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品》习不羽

2、1、退货

　　那天是晴天还是阴雨天，工匠已经记不清了，他几乎足不出户，天气与时间对他没有多大的意义……只记得那是一个傍晚，他总是只记得傍晚。
　　仿古电视机里播报着一则又一则新闻。工匠像往常一样，听着电视里嘈杂失真的声音，坐在堆满了螺丝，铁板，电线的工作室最里侧，靠在电脑桌旁，百无聊赖地抛玩零件。新闻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耳朵里，令人昏昏欲睡。
　　“近日，107702区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叮咚——”
　　混杂在新闻里的门铃声起初并不引人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机械的响声在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语调里突兀起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绕过房间中央的机床，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位青年男性，棕发绿眼，有着亚洲人柔和的五官，身上的t恤很脏，看上去有着狼狈，却神色淡淡，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
　　不认识。工匠皱眉，想要把门关上，不料来人更快地——一把脱下自己的上衣。发明家于是看见了那人左胸豁开的皮肤，以及皮肤下刻着电路的肋骨型支架。再往下，一行数字烙印出现在黑色的金属板上，泛着晶蓝的微光。
　　“‘……要把这点刻入你的系统，你的源代码。你要知道我是为你而死的。——致永远不会爱我的管家机器人1036号机。’这是死者在跳楼前写下的遗书，在此之后，他从沃玛机器人大厦的顶层一跃而下。年轻生命的逝去令我们痛心，而我们是否要思考……”
　　工匠在主播地喋喋不休中认出了那串编号：“你是我几年前做的那个……”
　　“三年零四个月，为法务部负责人制作，是的。”年轻男人，或说有着年轻男人外表的仿生人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我的使用者让我滚，但是没说去哪里。我猜想我被退货了，于是搜索了你的住地信息。”
　　工匠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你要知道人有时候会说气话。”
　　“我有反复确认过。”仿生人道。
　　退货，这可是头一遭，他还以为那个女人会把这个仿生人送进回收厂。看来她还是忍不下心。工匠垂眼，侧身给仿生人让出一条进屋的路，“你先进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破损。”
　　“谢谢。”仿生人说着，却没有立即跨入房门，而是盯着工匠的眼睛：“我搜索过你的工作记录。我是你制作的产品中唯一一个被退货的次品，对吗？”
　　“也不一定。”工匠还没有弄清楚情况，随口答了一句，“以后再说吧。快进屋，光着膀子站在别人家门口很奇怪。”
　　“我明白了。”机器人走进乱糟糟的房子。
　　“明白什么了……？”工匠嘟嚷着关上房门。

作者有话说

　　两个可怜娃，连名都没有，惨，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