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韵怡心全文》依路佧侬

63、（六十三）

　　晚上，宋瑜坐在桌前整理笔记，MSN的来电提示突然响了起来，她会心一笑抬头去看时，却发现萧岳的头像在频频闪动，并要求对话。
　　“宋瑜姐姐，忙不忙呀？”萧岳打着哈欠问道。
　　宋瑜笑了起来：“我很好。你好吗？你爸爸妈妈可都好？”
　　“嘿嘿！他们还不是干柴烈火，能不好吗？我就一个陪笑的，同乐同乐！” 萧岳没规没矩地扯道，接着打了个更长的哈欠。
　　宋瑜不禁直摇头：“你们那里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比你们要早2个小时，过几天夏时制就早3个小时啦。”萧岳脱口而出。
　　“噢！太晚了，睡去吧，改天再聊。”宋瑜看着电脑上的时间劝道。
　　“宋瑜姐姐，严师兄很忙吗？”萧岳转了话题。
　　“可能吧。你有事找他？”宋瑜想着齐恒远对严硕工作强度的评价，含糊其辞地答道。
　　萧岳哈欠连连：“我找他几次，他总说没空。真没劲！阿毛叫他做作业他倒有空了，远近亲疏，让偶心寒哦！我才走了几天，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由于种种原因分开的朋友，联系渐渐变少，彼此之间慢慢变得生分，最终失去了联络。宋瑜也经历过这样的失落，算起来大学里的同学好友，如今往来的已经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多年以后了。想着范萍时常说的‘亲疏随缘’四个字，她不禁感慨万千。
　　“小家伙尽胡扯八道！我不是在跟你聊天吗？”宋瑜回过神来，打断了萧岳的满腹牢骚。
　　“嘻嘻！宋瑜姐姐，有些东东问你是没用的。”萧岳嘻皮笑脸地说。
　　“噢~，那我就挂了。你早点睡觉吧！”宋瑜趁机抡上打蛇棍。
　　“哎呀！哎呀！大姐姐莫要生气嘛！我有重要情况要透露给你！”萧岳一下子神秘兮兮起来。
　　“什么呀？”宋瑜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
　　“这个呀，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萧岳卖关子说。
　　宋瑜听了这个要挟立刻说：“算啦，我还是不听为好。”
　　萧岳被一激反而急了起来，他大叫道：“是有关严师兄的！”
　　宋瑜暗自侥幸没有戴耳机，否则耳膜都要这个家伙震破。对于严硕的事情，她到底忍不住想知道，于是说道：“答应你什么事？坏事我可不会帮的。”
　　网络那端的萧岳明显乐了起来，精神振奋：“好事，好事！我有几个技术问题要问严师兄，可他一直不理我。宋瑜姐姐，求求你，让严师兄务必尽快帮我一把好不好？”
　　“这个？” 宋瑜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
　　“啊呀！宋瑜姐姐，就小事一桩嘛。你吹吹那个什么风就搞定了。嘻嘻！严师兄一听耳朵根子就那个软绵绵的。嘻嘻！我跟你交换的信息也很值钱呐！” 萧岳开始煽风点火。
　　宋瑜的脸又红又烫，尽管萧岳看不见，她还是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我可以帮你问他，但他可不一定能解决你的问题啊。”
　　萧岳见机行事地说：“这你就放心吧，我敢打保票，严师兄肯定行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走之前，严师兄跟我谈了好几回我兼职干的那个勾当，问得那个透彻啊！嘿嘿！我是什么人呐！几个来回，偶就明白了，他也是道上的朋友，而且水平之高，绝对不亚于我打小就崇拜的那个网上斑竹‘丰云四起’，他们绝对旗鼓相当，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问的这些‘抓鸡’、‘挂马’ 、编写登录器、修改IP的问题，对他就是小Case一个，小菜一碟！”说道兴奋处，萧岳冒出了英文。
　　宋瑜的心中慢慢爬过一丝凉，捏着鼠标的手心里渐渐都是冷汗。抽离手的时候，鼠标一滑，险些关闭了对话的窗口。欧阳芸在北京时对她说的那番话，隔了这些日子，她几乎忘却，如今猛然间涌上心头，直感到心惊胆寒。
　　“宋瑜姐姐，求求你，好不好？拜托拜托！宋瑜姐姐，你不会也远近亲疏，让偶心寒哦！” 萧岳似个调皮的猴子，上窜下跳，一边叽哩咕噜说着话，一边又发来了好几个不同表情的鬼脸，还同时放起了蔡依林的专辑《J─Game》，撼动听觉神经的Hip-Hop与Disco曲风相结合，如同点起了一串小炸弹。
　　“我会问他的。” 宋瑜的心里也被炸得稀里哗啦，说不清是为远在天边的萧岳提心吊胆，还是为近在咫尺的严硕担惊受怕。
　　“O―――欧耶！” 萧岳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下了线。
　　没有人能理解宋瑜此刻的心情，很多事情，似扑朔迷离，似清晰易辨。
　　她注视着屏幕上依然在线的严硕的头像，缓缓将鼠标移动过去。
　　寂静的房间里，她可以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不，还有―――
