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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骆沉其实对大多数东西兴趣不大,可那荷包挂在腰间,里面装的沉甸甸的金银随着走动来回摆动,仿佛敲打的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心,他总想用这钱买些什么。
      最好再来几个不长眼的小贼,看见那沉甸甸的荷包,偷走了才好。
      在被偷走前。
      他空着的手轻轻捏了下钱袋,在偷走前,想用这钱买些东西,就当他买给自己的。
      骆祁晏出手一向大方,为他做事不缺钱花。
      对他更是,疼爱他时,恐怕星星都能给摘下来。
      但一起逛街,就实在没几次。他是摄政王,走在外面,是要府兵清道,鸣锣开道,出警入跸的。
      但骆沉记得,这样扮作普通人从街头走到街脚地逛,也是有的。
      那时他才做上摄政王没多久,骆沉还是只是个小小影卫,同现在这个身体差不多大。
      他十五岁前,都在接受影卫训练,十五岁后就变成了一个影子。影子,是不会独自出现在阳光里的。
      所以,那其实是他第一次上街。
      骆祁晏带着余思晴扮作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头一次上街的骆沉跟在后面,被满街的人间烟火迷晕了眼,跟着自家主子都险些跟丢。
      居然还是骆祁晏刻意等了等他,他站着街尾,手里拎着一包干果,没骨头似的依靠着牌楼立柱,捏起一颗,高高抛起,再用嘴巴接住。余思晴怀里抱满了东西,他还闹着让余思晴张开嘴,看他丢不丢的进去。
      余思晴闭着口躲避,用怀中东西去挡,用腹语称呼他公子的声音都能听出无可奈何的语气。
      骆祁宴不讲理地说:“摔着我的宝贝,我可要罚你!”
      一转头,见他急匆匆地跟上来,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一抹笑意,才背着手又缓缓地往王府后门走去。
      骆沉犯了错,自己去肃柘那领了罚,半夜回去时才发现房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东西,有些看起来很是熟悉——原来,余思晴抱着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骆沉一样一样的看过去。
      包着糯米糖纸的糖葫芦,翠林轩新炒的栗子,东来酒楼的烧鸡。
      一只用卢苇草编制的蟋蟀,两个木雕的抽动绳子就会蒲扇翅膀的机关小鸟,三盆正盛放的虞美人。
      狼牙镶嵌的挂坠,金丝掐成的香囊,怎么推都不会倒的翡翠老翁。
      绘着贺兰山景的丝帕,能吹出百灵鸟叫声的柳笛,不知什么木头雕成的小小老虎……

      每一样都是他在街上时多看了几眼的东西。
      有的只是路过时多瞟了一眼。
      比如那只镂空瓷碗,他其实看过的时候只是在想,这样漂亮又没什么用的东西,王爷一定喜欢。
      那堆东西上,放着一张杏黄色的印花小笺,骆祁宴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在上面。
      只有一个字。
      乖。

