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夜语》浅酌朝夕

2、第一章 预言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下，城市变得朦胧起来，墨哲很喜欢雨天，觉得雨中的城市是最美的。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开着车去上班，在一个路口处，站着一个拿着铃铛的老婆婆，居然没有打伞。墨哲有些疑惑，难道老人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她……老年痴呆？想了想，秉承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打算下车去问问情况。可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只见一辆汽车呼啸而来，直接朝老婆婆冲去，墨哲只来得及大喊了声“小心”，就眼睁睁地看着汽车直直的从婆婆身体穿过，而婆婆仍然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个影像。
　　墨哲先是一愣，仔细瞅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虽然婆婆没有撑伞，但她身上一滴雨都没有沾上。婆婆显然也发现了他，对他感谢的笑笑，摇着铃铛缓缓的走了。墨哲摸摸鼻子，也发动了车子。
　　没行多远他听到婆婆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耳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墨哲皱了皱眉头继续行驶。

　　除了人所共知的人界外，还有天界、冥界、魔界和妖界。而人类中总会有一些特殊体质的人，拥有着特殊的能力，比如能看到妖魔鬼怪，亦或者能够消灭妖魔鬼怪，在本文中将这类能力统称为灵力吧。但一般而言，这些人仅仅只能看到、感知到妖魔鬼怪而已。而妖精常会被这样的灵力所吸引，呆在有灵力人的身边其实很有助于妖精的修行。
　　墨哲就属于那个“一般而言”。
　　从小，墨哲就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东西常常被人畏惧的称为“灵魂”或者“鬼”。也因为如此，他从小被别人当做怪物，小朋友们不愿和他玩，因为墨哲会指着一块石头说上面坐着一位老奶奶，而别的小朋友看到的仅仅是石头上的一堆正在搬家的蚂蚁。大人们也常常责备他说谎，后来墨哲变得沉默起来，他开始痛恨那些只有他看的到的存在。直到他认识了诺诺。
　　诺诺是一只很可爱的猫妖，是他救助的第一个妖怪，也是他结交的第一个非人类朋友，那时候墨哲9岁，诺诺190岁。
　　救诺诺的时候墨哲并不知道这只猫是妖怪，当他发现时，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诺诺的出现为墨哲打开了一扇异世界的大门，自从收养了诺诺，他的身边慢慢聚集了好些妖精。原来，人与妖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原来那些他曾经憎恶的存在也是有感情的，甚至有些感情是他所不能及也无法承受的。
　　鬼则是没有实体的一种虚无的存在，墨哲看的到鬼，但却很少和鬼打交道，可能是性格使然吧，他更喜欢实实在在，触得到摸得着的感觉。
　　墨哲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见证自己第一个妖精朋友的死亡。诺诺是因为没有渡过天劫死去的，这只可爱的小猫妖那么希望能得道成仙，可是上天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终于，她带着遗憾死去了。
　　为此，墨哲伤心了很久，他一直以为他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直到自己老死，他真的没有想到过，妖竟然会在自己之前死去。
　　诺诺死后，墨哲发现自己慢慢的出现了一些变化，他开始看不到鬼了，再后来，身边的小妖也慢慢减少，最后，他亦无法辨认出猫妖与普通的猫咪有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诺诺的好友，另一只猫妖，诚诚告诉他，他身上的灵力越来越弱，现在已经几乎感觉不到。所以，妖精们要离开这里，寻找更好的修行之地。
　　墨哲心里五味杂粮。曾经的曾经，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普通人一样不受那些异物所累。可是现在，看到窗台上经久没有被动过的花生米，他终于意识到，那些他一直以来所习惯的理所当然，永远只是回忆了。墨哲抬手将那盘花生米倒进了垃圾箱，顺手把盘子也扔进了垃圾箱。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不复存在，永远也回不来了。
　　柜子里还放着诺诺生前睡过的小窝，墨哲会时常拿出来细细的整理一下，再重新锁到柜子里。偶尔他也会大哭一场。
　　得到与失去从来都是公平的。
　　高考，墨哲考到了很远的一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开始尝试着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这些年来，墨哲以为他与妖怪的缘分已经尽了，后来他开始相信妖怪只是他童年的一个很美丽的梦。只是偶尔的缅怀，会有些许酸楚。
　　后来有一天，他去参加葬礼时，看到去世的那个人静静的站在棺材旁边，目光依恋的看着自己的子女，然后非常不舍的和勾魂使者离开。那时，他以为自己眼花，可是那只游荡在他家附近的狗狗明明是只妖怪，那个大冬天却仅仅穿着一件单衣的女子，明明是个灵魂呐！
　　是的，过了近20年“正常”生活的他忽然发现，他的灵力似乎又回来了。
　　是好？是坏？墨哲很茫然。
　　墨哲开着车，儿时的事一幕幕再次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一只雪白的猫咪身上，那是诺诺。

　　冥界
　　随着一阵“叮……叮……”的铃铛声，石婆婆牵引着一个女子的魂魄来到了忘川河边，忘川河岸开满了红艳似火的彼岸花。
　　花间，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浇水，血一样红色的衣衫，血一样红色的眼睛，仿佛要与这片红色的海洋融为一体一样。听到熟悉的勾魂的铃声，她微微抬起头遥遥和石婆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月，婆婆跑这一趟累死了，今天有没有茶喝？”
　　“婆婆想喝的话自然会有的，不过，婆婆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呢，还是快去冥君那里吧，不然被扣了工钱可不好。”
　　石婆婆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就算有钱不也没地方花，三十年才有十年的例假去人界挥霍，哎，我还是觉得冥界应该招新了，不然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是要忙的散架了。”
　　月笑着摇摇头，继续浇花。
　　婆婆摇摇铃铛慢吞吞的往冥界深处走去。

