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角色）行云织梦》huanyue

2、聞笛

　　那是一個美好的清晨，蘇苓醒過來的時候，心情大好。
　　若有若無的笛聲飄過來，蘇苓楞了一楞。她的風笛已與七弦琴同沈湖底，兄長不善音律，卻不知識界還有誰會在這樣的清晨吹一曲紫雲回。
　　“啊，青魂珠！”
　　蘇苓突見半空中浮著的一點青色，不禁大驚。自從釋雲生離開以後，她就不知青魂珠的下落，卻沒想到如今還能再見。
　　青魂珠通常是引導之用，現在出現，蘇苓自然要去看看這位被青魂珠引來的朋友。

　　紅衣紅發人立於湖畔，手中持一玉笛。此笛蒼潤如竹，聲音清美，一曲紫雲回，確是蕩滌之聲。
　　蘇苓待他一曲奏罷，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那人聞聲，轉過頭來請她指教。
　　她笑道：
　　“指教是不敢當，我不過是從閣下的笛聲想到一位故友。所謂見爾樽前吹一曲，令人重憶許雲封。”
　　那人好奇了，忙報上名號。異鄉逢知音，總令人欣喜。
　　她聽了那人的名號，口中默念：
　　“難怪難怪，原來這位就是兄長口中氣質一流的赭杉軍。”
　　赭杉軍自也從泰逢處聽過蘇苓的名號，如今能在識界巧遇，更是難得的機緣。
　　寒暄一番話，蘇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如今識界封閉，卻不知道長如何會來這裏，莫不是玄貘一脈在苦境又掀出什麽波瀾？”
　　赭杉軍一楞，低頭看了看，苦笑起來。
　　蘇苓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的胸前，一驚，恍然大悟後卻是默然。
　　果然……已是靈體，又因失了心，於是被卷入了識界。
　　她不知苦境又發生了何事，那片苦難重重的土地上，永遠不會缺少的，是前仆後繼倒下去的人。
　　赭杉軍道著無礙，目光轉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笑著：
　　“這裏很美……”
　　蘇苓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讓赭杉軍誤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臉也微微的紅起來。
　　“你們啊……”蘇苓好不容易止住笑，搖著頭說，“所以我聽你笛曲時，才會嘆氣。”
　　赭杉軍撫摸著天鳴笛，長嘆道：
　　“赭杉始終學藝不精，讓姑娘見笑了。”
　　蘇苓連忙搖手：
　　“請勿誤會，道長的笛技極高，音醇且厚，低昂如三更風起，只覺曲盡湖深。”
　　蘇苓說到這裏，頓了頓，仿佛陷入回憶中一般，緩緩露出笑容：
　　“曾經有一個人，也能用七弦琴奏一曲瀟湘水雲，雲水奔騰，如他一腔憂世懷民。我曾經惱他只記得剎的雄渾深沈，卻始終不願奏出泛音的灑脫宜人。”
　　“身在洶湧之中，如何能跳脫紅塵只為觀景人？”赭杉軍想了想，慢慢開口。
　　“自然……你們都是心懷水雲之人，這三千世界，都在你們心中。卻不知當你們義無反顧時，身後的人多希望你們能回頭看一眼。”
　　蘇苓笑得有些心酸，心中不是不懂，卻依然不舍。放下的堅強，她不是學不來，只是不想學。傷心便會流淚，不舍便會想留，她不過蕓蕓眾生中最不起眼的那個，何必去裝出無我大愛的胸懷。失去的，是她的心；被硬生生切掉。那種痛，只憑旁人輕描淡寫的幾句，如何能撫平？
　　赭杉軍聽她一腔傷痛，只覺自己也如切膚之痛。以前他勸天草離開，告訴他不要忽視身後人，是因為他們太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他以為他已經活得夠久了，送走了太多的身影以後，身後的同伴，已是擔得起悲傷之人。現在親見蘇苓的悲傷，心中實在不忍。但若問他是否後悔，他左思右想，卻又生不出半分退縮。
　　“對不起……”他輕聲道，“代他，也是代我自己，請你接受道歉。或許我們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所以註定讓你傷心了。”
　　蘇苓拭去眼角的淚水，忍不住又嘆一口氣。
　　“所以說啊……你們這樣的人，真是讓人拿著沒辦法。”她綻放出笑容，宛如帶露的花朵，“沒辦法，誰讓我偏要傾心於你們這般傻人癡人，所以我也是傻人癡人啊！”
　　赭杉軍還想說什麽，卻驚覺自己身體中仿佛有風透過，仔細一看，只見靈體逐漸散成金色的小點，漸漸飄散於風中。
　　原來時限已至……他與這人世間最後一點緣分也終了。目光移到這靜怡平和的空間，若自己只是凡塵中的一點微粒，重新散於這凡塵中，倒是最合他的歸宿。只是……他看向綠眸女子，眼中的翠綠像要滴出來一般……在她面前消散，又讓她傷心一分。若能選擇，他實在希望自己能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

　　蘇苓一驚之下，忍不住伸手去抓，觸手成空。
　　到頭來，她也是什麽都抓不住。
　　天鳴笛落入她的手中，只有這冰涼的玉笛，不知為何卻沒有隨之消散。
　　笛聲似乎仍在她耳邊回蕩，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笛，最後依然是清曲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