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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刻骨铭心初恋 ...

  •   人世间真爱小说《往后余生皆初恋》

      顾小沙(小说分别改编成电影《微爱之渐入佳境》《既然青春留不住》)

      引子:
      初萌的爱情看到的仅是生命,持续的爱情看到的是永恒—雨果。

      还有三个月,张小惠的生命与爱情就要在这个世界划上句号了。
      准确说,此时的张小惠已经没有了爱情。
      大耳医生告诉张小惠的男朋友,张小惠已经是乳腺癌晚期了,最多能撑三个月,男朋友当场就崩溃了,他瘫倒在医生面前,半天没缓过神来。
      后来,男朋友连滚带爬窜回了因为疫情被封闭的小区,再也出不来了。
      医生说,放宽心,吃好喝好,享受生活就行了。
      张小惠望着肥头大耳的胖子医生,忧伤问道:“您说我男朋友还能回来吗”
      大耳医生平静回答:“心态肯定是崩了,我这边上个月还崩了一个老公,老婆和你差不多的病情,半夜里,从八楼跳了”。
      张小惠着急问道:“您知道那个老公叫什么名字吗”
      医生纳闷问道:“你要干啥?”
      张小惠平静说道:“三个月后,我去找他”
      医生严肃说道:“别闹,好好养着,说不定还能创造奇迹呢,对了,要不和家人商量一下,去关怀病房?”
      张小惠摆了摆手,淡定说道:“不用了,家里没人了,不用关怀了,医生,谢谢您的坦诚,三个月后,我在上面祈祷您减肥成功”。
      医生噗嗤笑了,乐呵呵说道:“我就希望我的病人是这种心态,只要心态好,啥病咱也不怕”。
      说完,医生挺着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走了。
      张小惠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小视频,听起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东边不亮西边亮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前夜不忙后夜忙
      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春雨不湿知心鬼
      秋寒透打痴情人
      念天念地念知己
      望山望水我望清晨
      我落人中然自在
      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

      张小惠听了一夜的《仙儿》,凌晨的时候,张小惠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她看见一个爱笑的大男孩总是追着自己跑,从山城重庆的杨家坪跑到了解放碑,后来又跑到了朝天门。
      在朝天门,张小惠大喊道,你别追我了,再追我,我就跳长江了,可是那个大男孩还是微笑着追了上来,张小惠一跃而下,跳进了长江。
      后来,张小惠满头大汗,醒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病友阿姨担心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张小惠惊魂未定说道:“没事,梦见初恋了”
      阿姨依然挺担心,看着张小惠满脸的汗珠子,着急说道:“啥初恋啊,吓成这样?”
      张小惠苦涩笑了笑:“一见钟情的初恋“。
      思绪回到2002年的重庆。
      那个时候,韩日世界杯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中国队还是民族英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只球队压海棠,世人疯狂齐颂扬。
      那个时候,张小惠正好上高三,要为高考冲刺加油。
      尽管中国队被巴西队灌了一个4:0,张小惠和她的那些高中同学还是非常激动,她们相约在冯姐串串香店聚餐。
      冯姐串串香店,顾名思义,就是冯姐开的店,一个门面不大的小店,冯姐是老板,她的儿子冯宝是员工,母子二人操劳着这个小店。
      冯姐串串香店坐落在重庆杨家坪一个小山坡上,如果去这个店,你得七拐八拐,才能找到这个店。
      酒香不怕巷子深,冯姐串串香店总是能吸引附近的高中同学前去吃串串。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天空一片微红,张小惠和几个女同学围在一个小桌子边吃的贼香。
      这个时候,一个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的大男孩也走进了进来,他点了一些串串,坐在张小惠的对面小桌边。
      张小惠和男孩目光碰撞的那一刻,彷佛浑身来了电,她心跳加速,手脚冰凉,那一刻,就宛如目睹中国队首次踏上世界杯的舞台,激动,心慌慌,意乱乱。
      男孩看着张小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模样像极了流星花园的花泽类,咣当咣当,张小惠的初恋小火车开始上路了。
      半个钟头的吃串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你侬我侬,串香更浓,这就是张小惠的串香初恋。
      后来,一个大姐找了过来,那个男孩匆匆忙忙走了。
      张小惠望着男孩的背影,羞涩着脸,笑了,手里的菠菜串串还没下锅就塞进了嘴里。
      同学们开始起哄:“张小惠,你搞啥子幺?”
