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个签名吗》弥日生花

4、恐高

　　04
　　辻井镜的快乐截止到发现太宰治位置的那一刻。
　　“啊，你来啦。”
　　坐在港口mafia大楼楼顶的黑发少年扭过头来笑眯眯地对辻井镜挥了挥手，他就这么直接坐在楼顶最边缘的位置，两条腿都很干脆的垂下去，身体也向前倾斜着，整个人的重心几乎都要偏离出大楼，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人胆战心惊。
　　最后一句单指跟在太宰治身边的那位□□成员。
　　对方显然是被森鸥外找来看着太宰治保护他的安全的，要知道现在森鸥外上位太宰治可是重要的证人，如果太宰治死亡的话，这件事恐怕还会再起波澜，所以森鸥外肯定不能太过于放任太宰治。
　　不过现在看来，与其说这个人是看着太宰治保护他安全的，倒不如说是监督太宰治的行为预防他心血来潮搞自杀还差不多。
　　辻井镜自认为对太宰治还算是有些了解，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这些本来应该是生活在不同年代的作家如今都已经弃文从武了，但是在这些人的身上似乎也还留存着某些与作家本人的作品相似的东西。
　　辻井镜目前并不被允许离开大楼范围内，目前也还算是在半工半学状态，但毕竟是在情报部待着的人，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报最终都会被送到这边来，能听说些关于太宰治的消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是不知道太宰治的异能会是什么？
　　是《逆行》，《斜阳》，还是《奔跑吧，梅洛斯》？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果然说还是[人间失格]吧。
　　和□□方面知道的信息不同，辻井镜其实对于异能力者了解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之前还是一面镜子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因为目光之类的东西暴露，虽然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忙着阅读书籍了，但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没少偷窥外界。
　　因此倒也见过不少异能者，虽然其中许多异能者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名字，但是每一个他在这边见过的拥有作家名字的同位体却都有以自己在异世界里的作品命名的异能力。
　　比如尾崎红叶的[金色夜叉]，又比如说绫辻行人的[another]。
　　而异能力的作用，则与这些书的名字或是内容往往脱不了干系，辻井镜了解的最多的毫无疑问是他最喜欢的作家绫辻行人，而因为一些过去的经历，他也恰巧见过这个世界里的绫辻行人老师。
　　对方的能力叫做[another]，原作小说描述的是一个关于发生在某个班级之中的会导致班级相关人员死于各种意外的现象所引发的事件，而在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这个异能力的通称则叫做[死于非命]。
　　顾名思义，是一个会导致其他人意外死亡的能力，具体的发动条件辻井镜也不够清楚，但是这能力的作用却是真真切切的。
　　以此类推，如果太宰治的异能力真的名为[人间失格]的话，他的能力会是什么？
　　《人间失格》这本名作辻井镜当然也看过读过，但是他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一本书最终诞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异能力。
　　说起来也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情报。
　　总不能是将消极痛苦的情绪感染给他人吧？辻井镜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是当他站在天台门口看向太宰治的时候却仍旧心中一顿。
　　因为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背影看起来实在过于单薄而虚幻，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从高高的天台垂落，就这样自云间坠落。
　　“你好像对我很有兴趣？”太宰治拧着脖子打量了一下辻井镜的表情，然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睁大眼睛用左手握成拳砸向右手手心：“对了，你还要找我要签名不是？”
　　太宰治看起来笑的很开心的对辻井镜招起手来：“来啊，我今天心情好，要签名趁现在哦。”
　　太宰治看起来确实准备大方的给粉丝一个签名，眼下甚至手都伸出来准备接过笔纸了，但是一直对签名心心念念的辻井镜却一反常态的犹豫了起来。
　　总觉得太宰治的动作像是在招呼什么小猫小狗。
　　不过没关系，不管看起来多像人，从本质上来说辻井镜并不是人，在眼下这个刚刚步入人类社会的当口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尊严和羞耻心，所以他倒也并不觉得太宰治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真正让他犹豫着没有立即走过去的是太宰治现在所处的位置。
　　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又不是学校，顶楼天台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围栏之类防止学生坠落的设施，本身楼的高度又相当惊人，光是站在天台门口都能觉得风力大的有点过分，如果再向前走几步的话想必风肯定只会更大。
　　那样的话说不定会失去重心，如果摔倒的话肯定相当糟糕，如果再运气差一点说不定会直接从楼上掉下去也不一定。
　　好吧，其实辻井镜就是有恐高症。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面镜子这种除了在搬家时会被挪动，平日里绝大多数时光中都一动不动的家具，辻井镜认为自己恐高也是理所当然的。
　　谁家里的镜子会待在那么高的地方，那不是等着掉下来摔碎吗？！