　　手机铃催命般地响起，她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宋瑜姐姐，活见鬼了！活见鬼了！那个贴子又活过来了，我可什么都没干，真是活见鬼了！ ” 楚鑫鑫语无伦次地叫道。
　　宋瑜半天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赶忙登陆到了学校的BBS上。楚鑫鑫被删的帖子不但重新出现在论坛的首页，还附加了一串其他网页的链接。
　　形形色色的跟贴之中，最新的一个标题为：“网络瓶颈借助东风效应，电子世界吹响正义号角”，宋瑜好奇地点击进去查看。跟贴的作者完全没有提到陈靖的事情，而是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评价了楚鑫鑫帖子的网络效应。此人写道，学校的BBS毕竟影响力小，如同狭窄的路段势必阻塞交通流量，形成所谓的‘瓶颈’。制贴者将帖子同时搬上社会论坛，如同《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七星坛借东风，消除了瓶颈效应，火借风威，风助火势，势必引起社会人士的普遍关注，此乃充分发挥网络资源优势的高招。
　　半文半百的贴子，文绉绉的让人似懂非懂，宋瑜一下子就想到了摇着白纸诗扇的小学究，禁不住笑起来。她对大惊小怪的楚鑫鑫说：“没准是你声讨网管的电邮发挥作用了，你该高兴才是啊！”
　　楚鑫鑫茅塞顿开地说：“啊！原来是欺软怕硬！看来做人就要厉害一点！”
　　宋瑜正打算收线，楚鑫鑫忽而又嚷嚷了起来：“不对呀！这个人也太好心肠了，不但恢复了我的帖子，还帮我贴到其他网站上，借什么东风的。是谁呀？肯定是有目的的。想套近乎占我便宜？”
　　不等宋瑜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了“啪”的一声手掌拍打的声音，楚鑫鑫似乎离开了话筒，娇滴滴地说：“啊呀！不要，啊―――，不要！放开我！”随后几声嘻笑过后，手机便断了线。
　　宋瑜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想象出热恋中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一幕。就此一刻，房间的灯突然熄了，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上个学期陪萧岳到便利店买消化药时无意看到楚鑫鑫购买性用品的场景，自己的心也跟着突突突跳了起来。
　　没有关闭的电脑靠着电池发出幽暗的光，MSN的来电提示再度响起。屏幕上是严硕一条简单的短信：“晚安！一夜好梦！”
　　宋瑜摸着胸前滑润的玉坠，看着他灰下去的头像，她的思绪变得混乱，一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早晨，练完瑜伽，宋瑜赶到田径场参加校队的常规训练，文教练已经开始点名了，只剩一人缺席。宋瑜环顾四周，只见田径场边靠近露天停车场的大门处，胡乱系了个马尾的楚鑫鑫正一边边跑过来一边哈欠连天。教练颇为不满地看了看她脚上的牛皮休闲步行鞋说：“楚鑫鑫，你穿的是什么鞋子？这个怎么能跑呢？”
　　楚鑫鑫歪着脑袋笑道：“当然能啦！这是最新款的耐克，又透气又轻便。”
　　谢顶的教练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高兴，他威严地瞪着及其不严肃的楚鑫鑫说：“你今天迟到，罚跑8圈！”
　　楚鑫鑫脸一板说：“教练大人，我今天身体不方便，你这样体罚是违背教师守则的。”
　　文教练轻哼了一声说：“那好，这个月的训练考勤表和训练日志就由你负责。队长！”说完向宋瑜招手示意。
　　“到！” 宋瑜迅速拿着两个文件夹跑了过去。
　　文教练吩咐道：“把东西交给楚鑫鑫。全体队友，集合整队！”
　　楚鑫鑫撅起嘴，接过宋瑜手里的文件夹，狠狠地踢走了草地上的一块小石头。
　　晨练完毕，宋瑜正打算向楚鑫鑫交代一下记录考勤和填写日志的要求，楚鑫鑫已经步履匆匆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大门处，一个戴着墨镜的时尚男子正朝他们解散的方向看过来，看到楚鑫鑫跑近，他便调转身走出了大门。
　　很少在这个时刻看到如此装扮的人出现在学校的田径场，宋瑜微微感到讶异，但没有多想。
　　吃早饭前，她拨了个电话给范萍，告诉她昨晚邹桐来康成寻找她不遇的事。范萍淡淡地说：“是吗，我昨天下班后没有回家，去以前住的地方看同事了。哼！下班时就给他留了言，没想到他连这个也不信。真是可笑之极！”
　　直觉告诉宋瑜，事情的发展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样朝着好的方向而去。种种迹象表明，范萍的北京之行以后，与邹桐的关系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得更加糟糕。宋瑜不禁担心地问道：“萍萍，那怎么办呢？”