      张小惠擦了擦嘴角的菠菜汁,羞涩笑了。

      时间回到2020年的北京。
      张小惠回想着初恋的这一幕,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病友阿姨看着张小惠,一脸的诧异,心想,这孩子一会沉默,一会笑,不会真崩了吧?
      张小惠看了看天空的白云,突然说道:“阿姨,我决定回去找初恋了”。
      阿姨继续诧异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笑眯眯看着阿姨,问道:“阿姨,你有过初恋没?初恋是谁?”
      阿姨愣了一下,然后羞涩说道:“有过,但不能说,我老伴是个醋坛子”
      张小惠继续问道:“他长得咋样,帅不帅?你们拉过手没?”
      阿姨继续羞涩说道:“长得一般,是个热心肠,没拉手,就写了一份信,后来,他上山下乡去了,他回来后,我结婚了”
      张小惠郁闷看着阿姨。
      阿姨瞄了瞄门外,小声说道:“他现在是我们小区的门卫,我们天天见”。
      张小惠惊讶问道:“你们私下约会?”
      阿姨急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见面打个招呼”
      张小惠噗嗤笑了。
      阿姨又看了看门外,小声说道:“千万别告诉我老伴,我要把这个秘密藏在棺材里,否则他会诈尸,对了,你的初恋在哪?”
      张小惠郁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他应该还在重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哪。”
      阿姨笑了:“原来是单相思”
      张小惠赶紧说道:“不是单相思,他的眼神也放电了,我确定,那就是爱情。我决定了,现在就回重庆找他“
      张小惠说完,就去收拾自己的衣服。
      阿姨一看,急了,赶紧拦住张小惠,着急说道:“姑娘,别介,别介,听阿姨一句劝,初恋这种事就得藏着,深藏着,千万别露出来,露出来就是家庭战争,阿姨是过来人,有经验,你千万别去伤害人家家庭,不道德。”
      张小惠哈哈笑了起来,她说道:“阿姨,你放心,我就是想找到他,远远看他一眼,给余生一个交代”
      阿姨着急说道:“千万别流露出爱意,要藏好,掖好,彼此心知肚明就行,千万不能明说,也不能瞎想,更不能招惹人家,这是初恋三原则,触碰一条,家破人亡!”
      张小惠呆呆看着阿姨:“阿姨,您这是从哪学的?“
      阿姨指着手机,一本正经说道:“从抖音上学的,情感专家说的,对待初恋,必须遵循三原则,否则就玩完,丫头啊,听阿姨一句劝,看看就行,千万别越线,人家男的可能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万一,你们旧情复燃,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学学阿姨,见到门卫,只说一句话,您吃了没,吃了,吃的啥您也甭问,笑一笑,抬起屁股就走人,他有了孙子,我也有了孙子,所以,初恋这事就不能想,切记,距离是对付初恋觉醒的唯一杀招,来吧,丫头,我加上你微信,把抖音上学的,都转给你”
      张小惠拿出了手机,两个人加上了微信。
      张小惠看着大妈的微信名:往事如风。
      阿姨还是不放心,依然叮嘱张小惠:“有太多新闻了,很多人见到初恋,就把持不住,最后,猪脑子打出了狗脑子,结局就是猪狗不如”。
      张小惠赶紧说道:“大妈,您放心,我就是看看,我坚守您的初恋三原则,我还剩三个月了,不会落下猪狗不如的名声”
      阿姨意味深长说道:“丫头,我们朝阳大妈是最讲原则的”。
      张小惠诚恳点了点头:“嗯,我的往后余生全是回忆,没有初恋”
      张小惠带着幸福的回忆,连夜杀回了重庆。
      重庆的夜景很美,美的连张小惠忘记了她也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
