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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何以为家·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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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必要管,Gimlet。”良夜指了指电极贴片留下的痕迹、现在它们只剩下了一层极浅淡的粉色。“你看、我第二天就会好了。”
研究员没有回复,专心地裹好他指尖裂开的伤口。
“你跟Sherry挺像的。”他评价道。
Gimlet单边眉毛一挑:“说说看、哪里像?”
黑发少年收回手时,蓝眼睛的那个歪了歪头。Stinger的方案因未能取得成果而被暂时性中止,良夜睡过4个小时之后被Gimlet抓起来处理外伤,神经和内脏损伤就只能交给口服药和时间。
他慢吞吞地说:“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跟你说清、我杀了316个人。”
“嗯。”Gimlet说。“我知道。”
但那又跟他和Sherry相似有何关系吗?
“你想成为第317个吗?”黑发情报员问道。
他周身冷彻,第一反应是想跟对方拉开距离,但少年没有释放丝毫杀意,项圈无松脱迹象,脚踝还跟床柱锁在一起。
“不然呢。”对方仍然徐徐说着。
他终于知道从行动组传过来的Margarita的恐怖言论并非浪得虚名。
“你为什么还想要救我呢,医生?”
…
但是他真的和Sherry一点也不相似,从外在到灵魂。
“驳回。”Gimlet说。“我不接受也不需要额外的价码交换,Margarita不得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代号成员交流,这是那位先生的命令。”
茶发女孩的脸被气到泛起绯红:“那位先生怎么可能连这些都管?”
“要听录音吗?”他冷酷道。
Sherry年纪尚小,但有足够聪明的头脑,知道该怎么保全自己,不把事情闹大。科研组的天才尤其受到那位先生的偏爱,她被委派去接手前辈遗留的“银色子弹”系列实验,三天后就要离开这个研究所,想跟Margarita再见一面无可厚非。
毕竟他还没瞎,看得出来两人间不仅是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那么简单。
对方反手又递出报告来,要他签字。Gin被绊在北欧,他现在是研究所最高权限拥有者,足以批准Sherry出行的权限。
“我已经两个月没见我姐姐了。”她干巴巴地说。
他签完字顿了顿,墨汁滴落,在“Gimlet”后面落了一个点。Sherry拿回报告就去安保部申请随行人员,走得头也不回。
为了和重要的人见面而全身心地投入实验…这样的背影确实很眼熟。也许Stinger曾经也是这么看他的。
——“如果你希望他只是一个‘病人’的话,就要听我的话。”
注射器的针头吐出一滴药液。
——“如果你活下来了,我就让你去见他。但是别忘记你的名字,是荣传空蝉、不是鹿野司。”
他将最后的配比完成,这个“最新”方案3天前就在脑海中完成构想。
——“青蛙、白鼠…不都是常用的实验体吗。”
——“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一个杀人犯。”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
——“哪怕是这样、杀了‘我’还是会让你有负罪感的话,就把这当作是我的请求吧。不然我和你都会死。”
“如果我有选择的话…”他凝视着手中的针筒,“我该怎么做才最好…”
“Gimlet。”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研究员闻声一震,发现针尖险险就要刺入自己的静脉,连忙放下。“有什么事?”
是去而复返的Sherry。
“我的出行被批准了,谢谢你的签字。”她很有礼貌地说道。“以及我发现药剂的数量不对,你最近有类似丢失药剂的情况发生吗?请你能注意一下。”
“药剂库存…”他抬手抚上额头,一层细密冷汗。“我知道了。你去吧。”
“这件事是Dubliner和Tonic负责,我今晚会问问她们的。”
而最终那管险些被他注射进自己身体的药剂,效用好得堪称离奇。
FAIH-0136、除却洗脑和催眠外,药效尚且不明。
Gimlet并不擅长作引导性的言语,因而只是保持缄默,选择等待。
Margarita刚被允许稍微活动了一下才锁回拘束椅上,注射完后一直睁着眼睛。
然后,或许是研究员的错觉,那双蓝色眼睛里出现了一些此生都绝无可能入驻的事物。
…
苍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血管里流淌的冰冷液体。
却是再炎热不过的7月。
他想起自己的9岁那一年,哪怕知道腐烂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呕吐,蝇蛆像永远潜藏在不远的一角,静待伏击。
但是不是、但是、不是。
再熟悉不过的呼唤:“良夜。”
他趴在陪护床的边上,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红皮肤的小婴儿,目光在他父母间巡回打转。真白轻笑一声,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是妹妹哦,良夜。”她几乎把脸埋进丈夫的怀里,被细心握住手腕避免压到输液管。
“我有一个主意。”她说。“你觉得让他来给妹妹取名字怎么样?”
“嗯、我觉得是非常好的提议。”涉应声,目光落到儿子脸上时忍不住失笑。
“良夜,”他说。“你可以呼吸的。”
…
其实Gimlet一度怀疑这人患有无泪症,不管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对方甚至连生理性眼泪都欠奉。
然而此刻他看得分明:沙漠上空突然下起一场暴雨。
Margarita的眼角红透了,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滴滴落下时打湿一片衣襟。那双眼睛被无法止住的眼泪洗过,每次眼睫开合,都令人窥见一片澄澈的蓝色。
然而那表情也是研究员从未想过居然会在杀手脸上见到的。
15岁的Margarita像一把泛着冷光还淬毒的三.棱.军.刺——有一个太年幼的灵魂,掀开了这长年伪装的盔甲一角——暴露了他最真实的本性、原初时刻受到的影响。
就像他此刻死去也甘愿。
黑发蓝眼的孩子终于失而复得最重要之物,眉眼微弯、沙哑的旋律在封闭的房间内响起。
他在哼一首歌。
如果不是Gimlet涉猎够广,大概不会知道这是某首安魂曲。但是看Margarita的神情,又不像是在执行任务或者诅咒某人、给人的感觉太柔软了,甚至会让人害怕他下一刻就会化掉。
“你看见了什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对陷入虚幻梦境的人发问。
黑发少年干裂泛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挤出一个字音。
望月良夜说,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