　　范萍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办？我也希望知道。”
　　一向淡定自若的范萍也有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宋瑜感到惝恍迷离，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和安慰好友。
　　一天的课排得满满的，宋瑜努力集中注意力，却时不时被轻微的风吹草动扰乱了思绪。在《竞技体育体能训练的基本原理与方法》的课上，年轻英俊的副教授终于点了她的名：“宋瑜，接下来关于运动员专项力量训练方法的讨论，就由你开始吧，谈谈你对田径运动员力量训练方法的认识和体会。”
　　宋瑜听完，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幸亏昨晚整理回顾了笔记，要不然真要丢人现眼了。她理了理思路，不慌不忙的说道：“田径运动的力量训练侧重于最大力量、速度力量、爆发力、力量耐力、以及专项力量的发展……”
　　安静的教室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的看向她，看到副教授渐渐舒展的眉宇，她知道自己过关了。那满满一页“碧海青天夜夜心”惹下的祸呀！想到这句话，她神思又恍惚起来。
　　说好上班时间不打搅他的，她还是忍不住拨了个电话。数着铃声等着进留言却不经意听到电话那头充满笑意的声音，她几乎怀疑自己又在白日做梦。
　　严硕问她：“有高兴的事要告诉我？”
　　宋瑜一愣方才应声：“还高兴呢！告诉我，你最近在忙什么坏事？”
　　听到她的质问，严硕似乎也吃了一惊，半晌才扑哧一笑说：“我怎么干坏事了？最多也就想想而已，你真希望我干坏事吗？嗯？”
　　他竟敢调戏她！宋瑜恼羞成怒：“永远不许干坏事！”
　　“好吧。没事我挂了，再见！”他若无其事地笑笑便要收线。
　　“不！等等！”宋瑜急忙喊住要开溜的人，舌头却打起了结：“严硕，你，你是黑客？”
　　“什么？你哪听来的？” 严硕的语气明显严肃起来。
　　“萧岳昨晚和我通了话，我很为你担心……”宋瑜的声音小了下去。
　　严硕不等宋瑜说完便不耐烦地说：“啊呀，小毛孩子胡说八道你也信？你倒是应该劝劝他不要再跟别人瞎混了。”
　　“他说你很懂的，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宋瑜回想萧岳那无比笃定的口气，决定追问到底。
　　严硕笑开了：“我不懂他那些东西，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你就不要瞎想了。”
　　“真的吗？那么欧阳芸的事呢？她告诉我，你能进入那些人的网上帐户截取信息。” 宋瑜紧追不舍。
　　“哎！欧阳芸的事可是你叫我帮她的，我就当了一回护花使者，案子是警察破的，你不信的话就麻烦了。”严硕语气轻松。
　　“怎么麻烦了？”宋瑜抓住破绽便不放手。
　　“警察局的档案你是看不到的，你不信我，我只能跳进黄河洗洗喽。”他轻言调笑。
　　“嗯……”宋瑜虽然不是完全信服，倒也信了一半。
　　严硕见已经说服了她便转换了话题：“周末我们等你过来露一手啊！齐恒远这两天老实流口水！哈哈哈！”
　　挂了电话，宋瑜心情好了许多，仿佛卸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看来如范萍所言，沟通真的很重要。走在校园的路上，她开始指定这个周末的计划：找一找网上的菜谱，中午严硕那里露一手，下午早点回来，顺道去看望一下范萍。
　　结束了一天的课以后，宋瑜又给尹文打了一个电话，把陈靖愿意到广东求职一事告诉了尹文。已经回到杭州的尹文心情也非常好，她一边在商店里挑着什么厨具，一边爽快地答应立刻去和她的同学通气。
　　这天晚上下起了雨。春雨绵绵，凉意袭人。康成俱乐部里，灯火通明却少了往昔的热闹。
　　不紧不慢换着衣服的唐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宋瑜：“喂，宋瑜呀！你们学校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道？”
　　“什么大事？”好些天没有空关心学校新闻的宋瑜好奇起来。
　　唐迪做个了晕倒的姿势说：“你们有个毕业班的小孩查出了乙肝病毒被药厂拒收，网上到处都是啊！你在学校还不知道吗？”
　　“本地新闻论坛上已有近3千人声援陈靖了，我也跟了这个帖子呢。”戴嘉停下正在梳头的手，冲宋瑜做手势比划着网上的强烈反响。
　　五秒之前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宋瑜顿时惊喜交加，一大口水含在嘴里，撑得两腮鼓鼓的，咽不下去，又笑不出来，看的在一旁的唐迪大笑不止。
　　正在这一刻，前台的莉莉跑了进来，一脸紧张地说：“大事不好啦，范萍的老公又来找麻烦了！差点要跟保安干起来！”
　　听闻此言，代替了范萍的瑜伽课的宋瑜一个不小心，呛着的水喷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胸前立刻湿了一片。唐迪一把拽过她就往洗手间走，喋喋说道：“你这个丫头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不要太夸张噢，你老阿姐的晚餐都要被你喷出来了。什么大事呀，天塌下来还有比你高的撑着呢！”