　　人界
　　雨还在不依不饶的下着。
　　墨哲下班回到家，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时不时用手揉揉眉心，然后他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月色洒了一屋的静谧，衬着他的脸更是惨白。
　　那个不是诺诺吗？
　　不会的，诺诺已经……不在了……
　　是的，不在了。那只猫，只是长的像而已。另一只和诺诺长得很像的猫妖，仅此而已。
　　墨哲甩了甩头，去洗浴室洗了把脸，靠在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机。新闻又在报道那个奇异的事件。
　　从上周开始，这个城市里有些人会忽然倒地，昏迷不醒。刚开始一个两个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可是一周内曾加到了20多人，并且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立刻得到了医院和市政府的注意。经过专家的诊断和分析，病人除了昏迷外其他一切都与正常人无异，可是无论采取什么治疗办法，患者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这些患者，从老人到小孩都有，没有固定的群体限制，但医学界又没有检测出是某种病毒的证明。
　　好在那些患者仅仅只是昏迷，并没有威胁到生命，所以人们虽然很害怕这个消息，却也没有造成社会的恐慌。
　　此时，新闻正在报道从医院传来的最新消息，又有一个女性无故昏迷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专门的病房进行治疗。
　　那名女子叫张玲，是城阳翻译公司的职员，新闻还附带着登出了张玲的照片。
　　墨哲心里咯噔一声，张玲姐怎么会？今天早上在办公室张玲还催他快点交稿子，这会儿居然就在医院了？墨哲关掉电视，叹了口气，明天正好休息，买束花去吧。

　　第二天，墨哲抱着一束花来到病房，病房里已经摆放着三束花，墨哲的上司老邱正安慰着张玲的母亲。墨哲也安慰了几句，便和老邱一起离开了病房。
　　老邱要陪老婆去买东西，就先走了。
　　墨哲回家也是一个人，索性到前面不远的公园里去转转，现在的公园基本都是老人们的专属场所，老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或者是在公共器材上健健身。墨哲看着这些老人，忽然想到，也许自己这么大岁数后，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沿着公园里的小径慢慢的走着，忽然，他感觉到异样，这个感觉他很熟悉，说明有只妖精正在附近，墨哲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喵呜。”一只雪白的猫咪忽然从草丛中窜出来。是一只波斯猫，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是浅黄色，毛发不是很长，但很光亮很漂亮。
　　看到它的一瞬间，墨哲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诺诺。
　　不，不对诺诺虽然也是白色的，但是诺诺的双眸都是蓝色的，天一样的蓝色，很纯净。
　　可是尽管如此，看着它，墨哲还是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想将它抱起来。
　　“阿这，别碰它！”
　　听到叫声，墨哲的手一顿，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随着一声叫喊一阵风伴着树叶朝小猫咪打过去，小猫轻巧的躲过，几个纵身消失在了草丛中。
　　墨哲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确信她并非人类，却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女孩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心的笑起来，“阿这，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诚诚啊。”
　　墨哲眼眸一亮，兴奋的问，“诚诚？你是诚诚？你已经渡过天劫修炼成人了？”
　　“嘘，小点声，这里好多人呢。”
　　墨哲做贼似得四处瞅了瞅，还好四周都没什么人。他拉着诚诚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虽然这么久没有见，但墨哲一点都不觉得诚诚陌生，在他眼里，诚诚永远都是那只可爱的小花猫，是他和诺诺最好的朋友。
　　“阿这，你怎么回事，怎么我又能感觉到你的灵力了？而且发现你现在的灵力似乎比原来更加强了。”
　　墨哲疑惑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
　　诚诚歪着头想了想，似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或者你可以找个仙风道骨的人问问。”
　　“呵呵，不必了，现在都无所谓了。”墨哲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这些年，你过的还好么？其他的朋友呢？都还好吗？”
　　诚诚摇摇头，垂下眼帘，“我们离开你家后就各奔东西了，我也没有再见过它们，应该……都活着吧。”
　　“嗯，活着就好。”
　　“阿这，我觉得还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最开心了，那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真的。”诚诚望着远方，十分缅怀的样子，然后她转过头来严肃的对墨哲说，“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毛躁，刚刚那只猫，你是不是觉得很像诺诺？”
　　提到诺诺，墨哲的神情微微一顿，是啊，若不是那么像，他又怎么会去接近呢？
　　面对墨哲的沉默，诚诚抿了抿嘴，“诺诺死了，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嗯，我知道的。”墨哲点点头，“刚刚那只猫是谁？”
　　“那个才不是猫。那是一种叫做绿妖的妖精。它们盗取别人的记忆用来引诱对方，然后吞噬掉他们的记忆，以此为生。”诚诚皱着眉头说，“你看到的形体是它们幻化出来的。我想大概是她在盗取你的记忆后，便锁定你为下一餐的目标了吧。若不是我刚好在附近及时阻止了，明天新闻就会报道:城阳翻译公司职员墨哲昏迷不醒，被送往医院治疗。”
　　“原来是它？”墨哲微微沉吟，难怪医学界一直找不出患者昏迷的原因，原来罪犯是妖。那么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诺诺，就是她了吧。
　　“我记得小时候身边围绕着不少的妖精，可是却没有一只会主动伤害人类。”
　　“阿这，妖的世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纯净。妖都有邪恶的一面，包括我。”
　　“我知道。”墨哲漫不经心的笑笑，“隐瞒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诚诚，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诚诚。”
　　诚诚微微一震，随即真心的笑起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