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105、第三十回 汇一方（1）

　　陌城方家。
　　剑谈会每两年一届，分为剑宴和谈宴，一般持续三天。如字面所说，即以论剑斗法、交流沟通为目的，各家汇聚一堂，让自家的新秀见识世面。在剑谈会表现出挑、受到赏识者，往往能得到天下修者的推崇，譬如江鸾，就算是不幸被废去了成绩的冷青，也借着这个机会积累了可观的人气。
　　每家每派由一名领队率一至三名弟子参加，公平起见，曾夺过头筹的修者不能再次参与比试。审判有六名，他们必须来自不同的派别，主要负责比试的裁决。
　　这些都是众人非常熟悉的规则，就连黎鹇这个第一次参加的，也早已将其烂熟于心。离开始还有近一个时辰，作为会场的方家院落里已经来了大半的人，正三五成群地聚作一圈随意说话。而某一个青年，正在努力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娘还真不出来啊……黎鹇眨巴着眼睛，讪讪地撇了撇嘴。不对，说到底她是不是真的在附近都不怎么清楚，毕竟对方没有跟着他们一道过来。这也太神秘了……是有什么不能暴露的理由吗？
　　“啊！”不经意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立刻举起胳膊用力挥了几挥，高高兴兴地喊出了声，“江叔叔！”
　　周围的人见青年呼唤的竟是那个以难以接近著称的雾华君，不约而同抽了一口冷气。然而片刻失神之后，那个深红的身影便从他们视线里飘了过去，站定在了男人身前。
　　“江叔叔别来无恙。”这么多人看着，黎鹇老老实实抬手施了礼，又出声问候起了他身后的几位门生，“许久不见，思廉兄，苒师弟。”
　　“重明兄，许久不见。”
　　“前辈好。”
　　三人先后向他还了一礼。
　　“这两位是黎鹇的同门，齐一合齐师兄，黎子游黎师弟。”
　　“煌城黎氏家臣，齐同齐一合，拜见雾华君和几位同道。”
　　“煌城黎氏，黎历黎子游，拜见雾华君和几位同道。”
　　“不必多礼。”江鸾略一颔首，没做更多的表示。
　　“江叔叔，你看到心青了吗？”黎鹇又寻找了一圈，“那边几个像是要参加的方氏弟子，不过里面没有心青。我觉得以他的本事，应该是可以争到名额的。”
　　“心青可是说方情？”
　　他转头看向忽然出了声的齐同，面露惊讶地问到：“师兄认识他？”
　　比黎鹇高大上几分的英气男子点了点头，解释到：“有朋友在方氏，他曾说起过关于方心青的一些事情。”
　　背后议论人家不好，黎鹇虽然清楚，却又忍不住好奇：“说来听听？”
　　“他说方心青曾经确实文武俱佳，但约摸一年之前受了一次重伤，灵根受损，功力废去大半不说还几乎不能恢复，虽是死里逃生，可是大好前途也毁于一旦。”齐同慢慢说着，声音不大却足够他们听到，“不知为何，他虽然有些实力，但不怎么受到方家主重视，出了那样的事后，他在方氏内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现在……甚至有许多人干脆对他视而不见。”
　　黎鹇听着听着便拧起了眉毛，却也没有直接挑明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什么受伤，师兄可曾听说？”
　　“据说，当时陌城附近有魔气聚集，他们怀疑是魔物作怪，便打算制定了计策再去征讨。”齐同的声音倒没有面相乍看上去那样硬朗，而是略显透彻的、让人听了十分舒适的中音，“毕竟比起妖兽怨尸之类，魔族智慧更高，要更难对付。然而在他们到了附近刚刚开始准备，却突然遭遇了那个魔物。”说到这里，他的眉宇也皱得深了一些，“他们见势不妙打算撤退，方心青却独自冲了进去。毒雾太浓，他们不敢去救。等叫了救援回来，雾也散尽了干净，原处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些许打斗和拖拽的痕迹。直到两天之后，方心青才在一里地之外的树林里被他们找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灵根几乎四分五裂，胸前也被开了个洞，非常侥幸地活了下来。后来经过救治和各种调理，他才勉强保住了三成功力。听他们说起，方心青现今之所以还能在江氏修行，是因为方家主不想再见到他，便干脆把他放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黎鹇琢磨了半晌，抬眼询问江鸾：“这事胧月君知道吗？”
　　江鸾摇头：“怕是不知。”
　　于是，黎鹇闭着嘴巴思考了起来。这事说严重似乎也没有那样严重，但他下意识总觉得哪里奇怪，心里就像堵着东西一般，有那么点不太舒服。
　　他自己火候不够，江鸾和江鹄却是能看出一个人的修为来的，这两个人都对方情赞赏有加、完全没有表现过任何一点的惋惜。江鹄虽然时不时抱怨对方贪玩滑头，却又似乎说过他资质上乘、聪慧伶俐之类的话。而且，之前跟他比划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半分异常。硬要说的话……他似乎不是很愿意跟自己正面对招，一直都是躲来闪去。
　　不过，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想必跟他们一样，方青也随着江鹄游历了不少地方，保不齐就是找到了什么方法灵药、或者遇见了什么稀世奇人，治好了自己的伤病，就像他当初那般。如果没有连华和她的草药，即便到了今天，他的伤势也不能痊愈透彻吧。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绯羽君——”猝不及防的黎鹇被忽然挂上身来的人撞得晃了半步，“久疏——”
　　“那么客气做什么，小朋友？”朱夏用手掌压着黎鹇的脑袋跟自己挨近了一些，又轻轻拍了一下江鸾僵硬的肩颈，笑眯眯地说到，“大朋友。”
　　“……璀阳兄。”
