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厂划水的那些年》醒野

1、一瓶酒

　　“不好意思啊，伏特加。”坐在驾驶位后座的青年略带歉意地说道：“明明是休息日，还要麻烦你来加班。”

　　正在认真开车的伏特加没有转头，默默感叹着这位先生对下属的体恤，诚惶诚恐道：“您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见状，清水清也只得无奈道：“我会让琴酒给你发加班费的。”

　　清水清已经很久没执行过任务了，对于他这种闲暇已久的闲散员工，工作本身就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更何况是这种非自愿状况下的加班。

　　没有人会嫌自己赚到的钱太多，长期被充作司机的伏特加道谢后就不再开口，作为琴酒的下属，他多多少少会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关于这位先生的事情。

　　例如，喜静。

　　外观低调的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郊外，在无人涉足的丛林深处，那里秘密运行着组织的一处新人训练营。

　　清水清随手关上车门，注意到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他转头微笑道：“多谢了，接下来就去好好度过剩余的假期吧。”

　　组织的训练营为了不引人注目大多设立在荒郊野岭，距离市区远是远了点，但是空气质量也远胜城市中心，反而令人心情舒畅。

　　不，想到来这里是为了加班，突然就不是那么舒畅了。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您太客气了，但是您要怎么回去？”伏特加从车窗内探出头问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充当司机，也因此意外得知，其实这位先生自己根本就不会开车，而这荒郊野外的破地方也不像会有出租车的样子。

　　清水清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轿车摆了摆手，背影逐渐消失在训练营的大门内。

　　伏特加有些着急，对方却已经逐渐走远了，他打开车门跟了上去，却又不知道如何出言劝说，一时间进退两难，最终泄气停在原地，拿出手机向上司求助。

　　“大哥，已经把那位先生送到训练营了，不过他现在让我直接离开……这要怎么办？”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最终冷冷地回了一声：“随他去。”

　　过了许久才终于听到身后传来车辆离开的声音，清水清没回头，喃喃自语道：“不愧是琴酒的下属，加班居然还这么积极……”

　　训练营内已经有人在等待，清水清示意对方不必多言，加快了脚步。

　　他只想平静又快速地完成这场视察，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说到底，如果不是为了堵住朗姆那张告状的嘴，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新人训练营这种地方，他过去统共也就去过一次。那时他因为拗不过boss的劝告，勉强答应会来训练营看一眼那个被分配给自己的下属，清水清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还会再一次涉足这里。

　　引导者安静地将他带往了训练场地的观察室。

　　在训练营中任职的一众教官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很早之前就得知了会有人前来视察训练营的消息，虽然来者并不如既往一般是琴酒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他们依旧恭敬异常——视察者是否琴酒并不重要，无论来的人是谁，总归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

　　清水清并没有接过那份递交过来的一看就很有分量的训练成绩单，他对这种叠放在一起的不知道多少页纸毫无兴趣，转身看了看四周，饶有兴趣地指了指下方场地那些正在进行训练的人影：“带我去近距离看一下吧。”

　　一个高大的男人快速的站了出来，他是这处训练营的总教官，说道：“请往这边来”。

　　随后他们乘坐电梯到达了负一层，清水清率先走出来，略带新奇地环视了一周。

　　他是少有的并非训练营出身的代号成员，主动揽下这项视察训练营的任务，一是出于做个任务堵住朗姆找boss告状的嘴，二也是他对这个训练营本身也带着点兴趣——他记得琴酒也曾出身于此，难免有些好奇。

　　“今天进行的是狙击训练，训练任务是在个人最大射程内……”

　　“不必介绍，就这么陪我走一走就可以。”银发青年语气温和，话语间流露出的意味却很强势：“麻烦了。”

　　虽然是拒绝的话，总教官反而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像正常人的代号成员在组织里可不多见。

　　他好像只是很随意地逛逛，教官分心想着，这一次的视察者真的是一位与琴酒完全不同的先生。回忆起过去琴酒前来视察时的状况，教官忍不住摇摇头，把那些光是回忆起来就让人压力倍增的场景从脑袋里赶出去。

　　身前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教官即刻一同站定，他顺着银发青年的目光看过去——只是一个正在进行狙击训练的新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这位学员的射击姿势真是漂亮。”清水清感叹道。

　　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感叹，又像是在与他交谈，教官一时间拿不准自己应不应该附和，最终他选择将那个新人的成绩单翻找出来双手奉上。

　　一些来自训练营总教官的优秀素养，刚刚未被这位先生接过的新人训练成绩册，他特意带在了身上。

　　可喜可贺，对方这一次终于接过了这份训练成绩单。

　　银发青年略略翻看了几眼，点评道：“成绩看起来相当不错。”

　　“在这一批新人里他确实称得上是最优秀的行列。”教官看出了面前这位先生对那个新人的兴趣，便继续说道：“他叫绿川光，今年23岁，一年前进入训练营……”