      张小惠坐在高铁上,望着重庆的斑驳夜景,往事涌上心头:
      她的老家在河北保定,小时候跟随父母来到重庆打工,后来,就在重庆扎根了,十五岁的时候,母亲离家出走了,父亲张斌找了大半年,没有找到人,后来,不找了,依旧沉迷于赌博。
      张小惠不甘心,继续寻找母亲,可是一无所获,街坊领居都说就是因为父亲好赌,母亲才离家出走了,张小惠恨死了父亲,天天跟他冷战。
      高三的时候,父亲被债主追债,父亲拉着她连夜逃到了北京,从此以后,张小惠再也没有回过重庆,那段初恋也因为她和父亲的出逃,彻底夭折了。
      后来,父亲在北京安顿下来,可是他依旧改不了赌博的毛病,在张小惠35岁生日的那一天,父亲张斌趴在麻将桌上,一命呜呼了。父亲死后,张小惠就彻底没了亲人,老家的那些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所以,她现在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
      张小惠在杨家坪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洗漱完毕,小惠在杨家坪转了转,十几年光阴,杨家坪已经物是人非,桃花溪畔,清水溪溪,已不是当年桃花溪畔臭水沟,路人捂嘴跑着走的景象。
      杨家坪一所钢铁大学也搬到了新校区,小惠的高中依然健在,只是大门紧锁,小惠无法进入。
      重庆艺校是小惠当年朝思暮想的地方,那里出了两个大明星,她们是小惠的偶像,一个是勤勤,一个是桃桃。
      张小惠当年也想学艺,无奈,命运就是命运,那一夜被老爸强行带走后,她再也没有了梦想。
      张小惠在杨家坪飘荡了一夜。
      午夜时分,张小惠闲逛到一家小酒吧,酒吧里,一个女歌手正在深情演唱着《往后余生》。
      张小惠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服务员走了过来,问她喝什么?
      张小惠淡淡说道:“山城啤酒,两瓶”。
      服务员愣了一下,然后走了。
      在张小惠的记忆中,她在重庆喝过三次山城啤酒,一次是冯姐的生日,一次是她儿子冯宝的生日,最后一次,是她自己的生日,就是在她生日的那一晚,老爸让她彻底离开了重庆,离开了初恋。
      服务员端来两瓶山城啤酒,张小惠抄起一瓶,打开盖子,对瓶吹了起来。
      这一幕,好像惊呆了旁边的一个黄毛小鲜肉。
      小鲜肉看了一眼张小惠,也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女歌手沙哑版的嗓音环绕在酒吧里,浸润在酒精里,彷佛告诉你,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也是你。
      小鲜肉用余光瞄着张小惠,眼泪刷刷流了下来。
      歌手还在动情的演唱。
      小鲜肉越来越崩,眼泪不停的流。
      张小惠呆呆看着小鲜肉,心想,这孩子难道真动情了?
      后来,张小惠发现了端倪,这小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瞄自己。
      张小惠终于明白了,这小子是在用眼泪炸弹撩自己。
      张小惠心想,现在的孩子撩个妹真是怪考验演技的,就是影帝华仔也没这么多眼泪吧?
      小鲜肉继续喝酒,泪奔。
      张小惠心想:请继续您的表演,老娘还有三个月,余生还能看一场表演秀,值了。
      张小惠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抄起瓶子,又喝了起来。
      旁边的小鲜肉彻底绷不住了,他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张小惠放下瓶子,慌了,心想:妈呀,这孩子是入戏太深还是真有感情作祟啊?
