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17、第 17 章

　　晚上八点半，教学楼灯火通明，周围一片静寂，偶尔会有几声虫鸣。
　　林初抬眼看了下月亮。
　　有一点缺口。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逃课哎……
　　还是被陆让森主动带着逃的……

　　她又将视线移到旁边男生的侧脸上。
　　月光给他冷淡的脸蒙了一层纱，比平日里看起来温柔许多。察觉到她的视线后，陆让森转头：“怎么了？”
　　“没……”

　　林初咽了咽口水，周围太安静了，她都不敢大声说话，“我们去哪儿？”
　　陆让森：“先去坐公交车。”
　　林初“嗯”了声，乖乖跟上。

　　学校的小路被路灯染成韫色，两人并排走着。林初低头，看到她和陆让森的影子被拉得时长时短。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她突然没那么烦躁了。

　　很快，他们就出了校门，陆让森指着右边：“那边有个公交车站。”
　　“要去的地方离学校很远吗？”林初边走边问，“我还没在这边坐过公交车，需要现金还是手机直接可以刷？”

　　陆让森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枚硬币，放在了她手里。
　　晚上温度低，那枚硬币还沾染着对方的体温，林初放在手里攥了攥。

　　两人还没走到，一辆公交车从他们身后开过来。林初看了眼，3路，指着问“是这辆吗？”
　　陆让森：“嗯。”

　　“啊，它快停下来了。”
　　“没事，还有下——”
　　“我们快跑！”
　　“不……”
　　“我们比赛看谁先跑到！一，二，三——”
　　“……”她好像，很容易就变开心了。

　　林初也不管陆让森答没答应，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公交车站跑。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停下，想要回头看陆让森有没有跟上，结果手腕就被拽住了——

　　陆让森带着她一起继续朝前跑。

　　他的劲很大，很用力摁着她手腕，却一点儿也没弄疼她。
　　风从衣领和袖口吹进去，鼓起来。
　　林初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

　　两人最后赶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很少，林初丢了硬币后就朝后面走。她选了倒数第三排的座位，陆让森坐在她身后。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之前都是她坐在陆让森后排，对方就算回头她也能看见。
　　可现在，她也不知道陆让森有没有在看她，更不好意思回头。

　　幸好洗了头。
　　林初边想边挺直了背。

　　不过渐渐，她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住了。
　　外面商店的招牌闪着不同颜色的灯，绚烂的，倒映在旁边的温泉池中。
　　心情也跟着那些灯光，一点一点愉悦起来。

　　林初看得入神，没注意车正经过一个转弯，身体抵不过惯性朝右倒。头往车玻璃上砸去。

　　“咚”得一声——
　　是脑袋撞到玻璃的闷声。

　　可是。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车子恢复正常速度，林初也坐直，转身，才发现刚才是陆让森的手帮她挡住了玻璃。
　　对方很快就收回了手，脸上隐约透着一种隐忍的表情。

　　片刻。

　　“你是不是撞到脑袋了？”
　　“没有。”
　　“可我听见声音了。”
　　“……”不说话。

　　林初转过身。

　　车玻璃的倒影里。
　　她瞥见陆让森在揉脑袋。

　　林初忍着笑意。

　　原来，他还是个怕疼的森森。

　　*

　　3路公交车是个回路，车程短，人也少，半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校门口。
　　两人往回走。林初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话又开始变多：“你经常坐这辆公交车吗？”
　　陆让森：“偶尔。”

　　“晚上看景色确实挺好的。”林初说完，又突然问，“你平时一个人在家吗？”
　　“嗯。”

　　他们学校附近有专门租给家长陪读的房子，还有些家长就算不陪读也会给孩子在外面租房，因为怕宿舍人多影响学习。陆让森这种情况他们班上也有不少。
　　林初继续问：“那你平时晚上回去还出门吗？”
　　“不出。”

　　陆让森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怎么了？”
　　林初抿了抿唇：“不然以后我送你回家吧。”
　　“……”

　　陆让森眼皮抽了下，很果断拒绝：“不用。”
　　“你长成这样在外面很不安全的。”
　　“……”
　　“怎么样？我提的这个建议是不是很心动？”
　　“……”

　　陆让森为了让她死心，没再接茬：“你宿舍快到了。”

　　林初叹了声气。
　　她是真的很怕李则安再找陆让森麻烦，平时在学校还好，但万一哪天放学路上遇到了呢。
　　要是陆让森住宿舍就好了。

　　林初也没再提这件事。她抬头朝天空看了眼：“明天应该又要下雨。”
　　又提醒陆让森：“你明天记得带伞。”

　　陆让森站在原地，看着林初的背影进门，上楼，然后再完全消失。

　　怎么才一会儿，就又不开心了。

　　*

　　第二天果然有雨。
　　依旧是梅雨季专有的连绵小雨。
　　这场雨持续了三天也不见停，甚至迎来了林初他们的期末考。

　　去接水的路上，林初路过办公室，正好被班主任喊住，要她帮忙去行政楼拿个东西。

　　行政楼在学校西边，离教学楼有段距离，林初选了条小路，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

　　李则安。

　　林初脚步一滞。

　　他身后跟着两三个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就这么从她身边走过去。
　　带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唉，安哥，刚刚那个妞一直在盯着你看哎。”
　　“估计是被我们安哥迷住了吧。”
　　“我们安哥哪有时间谈情说爱，还得留着去教训别人呢。”

