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便当向来有一手的》山花枯容

289、Tesca篇·玫瑰之下

　　“抢劫！这简直就是抢劫！现在可是月末！”抱着平板的读者从床上翻身而起，愤愤地用手指戳着屏幕。阵内晶退出漫画页面看了眼账户内虚拟币的余额，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叹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还说好要请人吃大餐呢…”

　　她点开联系人列表，首排头像已经熄灭很久都未曾亮起。

　　“如果秋在的话就好了，她肯定会愿意借钱给我…啊、对，还要买花去看她…病房里的花该换了。”阵内苦着脸想到了另一项支出，不得不继续下滑页面。就在她在两个追求者之间犹豫给谁发信息比较好的时候，通讯频道自动接入了家属来电。

　　“晶啊、在吗？”
　　“……最近没钱借给你哦，老爸。”
　　“哎、瞧你说的……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吗？”
　　“你肯定又给演员买应援票花得一分不剩了吧！”她叫道：“什么‘一月一度最爱粉丝’称号，分明就是消费陷阱啊！”

　　“你不也是吗！你又在给那些漫画角色打投吧！”那头的男声同样中气十足：“我家梦乃好歹每月都是TOP1，你推早就从榜单前十掉下来了吧！而且演员好歹可以互动，漫画角色能回应你什么？”

　　“我打投从来都有控制金额的好吧，这次是因为需要付费解锁的番外剧情太多了……”
　　“反正是番外剧情，不看不就好了？”
　　“我想看啊。”她说：“我的好奇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被满足。我们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看到精彩的故事吗？”

　　“……”
　　“嘀。”
　　阵内惊讶地看向账户内突然增加的余额：“你这不是——”还有钱吗。

　　“嘘！”她几乎能想到父亲在通讯器那端用食指紧紧压着嘴唇挤眉弄眼地让她不要乱讲话的样子了：“可别跟你老妈讲！我是看你可怜——大不了下个月再当梦乃的‘一月一度最爱粉丝’……你记得下个月要连本带利还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

　　少女下巴压在抱枕上，在平板上点击几下，迅速将电子币转换成漫画需要的积分，“可别让我失望啊…我是为了看你和我推的特别番外才下单的，拜托了，一定要有正篇没有的新剧情啊。”她双手合十上下拜了两拜，按下了确认兑换键。

　　……

　　‘我有一种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作为犯中二病的年龄来说，四岁是不是也太早了？’

　　黑发灰眼的男孩背着书包，双手放在膝盖上，很端正的坐姿，仰头看向正安慰自己的老师。特别番外的标题是一个单字，悬在他头顶空白的墙壁，是“旅”。

　　“高桥同学…”看不清面目的老师站在高处，“你不会跟他们计较的，对吧？”

　　“我没关系，老师。”他仰起脸答道。表情过于平静，语调淡淡，反而让年长者忽然感到尴尬和心虚，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家了。

　　他抓着书包背带从椅子上跳下来，对老师鞠了一躬。成年人的表情微微凝滞，抬手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目送他离开。

　　‘但格格不入的不是只有我，这使我很放心。’

　　坐在秋千上等他的男孩低着头，用鞋尖在地面上涂鸦着不知什么东西，听出是他的脚步声接近，一扫将地面抹了。站起身来，抬头时露出一双蓝色眼睛。

　　【我天呢，萌死谁了是我啊啊啊啊】
　　【可是名柯小孩不都这画风吗，都像柯南】
　　【这个看起来像步美】
　　【等等这明显就是男孩吧！！】

　　他们俩不需要多说什么，彼此点头示意后便并肩同行回家。不知什么时候，对方落在他后面一点，他似有所觉，回头：“望、望月？”

　　望月重新跟他并肩：“没什么。”接着转开话题：“今晚高桥夫人想要聚餐。”他点点头，于是两人间重新恢复沉默。

　　高桥家和望月家是邻居，两家人的父亲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忙起来时，彼此串门去邻居家吃晚饭是常有的事，用高桥妈妈的话来说，她觉得这样比较有烟火气，而且她很愿意跟望月夫人待在一块，对方为人热情，说话也很有趣。

　　【我付钱进来的，你就给我看这个？】

　　镜头转到两人背后，望月背在身后的左手攥着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高桥的书包背面还黏着半截透明胶条。

　　“我、我回来了。”这是高桥。
　　“我们回来了。”这是望月。
　　“欢迎回家！”这是妈妈们。

　　【这种情况以前还是挺常见的吧，有什么好特意做成番外的必要吗？】
　　【反正我是因为看配角的脸才选择付钱的，番外给看什么我都不亏~】
　　【刚刚望月是直接把纸团扔进垃圾桶了吗？给哥们儿看看内容啊倒是！】

　　翻到下一页仍是童年日常时，阵内注意到弹幕的数量已经少了一多半。高桥走进教室，镜头固定在他背后，他书包上的胶条已经消失不见；这小孩相当谨慎地确认了一下桌椅的完整性，又抹了抹桌面和座位，确定上面没涂什么东西。