      张小惠小心翼翼走到小鲜肉身边,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小鲜肉抬起头,眼泪鼻涕齐飞,他淡定说道:“没事,这歌太煽了,想起了很多往事,绷不住了。”
      张小惠坐在小鲜肉身边,给他递上一张手纸,心疼安慰:“别哭坏了身子。”
      小鲜肉破涕为笑,说道:“姐姐,没事,我不是林黛玉。”
      后来的剧情就很俗套了,两个人开始碰杯,喝酒,解忧愁。
      凌晨,小酒馆打烊。
      小鲜肉和张小惠摇摇晃晃走出小酒馆。
      小鲜肉一把拉住小惠的手,温柔说道:“姐,咱们去吃火锅吧,再喝点。我看你,还没尽兴。这旁边有个地道老火锅,24小时后营业。”
      张小惠醉眼朦胧看着小鲜肉,淡定说道:“省了这个步骤吧,跟我回酒店吧。”
      小鲜肉一听,脸上乐开了花,扶着张小惠就向酒店走去。
      回到酒店,小鲜肉就啃了上来,两人一阵热吻。
      热吻完毕,小鲜肉暧昧说道:“我去洗个澡。”
      张小惠伸手拦住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淡定说道:“别洗了,万一你一会跑出去,受凉感冒了,我怪心疼的。”
      小鲜肉纳闷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脱了自己的内衣,指着胸口,淡定说道:“胸没了,都割了,乳腺癌晚期,还有三个月。”
      小鲜肉呆呆看着张小惠的胸口,目瞪口呆,后来,眼泪又刷刷流了下来。
      张小惠平静说道:“行了,都悲伤逆流成河了,赶紧走吧,回去喝点明目地黄丸,泪腺太发达,不好。”
      小鲜肉依然呆呆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穿起衣服,淡定说道:“我是学中医的,你的眼睛有点红肿,有目疾,按李时珍本草纲目的说法,你可用蜂蜜半斤,在铅锅中熬成紫色快,放入铅丹二两,水一两,再炼至水气全尽,倒在一块纱布上过滤就行,取滤下的细粉,装在瓶子里,埋地下二十天,方可取出点眼,每日点七次,切记,此方不可吃辛辣,尤其是火锅,记住了吗?”
      小鲜肉目瞪口呆看着张小惠,呆如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张小惠又温柔说道:“以后少流点眼泪,伤目。”
      小鲜肉结巴说道:“姐,我,我是个演员。”
      张小惠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演员,走吧,我有点困了。”
      小鲜肉赶紧说道:“好,好,您早点睡,早点睡。”
      小鲜肉说完,匆忙窜出房间,消失了。
      张小惠迷迷糊糊躺了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那个爱笑的男孩的身影又出现了,他还是追着小惠跑,小惠还是跳进了江里。
      小惠在睡梦中惊醒。
      她摸着自己满头的汗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找到他,没有名字,没有住址,十几年光阴,他在哪?怎么找?
      张小惠陷入困境之中。
      后来,张小惠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中午时分,敲门声把张小惠惊醒,张小惠下了床,穿上衣服,打开门,门口站着那个一脸笑容的黄毛小鲜肉。
      他笑容满面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郁闷看着他:“你这剧情不按剧本走啊,你怎么能回来呢?”
      小鲜肉拎起一个饭盒,微笑说道:“重庆小面,我跑了五里地给你送过来的。”
      张小惠看了看那小面,再看看小鲜肉,笑着说道:“你把我整懵了,完全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小鲜肉谄笑道:“姐,我是个有追求的演员,我从来不演那些庸俗的戏。”
      张小惠笑了笑,让小鲜肉进了房间。
      张小惠洗漱完毕,对着那盒小面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这一幕,又把小鲜肉看呆了。
      张小惠一口气吃完饭,喘着气说道:“终于找到十几年前的味道了,我在北京,就没吃过正宗的重庆小面。”
      小鲜肉一听,很来劲,说道:“姐,你以后想吃啊,我就天天带你去吃。”
      张小惠用纸巾擦了擦嘴,问道:“你是重庆人?”
      小鲜肉笑嘻嘻说道:“正宗的,和肖战啊,王俊凯,王源啊,陈坤啊,都是一个派系的。”
      张小惠:“啥派?”
      小鲜肉美滋滋说道:“当然是鲜肉派撒,姐,我也是有粉丝的,你看看我抖音。”
      小鲜肉拿出了手机,得意指着手机。
      张小惠定睛一看,抖音上写着:鲜派一哥冯松。
      张小惠问道:“你叫鲜派?”
