异常跑得比谁都快……】说到半路,系统拍着大腿嘎嘎乐起来。

      君泽自觉没脸见人了,他小声嘟囔道:“可是真的很像鬼啊……”谁知道易扬止长衣那么长,将脚踝遮的严严实实,他是有关节炎还是咋滴,需要裹那般严实?

      【呀——鬼呀——】系统突然鸡叫。

      “哪呢哪呢哪呢?”君泽头皮炸了一下,他飞快地抽剑横于胸前,目光飞快地四下打量。正在掏东西的阎子晋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几个梨儿从手中滑落滚到地上。

      【骗你的。】耳旁传来系统贱兮兮的声音,在君泽黑脸的前一刻声音又恢复正经,【咳咳,男女主已碰面,请问宿主是否继续执行“一拳爆杀男主”计划?】

      君泽一方面很想拎出系统将他团成一团扔手榴弹一样扔得远远的,一方面又被这个问题搞得迟疑了两秒。

      两秒过后——

      “执行!怎么不执行!”君泽将剑狠狠归鞘,黑暗中剑入剑鞘的声音清脆,反折的剑光照亮君泽的侧脸。不远处阎子晋看着黑暗中大师兄略显冷意的脸,不由停下脚步,一时竟不敢上前。

      【过程不重要,结局最重要。我们打的是结局,不是过程。就算过程曲折了点,狗血了点,但只要结局是好的,来多少易扬止都不带怕的。是吧,宿主?】

      “是!”君泽道。

      【那……】

      “呃……这易扬止长得像鬼,还是别来了。”

      【应该不会。】

      “那好,我们去打男主,拯救女主。”刚打完一架的君泽很热血,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八。

      系统很是欣慰:【君桑啊君桑,你终于讲出和你的脸一样靠谱的话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