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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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的时间晚，来踏春的游人，与来礼佛的信徒都已踏上了归途，霞光映在栖霞寺佛黄的院墙上，生生将春景染出几分秋色来。
栖霞寺香火旺盛，庙前的路也修的宽广，三人下了马牵着顺着大道，一边赏景一边逆着众人向前。
山门外，孤零零的摆了一个摊子。
寺庙之外，通常都是有些摊位的，卖些香烛供品，或是佛珠佛像。
到了这个时候，大多都已经收摊了。
只是那个摊位孤零零的在哪儿，十分显眼。
最显眼的，是在一家佛庙山门前，这位摊主，是位身着青灰道袍，头簪五岳冠的道士。
他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放着龟甲，签筒，筊贝，铜钱，罗盘，六壬推盘，一把金瓜子，和一只脚上拴着细链的黄雀。
背后插着长番，番上四个大字：一卦三金。
骆祁晏讶然：这道士好大胆，抢生意都抢到人家山门前来了。
他凑近又看看，更觉得好笑：“道长会得倒不少。”
道士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笑道：”略懂略懂。”
骆祁晏觉得有趣：“不知道长最擅长什么？”
道士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做日前，道人觉得最善测字，不过今日看，道人大概最善观星。”
骆祁晏也乐得同他逗：“道长好本领，竟连占星也懂。”
道士笑得眼角拉出一条条细纹：“略懂，略懂“
“不知道长说最善占星，可是算出了什么么？”
那道士看着年龄不小，眼珠却清明闪烁，黑白分明，虽然笑起来那双细长眼显得有几分狡猾，但看上去却很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听他这样问，他露出一丝得意：“星象说今日道人在这里能遇到贵人，这不是就遇到阁下你了吗？“
骆祁晏从前并不大信这些，若是放在前世，他定然觉得这假道士恭维的套话，但他重生那么多次，总觉得冥冥中定然有些缘由。
何况，就如骆沉所言。
来都来了，又不缺这几个钱。
他笑着应承下了这个恭维：“那道长观星确实不错，我应当得起一句贵人。”
道士笑眯眯会他一个抱拳礼：“贵人有缘，不如算上一卦？”
骆祁晏笑：“道长既然说等了一天，若是不算上一卦，岂不是辜负？”
他想起什么回身问骆沉：“观星是赶不上了，不过既然道长说也善测字，不如你来写一个？“
骆沉摇头：“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心中所求清明，并没有什么需要解惑的，就算有疑问，能解答的人就在眼前，他何必去问他人呢？
关于重生，他欣喜多过意外，那就更不需要问神了。
骆祁晏笑：“无事，不过玩玩罢了，只是我想不出该写什么，不如你来。”
骆沉疑惑：“还能如此？”
道士也不阻拦，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贵人既想阁下写，那自然以阁下写的为准。”
骆沉见骆祁晏确实想玩，便上前两步，以手为笔，写了一个“晏“字。
道士看着那字眉毛一挑：“好字，好字。“
骆沉越发觉得这个道士是个江湖骗子了。
骆祁晏却挺开心样子：“我还没说问什么，道长怎么就知是好字？“
他摇头晃脑的答：“这字好就好在，不论贵人想问的实什么，它都是个好字。”
“晏者，安也，清明安定，和柔明灿，岂不是诸事皆宜么？”
“不过既然贵人想问，定是心中有疑惑，从此字上看，想来贵人正在困局之中。”
他也以手比笔，画了个圆。
“日者，如球，化在纸上，便如同此圆。应是贵人眼下困局，无始无终，循环往复。”
他又在那圆中画上一横。
“但此圆中，却有一横，可见这圆自有一出归途。并非毫无出路。”
骆祁晏心头一跳，觉得他意有所知，他重生多次，不就是被困在这循环往复里么？
他长了张口，想问他那处出路在何处。
老道士却似乎有所感的，在桌上将那晏字补全：“上日下安，安者，静也，定也，止也。贵人当静心，定神，止忧才是。”
这是让他顺其自然的意思。
骆祁晏点了点应了，那人继续到：“晏，亦通宴，此晏却非彼宴。此晏，日已经高升，好意头。贵人就是贵人，随手一字，无一处不是好的。”
骆祁晏笑着应承：“那还要多谢我这位弟弟才是。”
老道士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如此。”
骆祁晏觉得他句句似乎又另有所指，他想算的事，却是由骆沉来写，若是他自己，大约是不会用这个晏字的。
道士说让他精心定神，自有解法，又暗指确实该多谢骆沉。
难道这循环往复的破局解法，在骆沉身上么。