      小鲜肉赶紧说道:“姐,我叫冯松,鲜派,是我们的标签。”
      张小惠笑了笑,问道:“在酒吧撩了多少了?”
      冯松赶紧摆手:“姐,我就是体验生活,我不瞎撩!”
      张小惠:“是,你不瞎撩,撩起来也不瞎,撩到姐姐这种余生还有三个月的主了。”
      冯松听到这里,悲伤看着张小惠:“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小惠站了起来,站在窗户前,看着重庆朦胧的天空,淡定说道:“胸没了,你不是看见了吗?”
      冯松走到张小惠身边,激动说道:“姐,胸没了没关系,还可以再长的。”
      张小惠噗嗤笑了,回头看着冯松:“冯,冯什么来着?”
      冯松:“二马冯,大雪压青松的松,冯松。”
      张小惠:“冯小鲜,姐姐告诉你,姐姐是乳腺癌晚期,全身都扩散了,三个月后就在天上看着你喽。”
      冯松看了看天空,再看看张小惠:“姐,你心态真好。”
      张小惠:“是啊,我的主治医生说,只要心态好,啥病咱也不怕,对了,你又回来,不是想从姐这里套点钱吧,我可事先和你说清楚,姐姐是抗癌贫困户,没有钱。”
      冯松急了:“大姐,你咋说话呢,我回来是觉得你特有意思,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怎么能把我想象的那么龌龊呢,最起码,我也是有尊严的演员,我能骗女人的钱财吗?那是要下油锅的。”
      张小惠笑了笑:“好了,好了,逗你玩呢,你说你是演员,都演过什么啊?”
      冯松一听,来了精神:“疯狂的石头!”
      张小惠:“老片了啊,演的什么啊?演石头”
      冯松笑了笑,不好意思说道:“路人小孩甲。”
      张小惠:“好,不演石头就行,奥,还有呢?”
      冯松兴奋说道:“火锅英雄。”
      张小惠:“你是演火锅,还是演英雄?”
      冯松:“我演给英雄上菜的火锅专员。我还演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张晓惠:“路人几?”
      冯松:“路人丁吧,镜头不少。”
      张小惠:“你对杨家坪很熟吗?”
      冯松:“很熟,我就是从这里出道的。”
      张小惠:“那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初恋。”
      冯松愣住了:“初,初恋?”
      张小惠:“嗯,一个爱笑的大男孩,长得像花泽类。”
      冯松愣愣看着张小惠:“花泽类是谁?”
      张小惠:“流星花园啊,你没看过?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杨家坪街头全是流星雨。”
      冯松:“奥,那个时候,我还穿尿不湿呢,您要找的初恋是干什么的,叫什么?住哪?”
      张小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冯松郁闷看着张小惠:“姐,难度很大啊,重庆太大了,导个航都能掉进江里,更别说找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人了!”
      张小惠:“我有他的信息,我们是在冯姐串串香一见钟情的,我们只要找到冯姐串串香,也许能查出他的信息。”
      冯松:“行,姐,我帮你!”
      两人说走就走,直奔冯姐串串香店。
      张小惠和冯松来到记忆中的冯姐串串香,那里已经物是人非。
      一个破落的火锅城矗立在山坡脚下。
      冯松找了老板,又找了老板娘,他们也不知道原先的冯姐串串香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这里已经开过十茬火锅城。谁开谁赔,老板哭丧着脸说,这里的风水不好,等过了年,他也要撤了。
      张小惠听到这里,一下子伤感起来,她预感自己与初恋只能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
      张小惠和冯松又打听冯姐的情况,无人知晓。
      冯松不死心,他在自己的抖音号发了一个寻人启事:寻人,在2002年的冯姐串串香,有一位长得像花泽类的爱笑男孩,当年,你在串串香店落下一个钱包,被我姐姐捡到了,现在,我姐姐想把这个钱包还给你,如果你当年长的像花泽类,还爱笑,还爱吃冯姐串串香,请速与我联系。
      这是冯松私自发布的抖音寻人启事。
      张小惠毫不知情。
      张小惠严格遵守朝阳阿姨说的初恋三原则,她回来就想看看初恋什么样,过的好不好,但她绝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
      而且,小惠回来寻找初恋,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因为她知道,寻找那么久远的初恋,宛如中国足球队拿了世界杯冠军,天方夜谭。
      所以,小惠根本没报什么希望,她只是希望自己的余生能在重庆结束,毕竟这里还有一段挂念。
      三天后,冯松和张小惠在杨家坪街头坐着小板凳吃小面,突然,冯松大喊大叫了起来:“快,快走。”
      张小惠刚吃了一口面,就被冯松拽了起来。
      周围的食客吓坏了,纷纷站了起来。
      冯松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快,快,去南岸精神病医院。”
      张小惠嘴里叼着面,没好气说道:“去什么精神病医院,你有病吧?”