　　那一刻，他们的笑声就像导火索，林初的气血只往脑子上涌，转身喊：“喂。”

　　前面几人停住，嬉笑调侃声更大了，其中一个人直接道：“看吧，我就知道她要问我们安哥要微信。”
　　林初没理他，眼睛直直盯向李则安：“就是你让陆让森进医院的吗？”

　　李则安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眉头皱起，因为是前阵子发生的事情所以他还有印象。他轻佻笑：“你是他马子？”
　　林初紧绷着脸，沉默许久，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败、类。”

　　“卧槽！”
　　“你他妈找抽呢。”

　　旁边人开始骂，李则安变了脸色，死死盯着林初，突然又冷笑了声。
　　那个笑容太恐怖，让林初感觉像被一条毒蛇缠上，后背开始冒汗，脚忍不住打颤，呼吸也停滞住，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突然有声音：“哎，同学，是王老师叫你过来的吧。”
　　林初愣了下，回头，一看是行政楼的老师。她压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紧张道：“是我。”

　　“快来快来，资料都准备好了。”
　　“好。”

　　林初应着，跟着老师上了楼，等拿着资料回到教室后才后知后觉。

　　她知道自己很冲动。
　　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可她只要一想到陆让森脸上的伤，想到他靠在墙上时脆弱破碎的表情，就忍不住想去跟这群人对峙。

　　凭什么这样的败类得不到惩罚？
　　那么好的陆让森，要被他们欺负？

　　林初收拾好心情，没再去想这件事。

　　*

　　下午来教室的时候，林初刚要把书包放下，却发现原本放在桌洞角落里的墨水倒了。
　　“哎，怎么弄怎么脏？”王佳佳也注意到了，给她抽了两张纸，“就算擦了也不能放书包吧。”
　　“没事，多擦几次就行了。”

　　此时，陆让森从教室后门进来，看见林初站在过道里，朝她课桌看了眼。

　　“林初。”

　　林初刚擦个大概，就听见有人喊自己。一抬头，陆让森正抬着张桌子，他放下，对林初道：“往旁边去一点。”
　　林初迟钝“嗯”了声。

　　陆让森动作利索，很快就将他和自己的桌子换过来了。林初提醒：“那个墨水还没干，不能放书包。”
　　“嗯。”
　　陆让森应着，将她的书放过来，然后就搬着桌子走了。

　　等陆让森回去后，王佳佳才朝林初肩膀上狠狠拍了下：“我擦，你俩已经谈了吧,他看着这么冷，但做事好man啊。”

　　林初坐下来，放好书包，才如梦初醒般。
　　她自己也没想到陆让森会这样。

　　可是。
　　好像很挺开心的。

　　不对。
　　是非常开心。

　　林初猛吸了一口，回头朝王佳佳道：“感觉森森的桌子好香啊。”
　　“……”王佳佳嫌弃道，“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这样真的好像变态啊。”
　　“他这么香，我变态也很正常。”
　　“……”王佳佳看她的表情，“是不是你滤镜太厚了？不然让我闻闻。”
　　林初立刻趴在桌子上：“不给。”
　　“……”

　　很快就打了上课铃。
　　第二天就是期末考，所以今晚的晚自习也取消了。临近放学，林初收拾着东西，手机突然震动了声。
　　她点开，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带墨水的桌子用得怎么样？]

　　林初心里咯噔一声。

　　是有人故意把墨水洒在她桌子里的。
　　李则安吗？

　　短信又发过来。

　　[下次墨水泼得就不是桌子了。]
　　[你住3号楼吧。]

　　林初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的手指微颤着删了那几条短信。
　　又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包。

　　李则安已经盯上她了。
　　还知道她的座位，她的宿舍。
　　会在宿舍路上拦她吗？

　　王佳佳见下课铃响了，林初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不走吗？”
　　林初回头：“嗯，你先走吧。”
　　王佳佳看了她一眼：“你嘴唇怎么变这么白？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林初说完，正好又看见陆让森背着书包停在教室后门，大概是听到了自己和王佳佳的对话。她像平时那样笑着跟他打招呼：“明天见啊！”
　　陆让森看了她一眼，“嗯”了声，出了教室。
　　林初嘴角的笑意淡下来。

　　王佳佳也背上书包：“那我先回去了啊，我妈还在门口等我。你要是有什么事告诉我。”
　　林初“嗯”了声。

　　她坐在座位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浑身也提不起劲。
　　等回过神后，教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将书包挂在肩膀上，林初低着头朝后门走。结果刚出教室，就撞到一个人。
　　熟悉的气息袭来。

　　林初的视线一寸一寸向上。

　　陆让森正俯身，垂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你被欺负了吗？”

　　林初怔住。
　　她紧抿了嘴唇，手指用力攥紧，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些什么。

　　片刻。
　　她听见陆让森低沉的声音慢慢传过来。

　　“要欺负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