　　宋瑜一边用纸巾吸着衣服上的水，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唐迪一边补着妆，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宋瑜说：“这两口子真是要命！那个邹桐脾气这么爆，以前倒没看出来。吵架也就罢了，还要堂而皇之闹到外面来，我都看不下去。宋瑜啊，你找老公可要张大眼睛，找个和善点的，钱多钱少倒是其次了。”
　　“嗯。” 宋瑜闷闷地应道。
　　唐迪涂完最后一笔口红，恍然大悟地说：“听谁说的，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吧！你大姐看人最准了，好好帮你审核评估！”
　　宋瑜不在兴头上，随口说：“下次搞活动，他有空的话，我就喊他一起来。”
　　“活动，现在活动是越来越少了。自从岳晨走后，麓曦的瑜伽沙龙也停了。我得想想什么新点子大家才好乐乐。” 唐迪若有所悟地说。
　　两个人推门走出洗手间时宋瑜说：“我要去一下教练室签到。唐迪，晚安！”
　　“我要去找赵为，正好一起。” 唐迪挽住了宋瑜的胳膊。
　　偌大的教练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平日里总是拉着的百叶窗被完全拉开，室外细雨纷飞，在明亮的玻璃上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水珠。桔色的光晕中，穿着白色羊毛衫的范萍倚窗独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窗外。
　　窗外后院的停车场完全笼罩在雨雾之中，淋着雨的邹桐脚步踉跄，明显喝醉了。他摇摇晃晃地朝红色□□走去时，一个举着伞的单薄身影追了上来。戴嘉手术刚愈，风雨中的她看起来相当羸弱，楚楚可怜。邹桐回过头，一手接过戴嘉手中的伞，一手拽住了她的臂弯，未走几步，一阵风吹来，伞被吹翻了个，两个人都淋在雨中。邹桐仰头大呼了一声，将报废的伞远远扔了出去，紧紧抱住了身边的人……
　　范萍低下了头，肩头微微颤抖，缠着绷带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随着发抖的身体轻轻撞击桌沿。
　　眼睁睁看见这一幕的宋瑜呆立在门口，石化了一般。
　　唐迪悄悄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拥抱住了范萍。
　　范萍转过身来，苍白的面庞上清泪未干，黑白的眸子目光清冽，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宋瑜看了，难过得只想哭。
　　赵为哼着小调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看到三个苦情戏里的女人不禁吓了一跳：“啊呀！怎么啦？范萍今天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几个问题一问，他的目光扫过每个沉默的人，不经意突然转换了话题：“小瑜，最近表现很好呀！刚才好几个学员还夸你呢。说你带着他们这些瑜伽忙一步一级台阶地登，让他们每堂课都感到自己的进步。”说着他看了一眼唐迪笑道：“唐迪还总结了一句话来着，叫什么‘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对吧？”
　　唐迪娇嗔道：“我可不敢戴这么大的帽子！这是人家心理学家总结的为师者的智慧，所谓‘攻之恶勿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勿太高，当使人可从。’特别是对付我这样天赋有限的学生，千万不能要求过高，我只乐于接受简单易行的东西。赵为，你那个单车课的阻力练习就把人往死里整！你看！把我的腿都蹬粗了。我要找你算帐！”她说着夸张地提起运动裤，露出了一截白白嫩嫩的小腿。
　　气氛渐渐好起来，范萍擦干眼泪微笑着，宋瑜也憋不住想笑。
　　赵为关上房门，从门边的小柜子里拿出几瓶乌龙茶，随手扔给了三个喜情戏里的女人：“好！喝了我的茶，保证药到病除！说吧，还有什么要我这个大哥哥帮忙的？我奉陪到底。”
　　唐迪看了看默不做声的范萍和呆头呆脑的宋瑜说：“唉！生活沉闷、枯燥、乏味、不如意，该如何找乐子呢？”
　　赵为笑了：“这还不简单，经常参加我们的健身运动，让你的心情好起来，让你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快乐！”
　　唐迪嫌弃地撇撇嘴：“啧啧啧！无时不刻不想着这个，都快成了你们那个财迷经理的活广告了！那你告诉我，你整天在这里呆着，下班还会去锻炼？”
　　赵为说：“当然不会了，下班不就上上网，休息休息。”
　　“呵！你也是个网虫呀！”唐迪兴奋起来，“最近在网上看到什么趣事了，说来听听！”