　　出于这样的原因，即便心里非常渴望得到太宰治的签名，辻井镜却还是相当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但大概是因为截止目前为止一个月的时间他一个签名都没要到的事实实在过于惨痛，而对签名的渴望又过于强烈，最终辻井镜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勉强向天台边缘的位置挪了几步，然后就一步也不肯多走了，在胳膊能够触碰到的极限距离远远伸出手试图将本子和笔就这么递过去。
　　太宰治却并不转身站起来去接，就这么坐在天台边缘动也不动的看着他，显然是等着辻井镜自己走过来。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在了天台上，只有呼呼的风声毫不停歇。
　　场面看起来尴尬极了，偏偏太宰治还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疑问道：“怎么了？不是要签名吗？怎么不过来？”
　　辻井镜也不说话。
　　他这会儿也还是就穿着那件跟睡袍一样的白色袍子，单薄的一层在这个季节其实是有点冷的，在□□大楼里的时候或许还好，但是空的厉害，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站在天台上吹了这一会儿风之后，他只觉得四肢都冰冷的厉害，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连同心底那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似乎也冷却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好想要太宰治的签名，毕竟那可是太宰治啊！
　　辻井镜咬了咬牙，然后视死如归的又向前挪了一步，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旁人看来，在太宰治那一番挑衅之后，少年冰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盯着太宰治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底层成员并不想馋和到异能力者的纠纷里，很自觉的又向边缘退了几步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首领弟子和备受重视的异能者之间的矛盾什么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辻井镜根本没留意这人的动作，太宰治倒是看的清楚，但他是会管别人怎么看待他和辻井镜之间关系的人吗？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太宰治倒是希望别人都认为辻井镜和他关系不好。
　　他是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沉重到无法承担的人，又如何能承担另一个人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喜爱？尽管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这种崇拜从何而来。他对于这个问题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答应森鸥外来试探一下辻井镜的原因之一。
　　“辻井镜，你该不会是恐高吧？”
　　“是的。”辻井镜并不耻于承认自己的缺点，但他这一下却把太宰治给噎了个够呛。
　　到底还是只有十四岁，太宰治也没有见过这种对自己的弱点毫不掩饰，甚至有点引以为豪的人：“原来辻井君恐高啊。”这会儿太宰治的脸上就没有笑容了，想看的戏没看成，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没劲。
　　于是太宰治终于从天台边缘跳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接过辻井镜递过来的签名本：“签在哪里？”
　　眼看着太宰治真的要往本子上签名了，辻井镜顿时克服了自己对于高处的恐惧，毫无自觉的凑过来就往本子上指：“这里，签在这里。”
　　他翻开的是本子的第二页右边那一侧的空白，让人一看便知是故意留出了些位置，太宰治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滑过几个猜测，但到底是没有直接把最敏感的问题问出口，而是就着辻井镜的手直接在本子上流畅的签下了太宰治这几个字之后翻到了第一页——果然，一片空白。
　　太宰治将签名本和钢笔重新递还给辻井镜，状若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第一页是空的？”
　　辻井镜忙着确认太宰治的签名，头也不抬脑子也不带的直接回答道：“第一页肯定是要留给最喜欢的啊！”
　　“最喜欢的？”太宰治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然后露出了有点牙酸的表情：“该不会是森先生吧？”
　　他其实只是试探一下辻井镜，但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但辻井镜这会儿正沉迷欣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签名，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当即便随口答道：“怎么可能，森鸥外······”
　　他说到一半这才惊觉失言，立即便紧紧闭上嘴不肯再说什么别的了，眼前的太宰治明显聪明的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刚刚那两句话恐怕已经让对方知道了不少东西，辻井镜虽然自以为除了自己并非异能者这一点之外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到底在面对聪明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觉的抵触。
　　左右签名已经到手了，除了签名之外他也没什么要在这个太宰治身上图谋的，对方有没有写书，他也不可能问对方关于书的问题。
　　所以还是快溜好了。
　　刚刚满脑子都是签名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如何，现在签名也到手了，辻井镜顿时觉得天台的空气冰冷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他那件睡袍根本不挡风，两条腿还是光.裸在外的，脚上更是只穿了双拖鞋，即便现在仅仅是初秋，对于辻井镜这种营养不良的少年来说还是太冷了一些。
　　辻井镜果断翻脸不认人：“太宰君，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