　　教官正陈述着这个新人的基本资料，他偷偷侧目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聚焦在成绩单上附有的照片上。那张照片他当然也看过，上面的人即使表情淡漠，也依旧难以掩盖那份来自眉眼的温和。

　　顿了顿，他斟酌着补充道：“不过嘛，如您所见，他的长相的确是比较……”不太像个坏人，跟咱们组织不太搭。

　　清水清突然笑了，他抬起头，目光再一次锁定那个清峻的背影，缓缓道：“这个新人，我要了。”

　　教官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说……？”

　　“啊，我知道，要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是吧？确实是该问问本人的想法。”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成绩单塞回教官手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

　　教官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纸张，又远远地打量了一番那个正在做狙击训练的新人，依旧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

　　他心道：这小子怕不是要转运了。

　　绿川光一如既往地进行着狙击训练，重复着瞄准、扣动扳机、击中等一系列的动作。

　　想要在这个组织里搏一番前程的新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实力不济是绝对熬不出头的，是以他对每一项训练都从不懈怠。

　　“你好，绿川先生。”

　　身侧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绿川光心里一惊，手上架着狙击枪的姿势却依旧没变分毫，他循着声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银发蓝眸，正微笑着俯身对自己伸出手。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绿川光心中的疑念在打转，手上却很干脆地放下了狙击枪，站起身握住了面前的那只手。

　　“我是绿川光，不知道您是……？”

　　他在心中快速做出判断，那似乎只是一只普通的手，没什么茧子，不太像是会用枪；连手指内侧都没有茧子，所以说连写字也很少写吗？不，也不排除这个人是一个左撇子的可能性……

　　“这位是今天前来视察的……”匆匆跟上的教官顿了顿，这时候才突然想起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先生该如何称呼。

　　“清酒。”银发青年语气温和，海蓝色的眼眸里仿佛闪烁着细碎的微光，“这是我的代号。”

　　一个代号成员，绿川光垂着头，掩盖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绿川先生你可以再抬头看我一下吗？”

　　绿川光心存疑虑，但是仍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顺从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同时也借此机会审视起这个所谓的前来视察训练营的代号成员。

　　银发、海蓝色的瞳孔，假设不存在易容的情况，这种发色实在罕见，如果报给上线的话应该很快查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不，或许都不需要额外的帮助，这种少见的发色眸色，他自己就可以完成调查。

　　绿川光思绪纷杂，站在他面前的青年脸上却突然展开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绿川先生，虽然听起来有点突然，但是我实在是对你很满意。”清水清极力展示着自己的诚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不瞒你说，其实我对带新人还挺有研究的。”

　　虽然他过去满打满算也只带过一个新人，但是那孩子现在已经升职加薪、即将步入组织高层了，是以他对自己的带新人水准还是相当自信的。

　　闻言，绿川光愣住。

　　代号清酒的青年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

　　掩住心中的怀疑与思索，绿川光快速做出了决断：“这是我的荣幸。”

　　在训练营苦等机遇和直接成为一个代号成员的下属，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清水清满意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地想起旁边还有另外一人存在，转头问道：“教官先生，绿川我就带走了，没问题吧？”

　　他对这些事情向来没什么经验，心道也不知道从这里带人走需不需要走什么麻烦的流程。

　　“当然，能成为您的下属是他的荣幸。”

　　教官回答得滴水不漏，心中却还在止不住地震惊：代号清酒，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当年琴酒的带领人代号就是清酒。

　　他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银发青年，没想到清酒看起来竟然会如此年轻。

　　虽然清水清不热衷于工作，也的确不出任务很久了，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该打起精神来干活的时候也绝不会马虎敷衍。他认真地逛完了整个训练营，甚至还去了一趟新人宿舍看看，顺便让他的新下属取一下自己的重要物品。

　　“我会向boss申请给你们加薪的！”清水清心情舒畅，因被朗姆举报导致被迫加班而产生的那点郁闷此刻已经完全被抛之脑后。

　　可喜可贺，他终于遇到了第二位合心意的下属，而且这次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选的，而非被通知后强行塞到他手里的！

　　教官们面面相觑，加薪当作奖励这种事情和他们组织放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搭，但是永远不会有人嫌弃自己钱多，无法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一个相当实惠的奖励，于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开始表达起感谢。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清水清心情甚好地准备领着自己的新下属离开训练营。

　　他刚刚在询问带走新人是否需要走什么流程时，对方一脸惶恐地表示直接把人带走就可以，否则还要浪费一番时间。

　　一会儿得给绿川安排一个住的地方，虽然安全屋还有空房间但是行不太通，不过对门的公寓没人住的似乎还算适合……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清水清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

　　“绿川，你会开车吗？”清水清正色道。

　　“会！”绿川光快速回答。

　　“很好！但是我们没有车。”

　　清水清想，我果然还是最讨厌工作了，光考虑着要多留点假期给伏特加，忘记这种地方根本就打不到车了。

　　可恶，这都是朗姆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