      那封信,到他死还藏在那本游记里。

      骆祁晏明明长在京城,却对鬼市很是熟悉,领着他顺着人流一边逛,一边往最中心走,路上,骆沉是不是路边各式各样的摊贩绊住脚步,他就停在旁边,陪他看看。只是鬼市虽然无所不有,这样的小摊上也确实没什么让他看的上的。
      直到路过一个挂着一张浅青色绣百蝶长幡的摊位——居然是一家卖女红,及其工具的店。
      见他目光停留,卖货郎连忙拉拢生意:“哎呀小公子好眼光,咱家这可是蜀州崔氏的手艺。”
      蜀州崔氏,乃是蜀绣大家,绣品精美,产量却不多,除去皇贡,每年仅接受一些名门望族定制,鲜有流入民间的。
      物以稀为贵,于是更加对崔氏绣品趋之若鹜,常常有人打着崔氏的名目鱼目混珠,很多卖绣品的都会打着崔氏名目,其中有些甚至连蜀绣针法都算不上。
      骆祁宴看看那个绣幡,至少这家确是蜀绣。
      他低头看看,有些惊讶,又拿起一块丝帕来,轻轻摩挲。
      “居然真是崔氏针法。”
      他拿起来在灯下照照,笑言:“虽然不是出自崔大家之手,尚有几分稚嫩,但也颇得真传,骆沉,好眼光啊。”
      骆沉哪里知道什么崔氏,结实,他只是看到这摊位上有个绣着瑞兽的墨色荷包,那兽浑身雪白龙头虎身,长着两只巨大的羊角,很是威武漂亮。
      骆祁晏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去,笑:“哦,是白泽。”
      泽兽,贤君明德幽远则来。
      骆沉冷哼:“那不要了。”
      正卖力吹捧骆祁晏好眼力的货郎闻言一愣,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不知道是否该当自己没听到。
      骆祁晏啧了一声,似乎是隔着面具白他一眼,冲那货郎问:“莫理他,这个我要了。”
      货郎伸出三根手指,道:“公子您眼光毒辣,咱也不瞒您,这货确实不是崔大家亲手所出,给咱供货的,是崔大家座下首徒,过不了几年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现在买到就是赚到,不二价,三两,黄金。”
      骆祁晏听言轻笑,却没说什么,拉过骆沉,从那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来。骆沉按住他的手:“一个荷包,三两黄金?你猪油蒙心了?”
      骆祁晏贴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笑:“你也是当过王爷的人,怎么这样抠门?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头上还带着价值十金的白玉簪呢,没有三金的荷包怎么配你?”
      骆祁晏掂了掂,那一锭至少十两,他放进货郎手中:“不必找了,和你家主人说,京中清河旧人甚是思念,无以为表,愿以春色相邀。”
      他也没去拿那荷包,在上面捏了捏:“只是这花样,我家弟弟不喜欢,店家回去给我换一个来,换一个绣雪兰花的吧。”
      他又扭头问骆沉:“雪兰花好不好?”
      货郎拿了钱,又听他似乎是看破自己来历,口中只好连连称是。刚要问,若是真的换来,该送到何处去时,眼前两个人却已经混进人群找不到。
      骆沉被他拉着,满脑子都是不解,却也不知从何问起,骆祁晏似乎头后有眼,看了出来,一条一条的给他解释:“那绣样确实是崔氏针法,只是不是如今的崔氏,而是十多年前崔老夫人惯用的针法,那绣娘绣工深厚,我不过信口说那绣品针法稚嫩,那货郎便就坡下驴就说是崔氏首徒,可见并不真是来卖货的。他为的,是要将这些绣品散出去。”
      “他也可能是为了卖货信口胡说的。”
      骆祁宴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民间崔氏真品,能卖到多少?十倍,三十两黄金。他若真是为了赚钱,其实可以咬定这是崔氏的,仿到这个地步,整个大庆,能看出来的没有几个。”
      “若不是为了买货……那绣品有古怪……他背后的人想通过这绣品传递什么出去,传递给能看出来的人。”
      “不错。”骆祁晏捏着他手腕上的手,手指轻点两下,以示赞赏。
      “这法子也太慢了。”
      “也许,她没有别的法子呢?”骆祁晏仔细地回忆了下那摩挲过那丝帕感觉:“也许她因为什么原因,只能送些绣品出来呢?”
      比如,绣花的在哪户深宅后院,甚至于……谁家王室后宫呢?
      那丝帕绣的是并蒂莲花,莲花叶脉之下,隐隐有个芸字,看不出来,只有用手仔细地顺着针线走向拂过,才能感觉出来。
      他捏那荷包时,在白泽皮毛下也摸到类似地痕迹。
      “你又如何确定,你是她要找的人呢。”
      “我不确定,所以现在要看她来不来找我了。”
      骆沉思索了一会:“清河……”
      骆祁晏许久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骆祁晏似乎是笑了:“其实是,清和,那是我父亲的号。”
      骆凤清,出生在四月,号清和,取得是清静和平之意。
      “你已经猜到他背后主人是谁?”
      “……不出意外,是你我都认识的旧人呢。啊!到了!”
      骆祁晏止住了话头,而是引他去看眼前高楼。
      那高楼足有四五层高,金碧辉煌,很是奢华,楼外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楼外回廊上依靠着许多身穿华服的男子,身边都陪伴着许多风情万种,姿色不俗的女人。
      骆沉刚要开口,就听骆祁晏道:“放心,不是青楼,你才十五岁,不会带你去那样地方。”
      “你去过?”骆沉前世到骆祁晏身边时,骆祁晏没过多久就做了摄政王,骆沉并没见他去过。
      骆祁晏笑了起来:“问的什么傻话……”
      骆沉一颗心还没放下来,就听他说:“当然去过,冠芳楼,听没听过?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才十三岁。”
      他笑了起来:“可把我吓坏了。”
      骆祁晏评价道:“呵,英雄冢,温柔乡,那可真是个噬骨销金好地方。”
      冠芳楼,京城排名第一的青楼,取的艳冠群芳的意头。
      骆沉尚不至于蠢到真的以为骆祁晏十三岁就流连欢场,但他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带着点不舒服。
      他没说话,骆祁晏却以为他还是好奇,只好道:“你若实在好奇,等你再大些……”话到了嘴边变了话头:“等你再大些去长长见识也行。”
      他原本想说,你若实在好奇,等你成年再带你去,可话要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这是一支出去三年的承诺。
      他不想食言,也不想再许诺一件可能永远做不到的事。
      他不知道有没有三年后,就算有,他希望的是那是的骆祁晏离开京城,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去过他原本应该过的人生。
      而不是和前生一样,成为一个被骆祁晏三个字困在皇城的怪物。
      也不知道骆沉听出来没,他沉默了一会回答:“……我不好奇,我也不想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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