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公园》CZHI

1、一候

　　他高中毕业了，今天去上大学。

　　报道完了上楼梯找宿舍。他搬了趟东西又下楼打电话。

　　那天下着灰蒙蒙的雨，空气都是灰蒙蒙的粘稠。恰好两个男生过来，上楼梯的时候一个男生单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提了几个袋子，另一个高个男生也提了几个塑料袋，一只手帮他打着伞。进了宿舍的门口，那个提着行李箱的男生等着另一个高个男生收伞。

　　他看过去，那个提行李箱的男生也看过来。匆忙的扫视间，他只注意到那个男生下半张脸。肤色很白，白的就像秋天里肃杀的寒霜，又像日本人史书里记载的艳鬼的脸，尖尖的小下巴，火红的唇。
　　就像王刚。

　　因为离得家远，家里不打算来人了。他只好又自己扛出一些床垫被褥来往上走。
　　宿舍一共四个人。已经都到齐了，连学生本人带来送的人挤得小宿舍满满的。床位也都商量好。他的床在后面，就只好把床垫子和一些杂物举的高高的好从人中过去。而靠门的一个床的床上用品堆的高高的，他不小心一碰，竟然有一个大抱枕落了下来。他只来得及笨拙的侧了侧身子，一伸手手上的东西就要掉。

　　而此时不知道哪个人站在他后面，好心帮他接了下抱枕。他只觉得手背一凉，原来是那人又帮他稳了稳他手上的杂物。他回过头，只看见一个男生，卷头发，苍白的皮肤，艳红的唇。
　　是提行李箱的那个男生。

　　那男生把抱枕扔上去，对面的人接住了，笑着说到：“谢谢靓仔！”

　　他听着，也没吭声，也没道谢，只是飞也似地转过头去自己走了。到了自己床边，才把东西都堆上，开始自己收拾东西，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门口飘。

　　就像王刚一样，高高的个子，腿很长，笔直，往上是包在黑裤中略翘的臀，细细的腰和厚实的胸膛，穿着很休闲。那个男生正笑眯眯的跟那个撑伞的男生铺床。撑伞男生在上面，他在下面给他递床褥，扯开床单，往被罩里面塞被褥。

　　他又向上看去，却看见那个男生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脸上，暗色的眸子就像是无底的漩涡。

　　他猛然狼狈的转过了头。

　　之后又做自我介绍。那个床位靠门抱着抱枕的二次元道：“我叫张峰。”

　　他对床也招了招手：“我叫吴琦。”

　　然后是靠门的另一个床，两个人。坐在床上是那个高个男生，他像一个畸形，纤长的四肢，蜘蛛一样的巨大的手。他笑着说道：“我是杨秋容，他是我……”

　　那个男生一手撑着床，倚在床边，艳艳的笑：“我是他爱人。”

　　杨秋容笑着探手拍了他一下：“他是我好朋友，白露生。”

　　他缄默的低着头，不去看白露生妖精一样的眼睛：“孟有生。”

　　那天晚上杨秋容和白露生一起走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就是白露生和王刚一样上翘的眼尾和白生生的脸。

　　“吱呀——”他听见手表在整点时的滴滴声，门被推开了。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光，连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他瞥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树枝就像挂着腐肉的手指，路灯发出幽幽的荧光。带着蜘蛛丝的老窗子嘶嘶的吐着凉气。

　　九月天还热，他的太空被挂在腰间，只是勉勉强强遮住腿间。冷气就像白天冰冷白露生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摸上他的脚踝，他的腿，他的后背，摩挲他古铜色的皮肤，轻轻划过他的胸肌，沿着光洁的大腿往里面钻。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紧紧抓住枕头角。他想一下子把太空被抖开披在自己身上，却一动也不敢动。忽然，他只觉得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就像是半夜湖底的游鱼，滑滑腻腻的冷直逼向自己的后背。

　　“呼——”

　　一股冰冷的腥气呼在耳边。他猛然睁开眼就想盖上被子，却看见了满眼的脸。

　　王刚，不，应该是白露生惨白的死人一样的脸，腥腥的唇笑着，细长的眼睛就像半夜长嚎的野兽的瞳子，绿晃晃的明光。他的身子就像杨秋容一样越拉越长，最后就像瘦长鬼影。

　　他张了张嘴，喊不出声。嘴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嘴的水藻一样的腥气。白露生变形的细长的胳膊伸过去，摸他的脸，他的脖子，胸膛，一路向下，留下一道冰冷濡湿的痕迹。他直愣愣的看着白露生。白露生裂开红艳艳的唇笑了。

　　白露生浑身散着冷气，长指甲摁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浑身成了一堆散肉，毫无生气一般。白露生把他翻过来，白花花的肢体压在他的身上。冰凉滑黏的触感就像深海里吐墨汁的章鱼，他吸盘一样的四肢把孟有生死死压住，把他像螃蟹一样折起来。

　　风在呜咽，漫天星子一样的瞳子在摇晃。冰冷粘稠的湖水在河岸公园缓缓流淌，淌进子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