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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二十二回 何以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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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
公子?是在叫自己……?
“你可算醒了!”女子蹲跪在这个不知道为何躺在自己家仓库里面的陌生人前头,关切又谨慎地微微探着身望他,“公子,你怎么倒在这里?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撤,几乎缩进那堆破烂木箱和竹筐里去,“不要管我。”
“可公子看着如此憔悴,是受伤了吗?”及笄的女子又问了一遍,“还是不要勉强比较……”
看着眼前不停扇动嘴唇的人,男子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怎么了来着?好像是不小心撞见了几个颇有道行的修士,被他们认出来追杀,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甩掉他们逃到这个仓库藏身,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公子?”
“……快些离开吧。我不会对你如何,歇一会儿便走。”他用手掌撑住地面,企图从那一堆满是灰尘的杂物里站起身来,“不要再……呃!”
多亏女子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一把,他才没有摔回堆满东西的墙根里去。但这一动,又让他腰腿的伤口重新撕裂,向外溢出了条条的浓郁黑气。
“……!!”这画面实在是令人心里发寒,女子拼命忍下了自己松手尖叫的冲动,两条胳膊却都哆嗦起来。
“走。”略显瘦弱的男人竖起了眉眼,催促出声,“你也见到了,我不是人。跟我同在一处,迟早会被我牵连,对你没有好事。”
“我……但你还有这样的伤势……”女子紧了紧手指,要哭似得,“要快点治疗才行……”
闻言,男人长长呼了口气,答她:“不打紧,一会儿便能痊愈。”
“我不会去给仙家报信的,你可以安心休养……”女子越说越急,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公子若是不愿出去,我就去拿纱布过来,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男人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腰腹,衣料有轻微的撕裂,而下头的狭长伤口正缓缓向外逸散着漆黑的雾气,“你不怕吗?”
“但是公子……”
“我就是被修士们追赶过来的。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女子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因他的劝告而松开双手。
外相和语气都文文弱弱的,倒是有几分义肝侠胆。
“我姓苏。”僵持了半晌之后,他淡声说到,“不需要疗伤,一会儿便可以恢复。如果不碍事,此处借我休息半天,入了夜我便离开。”
“不碍事的!”女子似是怕他反悔,连忙回答,“可惜家中现在没有空房,如果苏公子不嫌弃的话……爹爹回来以后我去跟他商量商量,或许——”
男人摇摇头:“此处是?”
“我家的小库房。”女子转眼看了看别处,脸上是惋惜的笑,“你看,这里都被竹条和坏掉的篓子筐子堆满了,着实不像可以住人的样子。”
“不妨事。能稍作歇息,便足够了。”男人扬了扬脑袋,但如此的昏暗并不能让人彻底看清他的面相,“小姐怎么称呼?苏某日后定当报答。”
“苏公子唤我舒琴便好。”女子的笑意终于轻松了些,“舒琴不求公子的报答。只是家父一直如此教导,舒琴学着做罢了。”
阴影之下,男子的表情微微一变,但那个细节却并没有被舒琴看到。
“我去给公子拿张席吧——”
“不必劳烦,就地即可。”顿了顿,他又补充,“也不必惊动令尊,我会尽快离开。”
“那吃食和水……”
“恢复了力气,我自会解决。”
对方都如此说了,舒琴也确实不好再作纠缠,只好勉强给他清理出了一小块地方,又扶着他去那边坐下之后,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那间小小的仓库。
等着木门关紧,男人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进来。本源消耗得有些剧烈,按说是不该不做丝毫补充这样硬熬的,然而他不想亏欠他人什么,他能做到的、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赶紧离开,不要牵连到这一家人。
腰腿、手臂都或轻或重地负了伤,别说不能动用遁术离开,外面这样的阳光之下,他连走都走不了多远。
他收回望向门缝的目光,闭起眼睛调息养神。库房里虽说杂乱了些,但好在并没有太多的灰尘,闻上去的味道也还算清新,竹子和木材的淡淡香气萦绕在狭小空间之内,倒让他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话说回来,那个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之前一次比一次来的及时,这一回怎么不见人影。被修士追赶的时候他不便出来,不出现也就罢了,这会儿自己都跑到了别处,怎么还不过来?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跟公子联系?这不应该,公子应该能察觉到他的所在的。或许……有其他的事?
不,他不是指望对方每次都来解救自己,只是有些奇怪。说起来,他的身上偶尔会出现一种危险又熟悉的气息,令他时不时地有些混乱。是自己的错觉吗?毕竟公子都没有说些什么。
嗯……不来也好。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也是个不坏的结果,毕竟自己做下的一切总要偿还。等等,偿还?究竟是谁偿还谁,他没有错,他只是报了仇而已,比起他们所犯下的罪孽,轻易杀了都是便宜他们!
……都是便宜他们。
舒琴一直放心不下,手上的活儿刚一做完,便简单做了些吃的、掌着灯跑去了自家的仓库。里面很静,完全不是有人存在的氛围,她推开门,有些着急地向安置男人的地方望了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满身灰尘的男人又睡着了,眼下正毫无防备地歪在那一方角落里,不出一点声响。这样子倒与他方才戒备排他的冷漠截然不同,竟还显得有几分不堪风雪的纤弱。
她刚刚见到男人时也是类似的场景。男人仰面倒在一堆破箱子破竹筐里面沉沉昏睡,身上还横着些竹条断板,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如果不是胸前还有些微小的起伏,几乎要让人错觉他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