他一边思索，一边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子上：“多谢。”
他不至于全然相信这个莫名出现的奇怪道士，不过他这番话终归是说的他心情舒畅。
不管这困局是否真的可解，终归是给了他一点希望。
不过，就算他真的要永远困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里，他也总要活出些不一样的来。
骆沉真的去栖霞寺里上了一炷香，但并未如佛堂跪拜，毕竟他所求之事，并不是神佛能掌控的。
我要他。
他心中默念：我要他爱我，如同我爱他这样。我要同他在一起，连生死也不可将我们分离。
我要他要我的心，跟我要他的心一样坚定。
这只香敬给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多管闲事，让些别的什么人来招惹他。
他虔诚的将香插进香炉之中，远远的，骆祁晏揣着手和余思晴并立：“他好像还挺虔诚？”余思晴一如既往的开着他俩的玩笑：“可能是想求和您百年好合呢，王爷多有福气，怪有心的。”
骆祁晏笑了起来：“少跟我这阴阳怪气……那药寻得如何了？”
余思晴正了正神色：“快凑够了……只是，别的还好说，唯有这八叶重楼，听着实在奇怪，只要消息放出去，必然会引起主意，我放出悬赏时，说的是有贵客出高价寻到雁归楼的，有些带着药的似乎有打探之意，楼里都已客人消息不可外传为由打发了，不过话没说死，王爷可有安排？”
骆祁晏相信芸娘，也愿意相信唐晚玉，只是那药方虽然难办，却也不是毫无希望，尤其那味所谓的八叶重楼，重楼七叶一枝花，万物生长全凭自然，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骆祁晏是不知道重楼生出八叶药性是否就有变换，但却不得不防。
前世唐晚玉也是带着这药方逃出来的吗？骆沉说他在郭戊蔼府上见过成年的晚玉，那么前生，得到这药方的是郭戊蔼么？若那药方真有什么算计，那么设局的是谁呢？越池王么？他和郭戊蔼是否有勾连呢？
骆祁铭，又在其中是什么身份呢？
骆祁晏看着骆沉一步步走来，轻声说道：“那就放出消息去，说求药的，是京中的贵人。”
不论真假，芸娘和阿若的命一定要救。
他对着骆沉笑道：“走吧，该下山了。家中有客呢……”
骆祁晏说有客到，那就真的有客，客是特意请来的。
骆祁晏在花厅招待她，她下了轿撵，莲步轻移，一举手一投足皆可见当年风情，一头青丝用一块天青色绢布梳成包髻，簪以一只雪青莲枝缠花，身着茶色花罗交领衫，配着青色合围及雪青花罗百迭裙，颜色素雅，布料既不过分奢华，也未特意朴素，很是得体。
她眉梢眼角已经不再年轻，略带出一种疲惫之色，却丝毫不损风采，反而更显出一种病西子一样的动人来。
张炆与她略有七分像，与常人相比已算是俊美了，却远不及这般动人。
骆祁晏一向爱美人，见她进来，微微颔首：“蒋娘子安。”
蒋素莲闻言一愣，她已经太多年没听过人叫蒋娘子了，为了避人耳目，二十年来她甚少出门，住在那栋小楼里，只从二楼的小窗看着路上行人。
偶尔在仆从陪伴下在院中转转，遇到邻居，她也是他们口中的“张家的”。
余思晴派去请蒋素莲时已经言明骆祁晏身份，蒋素莲不卑不亢屈膝还礼：“罪妇蒋素莲见过王爷。”
“此处并非公堂，蒋娘子不必如此多礼。”
蒋素莲应声起身，顺着骆祁晏的意思坐在椅子上。
骆祁晏看她举手投足，赞道：“本王早闻蒋娘子是江南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蒋素莲摇头：“王爷谬赞了，当年虚名不过是永春楼拉拢生意的手段，如今二十年过去，年华已逝，更担不起王爷这一句称赞了。“
永春楼。
骆祁晏今日特意请她来，为的就是永春楼。
自那日在花船之上闻到那股子熟悉的迷情香之后，骆祁晏就对这个地方起了疑心。
一味迷情香，在烟花之地，居然能是哪一家独有？
永春楼，一个青楼竟然能在百里秦淮上独领风光二十年？
而查舞弊案时，张晖谨小慎微的将他和张炆的关系藏了二十年，偏偏也是在永春楼露出马脚，让花妈妈看出端倪因为了谢宏伯的疑心。
真的是巧合么？
秦楼楚馆，酒楼饭庄，从来都是鱼龙混杂，最便于消息流通的地方。
人似乎天生便容易轻视那些仿佛比自己低一等的人。
因为轻视，所以会忽略很多东西。
当这种轻视成为一种常态，人似乎就忘了，他们也是人，耳聪目明，甚至比他们更机敏聪慧。
所以这种地方，也最便与细作暗探隐藏其中。
蒋素莲的父亲，蒋连山，是当年的江南转运使，曾任御史大夫。
武帝即位后，他先被派遣出京，又被以通敌叛国之罪绞杀与闹市。
妻女被贬为官妓，蒋素莲及笄后又被当时的金陵知州以万金之价卖入永春楼。
她后来被张晖赎身，二十年不见外人，除非张晖也已叛国，或是她的仆从里有人为她传递消息，否则，蒋素莲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打探永春楼最好的突破口。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