　　赵为和唐迪一来一往闲扯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渐渐也拉扯着范萍进入话题。被逗得掩嘴大笑的宋瑜忽而明白了赵为和唐迪的用意：给予范萍友情的温暖，却不去触碰她不愿提及的伤痛。
　　“你居然在网上看电视，啊呀！闭路电视钱都省了！《围城》好不好看？放的时候我还在中学，那个地狱般的生活啊！一切文化活动都被家里的老头老太严加禁止！”唐迪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感叹，“钱钟书是我最喜欢的老头了，刻薄有趣，妙笔生花，很对我的胃口！《围城》这书是‘精巧的不老实’加上‘精致的淘气’，最妙的话被最做作的女人讲出来，够损的。自己冲进来，冲出去的到也罢了，遇到挖墙角的可怎么办？赵为，你说说看。”
　　突如其来的问题直切入这晚最难堪的发现和最隐秘的揣测，宋瑜惊得从沙发上差点蹦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时，其余的人都无动于衷似的无比平静。
　　赵为看了看手上的空瓶子说：“我听过一个故事，说婚姻就像一间屋子，刚开始里面是空的，只有牵着手的两个人。他们每天都往里面放点什么进去。今天你放一点，明天我放一点，日积月累，屋子里就装满了一切生活所需，充满了快乐与祥和。如果有人来挖墙角，想从里面拿出点什么来，屋子的主人就要亡羊补牢，防患于未然。对不对？”说罢他看向发问的唐迪。
　　范萍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只管一口一口抿着乌龙茶。宋瑜东张西望地看着几个人，倒有些坐立不安。
　　唐迪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对也不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我，干脆弃城而走，冲出城去！”
　　赵为哑然而笑：“唐迪的战略特别适合游击战！进出城池却无意于防御反攻。”
　　唐迪摆摆手：“扯远了，我可不跟你这个老兵加军迷讨论兵法。”
　　许久没有吭声的范萍突然从桌边的椅子上站立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宋瑜的手说：“小瑜，你们学校有同学因为携带乙肝病毒被单位拒收，你知道这事吗？”
　　宋瑜看着范萍关切的目光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范萍说：“这事在我们学校都传遍了，好多学生还在网上声援你们那个同学呢。我今天还参加了一个会议，和几个老师商议搞一个乙肝知识的普及活动，让大家注意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有条件的话及早去注射疫苗。想着想着就想起你来，住校可不比在家里，你也该去注射一下疫苗，防患于未然。”
　　唐迪做正身子叹道：“天呀！网络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一个小小新闻，一眨眼的功夫，全世界都知道了！”
　　赵为接口说：“我也看到了，好几个网站都转载了。不过，这个帖子似乎不是那个学生自己写的，好象是你们同学帮他发到网上的。虽然利用舆论武器来捍卫求职的权利是一件正义的事情，但是这也无形之中把他的个人隐私完全公之于众，大家都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议论得沸沸扬扬，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和心理承受能力吗？”
　　赵为不愧为年长的大哥哥，想到了她们几个女孩都没有想到的问题。帖子的原创者宋瑜这才感到心神不定，若有所失。
　　内向的陈靖远在家乡偏僻的小县城中，上网很不方便。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一切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会不会感到压力巨大以至于不堪忍受呢？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扪心自问一番，羞涩的宋瑜觉得自己就受不了别人在她背后热火朝天地议论她的事，哪怕是处于一片好心。
　　一路春雨绵绵，坐在空荡荡的公车上，宋瑜看到道边的桃李都吐露出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在斜风细雨中轻轻摇摆。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她感到自己的心里也湿了一片，凉凉的，来不及躲避。
　　好事和坏事只有一步之差，网络的力量啊！她究竟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干了件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