      冯松激动说道:“你的初恋在精神病医院,快,快,咱们去精神病医院。”
      周围的食客纷纷坐了下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对就是精神病。
      张小惠郁闷问道:“他,他疯了?”
      冯松激动说道:“不是他疯了,是冯姐疯了。”
      张小惠更加郁闷了:“什么意思?”
      冯松:“冯姐就是那个冯姐串串香的冯姐,她疯了,一直住在精神病医院,咱们只要找到她,就能找到你的初恋。”
      张小惠呆呆说道:“冯姐,疯了?”
      冯松开着车送张小惠到南岸精神病医院。
      在车上,张小惠回想起和冯姐的点滴往事。
      冯姐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姐,她特别喜欢那个时候的张小惠,也非常同情她,还帮她四处打听她妈妈的消息。
      那个时候,小惠一直把冯姐当亲人一样看待。
      小惠在冯姐那边过了三个生日。
      第一个生日,是冯姐的生日,冯姐悄悄告诉小惠,她要过生日了,让小惠一个人来参加,千万别告诉其他同学,否则人多了,蛋糕不够,她只买了一个小蛋糕。
      小惠在母亲离开后,就没过过生日,听到冯姐邀请自己过生日,小惠感动的眼泪汪汪。
      冯姐看着泪流满面的小惠,叮嘱她,过生日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她老爸,她老爸是个混球,他肯定不会让小惠来的,小惠坚定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她也坚定认为,老爸就是个爱赌博,逼走母亲的混球!
      晚上的时候,小惠和老爸说她要去找同学写作业,然后跑出了家,七拐八拐,跑到了冯姐的家里。
      冯姐准备了一桌可口的饭菜,还准备了一个小蛋糕,冯姐说,等冯宝从串串香店收工后,他们就可以庆祝了。
      张小惠感动的眼泪汪汪,在她心中,冯姐就是她的妈妈,一个热心肠的妈妈。

      思绪被冯松呼喊到了现在。
      冯松开着车进了南岸精神病医院,这是一个非常幽静的医院。
      冯松兴奋看着医院:“我以后要来这里体验生活。”
      张小惠没好气看了一眼冯松:“你到底是怎么找到冯姐的?”
      冯松得意说道:“我的鲜粉帮我找到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鲜粉,年纪和你差不多。”
      冯松说完,看了一眼张小惠,张小惠假装怒了,冯松赶紧改口:“您年轻,您年轻。”
      张小惠边走边说,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很快就英年早逝了。”
      冯松被怼的非常狼狈,他跟在张小惠后边,小声说道:“我那个粉说,冯姐在八年前就疯了,一直在这里疗养。
      突然,张小惠回头直愣愣看着冯松。”
      冯松被看毛了:“干啥子?”