　　【看得我好想笑】
　　【怎么过得这么谨小慎微的】

　　一声边框尖锐的叫喊贯穿画面。高桥循声看去，一个同学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他的课桌里正在往外爬各种节肢类昆虫，还有一张字迹稚拙的纸条写着“还给你”。

　　“我只放了一只！”那男孩尖叫道，随即将愤恨的目光投向高桥这边，要把丢脸的账记在他头上。另一团阴影遮住了他的视野。

　　望月站在两人之间：“他刚刚才到，没空对你的桌子做这么无聊的恶作剧。”

　　“那就是你——”

　　“你说话要讲证据的。”望月说：“你有证据吗？你没有的话——”他笑：“我有。再闹一次的话——”他没说下去。

　　那同学一脸“我很愤怒但我忍了”地扶起椅子，坐上去用后脑对着他们两个。

　　望月回头，正对上高桥用目光传递出肯定信息：是你做的。
　　他一挑眉梢：那又如何？

　　【好原来所有的罪行都有迹可循】
　　【。？哥们儿你管这么宽去应聘居委会呢不然我说？这就算罪行了？不是吧不是吧？】
　　【好至少下一页不是日常了，回来吧兄弟们！】
　　【番外时间跨度还挺大，毕竟没那么篇幅用来给配角讲故事】

　　“我们要、搬走了。”高桥说。

　　焚香的气息围绕在他们周身，孩子们一身黑色装束，远处是依依不舍拥抱告别的母亲们。噩耗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对警察来说，殉职是光荣的事情，母亲的眼泪被责备太软弱，望月夫人的肩膀对她来说是躲开世俗目光的好地方。

　　望月盯了他一会，高桥猜对方正在调动全部的情感能力，果然从望月嘴里吐出了一句罕见的人话：“搬走之前，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我只想、跟爸爸…一起去。”高桥说。
　　他在拒绝对方后又补充道：“之前，谢谢你。”

　　“……我做了什么吗？”这次反而是望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没做什么吗？纸条的事，昆虫的事……算了。他有种跟这家伙从来说不通话的挫败感。

　　最后告别前，高桥说：“不过，我会给你写信的。”
　　高桥遥在搬到新址安顿下来后又过了几月，深觉自己拒绝望月良夜可能是这辈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次数的好意萌发实在不妥，提笔写信给他：“假期母亲会带我去拜访，到时一起去游乐园吧。”

　　“好。”望月的回信第一行只有一个字：“不过万一我们也搬家怎么办？”

　　“现在寄信的是我的新地址。”高桥回复：“你搬家后用新地址寄信给我……你就不能和我交换电话号码吗？”

　　新环境对他们母子相当友善，他在这里看了医生，得到的回答同样是心理问题，吐字断续这种事慢慢来，不着急，反正现在没人在意。现在的同学们只会在意优等生给自己讲题时说话慢吞吞，不会因此在他的课桌里放爬行动物大杂烩。一切都在好转，只是他一直没有收到望月的回信。

　　【等下，这段我有印象，前方是深渊，快逃！】

　　也许他应该当面道歉才显得有诚意，现在“对不起”他已经说得很流利了。当高桥和母亲提起她最开始要回去拜访的计划时，她脸色苍白地回答道：“我们回不去了。”
　　失火案发生已经有段时间，望月夫人当场身亡，那孩子听说是被远房亲戚收养了。望月家哪有什么远房亲戚？想些好的，说不定是和他们一样被警方保护着。母亲这样宽慰他。他不再在她面前追问这些事。

　　‘我觉得不是意外。’

　　他将简报等信息剪贴和抄录下来，成了自己的案件簿。在用到它之前，他在未曾预料到的地方和故人重逢了。

　　“良夜！”他对叫这个名字的人和呼唤的对象都有印象，第一名从远处跑过，只给他留下一个金色的背影。高桥顺着第一名看去，他跑向的那个人有着他熟悉的形象。他在脑中勾勒过很多次，对方果然会长成这样。

　　只是，太陌生了。

　　那双蓝色杏眼微微含笑，被叫到名字的人正全神贯注地聆着身边朋友们的对话，当第一名和另一个卷发的男同学互相撸起袖管时，顶着望月良夜躯壳的那个人无奈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看口型是“不要闹了”。

　　望月良夜会变成这样？高桥遥觉得闹鬼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说到底，他们并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只是小时候有一段缘分，可能是被亲戚收养后不方便回信，总之望月再没有联系过他，这都很正常。但他还是想跟对方再见一面。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黑发同期拍了拍他肩膀，他转头、对上满是揶揄的金色眼睛。

　　【。等会儿，哥们儿你谁？】
　　【？我那么伟大一男神经病原来是这样婶儿的？】
　　【宝宝酒厂都对你做了什么妈妈开始心疼了】
　　【楼上这个新生妈粉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还在惨叫他是阴间女鬼吧！】

　　站在高桥遥身边的人没有被漫画给出姓名身份牌，但他分明顶着Tesca的那张脸。

　　“你很在意那个人？”一身浅蓝的预备警官笑着问道：“我帮你去要联系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