　　见江鸾闷闷地出声问了，其他几人也连忙弯下身子行礼。
　　“拜见绯羽君——！！”
　　“唉，不必不必。”朱夏紧紧箍着胳膊里的青年，不让他逃掉，“小重明什么时候回降凤山？我们都特别想你，日日夜夜盼着你呢。”
　　“盼着我……承蒙各位厚爱……咳……”黎鹇扒着他的手臂努力挣扎，五官皱得极其扭曲，“绯羽君，您松松劲儿，要勒死了……！”
　　“唔。”朱夏这才把手松开放青年出去，脸上的笑狡黠盈盈，“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黎鹇：“咳咳咳咳……”
　　红衣人把视线从拍着胸口顺气的青年身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瞟了表情可怕的江鸾一眼。
　　“我这是帮你呢。”他向对方凑了一步过去，用指背拍了拍男人的胸膛，神神秘秘地悄声说到，“帮你认清自己！不是要抢！”
　　“……”江鸾只好憋住那口闷气，不语。
　　见他是这种反应，朱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惊讶地叹到：“呀，和世，几日不见，莫非……你想开了？！”
　　江鸾：“……”
　　黎鹇：“？”
　　“绯羽君！您怎么还不过去啊！”这时，一个穿着降凤山衣袍的小童跑了上来，拉住他的衣摆就要把他强行拖走，“其他几位已经到齐了，咱们已经是最晚的了！”
　　“这不是还没开始吗，着什么急吗。”路过黎鹇身边时，朱夏又拉回身子拍了他的肩膀几下，眯着双眼给他打气，“我期待你的表现哦，小朋友。”
　　目送着两人直到远处，黎鹇仍然一头雾水：“所以绯羽君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没有人回答他。江鸾不出声，是因为每次朱夏出现都会跟青年表现出过分的亲昵，即使对方已经明示了是在气他、逼他认清自己的心意，他还是非常的不爽。其他四人不出声，纯粹是因为看得傻了。面前的雾华君也就算了，跟与自己共度朝夕了半年之久的人自然关系好些，怎么绯羽君也同他这样亲密？齐同不禁想到，这要是他接任家主可不得了了，前一个折揶江氏后一个降凤山，这要是成了同盟，以后还有什么怕的？
　　“江兄。”
　　“和世兄。”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江鸾转过身去，对几人躬身行礼：“月明兄，听竹兄。”
　　包括黎鹇在内的几名弟子也连忙跟着一拜，出声唤到：“拜见修元君、淡意散人。”
　　来这一趟不说其他，认了不少能人倒是真的。“追燕断水池月明”，名朔，池家家主池舒池风清的弟弟，称修元君。人谓其婉若白鹭翩如游龙，英俊又貌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白衣上纹绣的星月纹样更是衬得他雅致英气。再说另一位荼家家主，荼柳荼听竹，乍看上去就像柳树成精了似得，不掩柔弱不说还带着淡淡的倦怠，一双眼睛微微合着，有些睡不醒一般的惹人怜爱之感，黎鹇只觉得“淡意”二字真是贴切到无法言喻。然而这一位也绝不像外表这般柔弱易折，从世间流传的“林中谪仙荼听竹，唤灵一动万物生”一句便能看出他无可比拟的强悍实力。
　　“这位想必就是黎氏少主了吧。”池朔带着些笑跟黎鹇点头示意，“听家兄说，最近在跟着和世兄历练？”
　　“是。”黎鹇又一抱拳，“承蒙江叔叔照顾，黎鹇受益匪浅。”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你称和世兄一声叔叔，江池两家又有姻亲，何必把距离拉得那么远。”话音落下，池朔把目光转向了江鸾，“和世兄，你说对吧。”
　　江鸾颔首：“姐姐和风清兄可还好？”
　　“当然，嫂子倾城之姿，又聪慧贤良，进能论天下时事、布阵致敌，退能料理大小家务，池家上上下下羡慕得死去活来的。这是家兄的原话，这样的形容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了。”说罢，池朔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这几天家兄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然，我就把他拖过来了。一天到晚不做正事。”
　　黎鹇眨了眨眼，不敢说话。
　　“我倒是听在外的门生们说，风清兄又来到隐山这边了。”荼柳漠漠地接到，“说不定，我们回去之前能遇到他。”
　　“那至少提前告知我一声吧，我是该等他还是不等他？他整天在乱跑些什么也不清楚，是不是有所发现也不说一点，还净在外面搞出些乱子。”池朔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后来干脆用手指扣着脑袋，手背上面青筋暴露，“家主到底是他还是我，真不知道嫂子是看上他的哪里……多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能不能体谅一下——”
　　他那边的碎碎念还没结束，荼柳却抬手轻轻按上了额角，脸上露出了大概可以称之为“郁闷”的表情：“怪我，为什么要提上这么一句呢。”
　　“啊，在下失礼。”这时，池朔却忽然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接着，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重新将两手背到身后，“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距离。”他主动忽略掉了自己刚刚的那通抱怨，再次对着黎鹇勾起一个笑容，“不说其他，我们跟你江叔叔也是相识十数年的好友，跟黎家主的交情也不短，自如些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