      张小惠:“你说的那个粉有没有可能就是我的初恋?年纪和我相仿?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冯松赶紧打开手机,翻出抖音,找出粉丝的抖音号,指给张小惠:“奥,你看。”
      张小惠看到了一个油腻秃顶男。
      张小惠痛苦转过身去。
      冯松赶紧说道:“男人四十十八变,那个时候的鲜肉,就是现在的秃顶。”
      张小惠:“不可能是他,眼睛不一样,眼神不一样,气质不一样。”
      冯松:“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真的,男人确实四十十八变,我老爸,当年号称沙坝林志颖,现在呢,肥胖版郭德纲,男人一到中年就惨不忍睹了,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小惠:“别废话了,找到冯姐再说。”
      冯松:“我打听好了,她就住在2046房间。这个房间和我有缘。”
      冯松带着张小惠来到2046房间。
      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站在窗边,安静看着窗外飞翔的一只羽毛。
      羽毛随风飘扬,女人也抬头望向天空。
      冯松走过,喊了一声:“冯姐。”
      女人回头,目光呆滞看着冯松。
      冯松跑过去,一把抱住女人,激动说道:“冯姐。”
      女人推开冯松,依然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看着女人沧桑的脸庞,改口道:“冯妈,我也姓冯,咱们是一家人。”
      女人一听,赶紧上下打量冯松,左看右看,绕着冯松看。
      冯松被看的发毛了,赶紧指着女人,看着张小惠:“你来啊。”
      张小惠走到女人身边,呆呆看着。
      冯松着急说道;“赶紧叫冯妈,说不定她还记得你。”
      张小惠看着眼前这个陌生沧桑的女人,不知如何开口。
      女人依旧绕着冯松四处打量,女人还扯住冯松的上衣,就要撕开,冯松一看,吓坏了,赶紧说道:“冯妈,你干啥?”
      女人没有搭理她,继续要撕他的上衣。
      冯松吓傻了,哆嗦说道:“大姐,要干啥啊,光天化日,你要干啥子撒?”
      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护士带着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进了房间。
      护士喊道:“周芳,轮到你打针了。”
      纠缠冯松的那个女人听到声音,放开冯松,乖乖走出了房间。
      冯松和张小惠面面相觑。
      护士冲着刚回来的女人,严肃说道:“冯爱菊,你晚上要早点休息,不能到处瞎逛!”
      冯爱菊笑着看向护士。
      护士转身走了。
      冯松看着冯爱菊,郁闷说道:“这才是冯妈,我太猴急了,刚才差点被强扒了。”
      冯松说完,追了出去,边追边喊:“护士姐姐,我想在你们医院体验生活,你看看,是个什么程序啊。”
      张小惠看着远处的冯松,一脸的鄙夷。
      张小惠回头看着冯妈,冯妈笑呵呵看着张小惠。
      面对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女人,张小惠不知道如何开口。
      十几年前冯妈过生日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张小惠的眼前。
      冯姐点了蜡烛,招呼小惠来许个愿。
      小惠赶紧摆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能许愿。”
      冯姐微笑着说道:“那好吧,我就给你许个愿,我希望能在三个月之内找到你的妈妈。”
      说完,冯姐吹灭了蜡烛。
      张小惠看到这一幕,感动抽泣了起来。
      冯姐赶紧安慰小惠,一把抱住了她。
      冯宝切了一大块蛋糕,送给了小惠。
      小惠还是很拘谨,冯姐笑着说道:“没找到你妈妈之前,我就是你妈妈,吃吧,丫头。”
      冯姐接过冯宝手里的蛋糕,递给了小惠。
      小惠拿起蛋糕,看了一眼微笑的冯姐,流着眼泪吃了起来。

      思绪又回到现在,张小惠看着眼前的冯妈,她只是愣愣的笑着,没有了和蔼可亲,没有了温柔话语,只有麻木的笑,僵硬的笑,张小惠好想知道冯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好人成了这样。
      张小惠刚要开口,冯松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冯松喘着气说道:“姐,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硬扒啊。”
      张小惠看着冯松衣衫不整,笑了笑:“至少证明你确实是小鲜肉。”
      冯松胆战心惊说道:“姐,快点问吧,问完赶紧走,这里全是沉默的羔羊。”
      冯松说完,看了看冯妈,然后赶紧整理自己的上衣,躲到张小惠后边。
      张小惠看着冯妈,温柔说道:“冯姐,我是张小惠,你还记得吗?你给我过过三个生日。”
      张小惠说完,冯妈的脸上的笑容没了,她僵硬了一下。
      张小惠注意到冯妈的表情变化,赶紧继续说道:“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去您的串串香店,您还说我要是找不到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
      冯妈愣了一下,突然又露出傻傻的笑容,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继续说道:“您给我过生日的那一晚,我爸把我强行带走了,追债的人要找他麻烦,我们连夜跑出了重庆。
      冯妈继续傻笑着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冯妈,如果您还记得我,您就点点头。“
      冯妈没有点头,只是傻笑看着张小惠。
      这个时候,冯松注意到护士带着那个病人又回来了。
      冯松赶紧问道:”冯妈,在你们店里有个和姐姐一见钟情的男孩,和我一样帅,长的像,那个,那个花泽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姐姐这次回来就是找他的,他是姐姐的初恋。”
      突然,冯妈窜了起来,扑向冯松,狠狠的咬住了冯松的胳膊。
      冯松愣了一下,立刻像被野兽夹夹住的豪猪一样,惨烈嚎叫起来。
      张小惠完全看傻了,呆若木鸡。
      还是护士小姐姐反应快,她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死死的拽住冯妈,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旁边的周姓病人也被刺激到了,她也窜了过来,紧紧拽住了冯松。
      张小惠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推开周姓病人,拽着冯松就跑。
      冯妈在后面嚎叫着,紧追不舍。
      顿时,整个医院都沸腾了起来,很多病人都狂躁起来。
      冯妈跑在前面,护士追在后面,周姓病人紧紧跟随,从各个病房又窜出一些病人。
      他们一起扑向了冯松和张小惠。
      冯松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姐,完蛋了,完蛋了。”
      张小惠紧紧拽着冯松,一阵狂奔,到了大门口,保安冲了进来,抱住了冯妈,冯妈狠狠看着冯松和张小惠。
      张小惠看了一眼冯松,拉着冯松窜出了医院,窜进了车里。
      张小惠看着冯松惨烈的伤口,她跳进驾驶室,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冯松坐在副驾驶,脸色苍白,语无伦次说道:“汉尼拔,汉尼拔。”
      张小惠赶紧导航了一个附近的医院,急匆匆把冯松送进了医院。
      医生给冯松包扎伤口的时候,冯松还在念叨着:“汉尼拔,汉尼拔。”
      张小惠问医生冯松的伤情如何。
      医生说就是一个咬伤,问题不大,上了药缓几天就好了。
      可是冯松就是不依不挠,他老是说自己要死了。
      无奈之下,张小惠又带着冯松打了狂犬疫苗。
      打了狂犬疫苗以后,冯松还是惊魂未定。
      张小惠又给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下,冯松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午夜时分,张小惠开车把冯松送到了家。
      冯松的家是一个一居的小屋子,墙上挂着一副超大海报,上面写着:重庆森林。
      可以看出,冯松是王家卫的死忠粉,另外三面墙上还挂着王家卫的其他海报。
      这个时候,张小惠才相信,冯松确实是一个演员,而且是一个文艺范的演员。
      冯松坐在沙发上,还是浑身发抖,眼神无光。
      张小惠坐在他身边,抱住了他。
      冯松眼泪汪汪看着张小惠,说冷。
      张小惠把冯松抱的更紧了。
      就这样,冯松在张小惠的怀里睡着了。
      那一夜,冯松睡的很安详,可是张小惠一夜无眠。
      身体的疼痛让她浑身冒汗。
      尽管吃了很多止痛药,可还是没扛住。
      望着冯松紧致的脸庞,此时此刻,就是身体巨疼,张小惠也想保护他,就像保护亲弟弟一样,让他忘记恐惧。
      早上八点的时候,张小惠还是坚持不住了,她在冯松身边晕倒了。
      冯松醒来后,又赶紧把张小惠送到了医院。
      医生告诉冯松,张小惠可能坚持不到两个月了,她的癌细胞已经扩到全身了。
      冯松坐在张小惠身边,流下了不是演员该流的眼泪。
      这个时候,冯松才发现,张小惠戴了一个假发,她的头已经被剃光了。
      冯松想起了电影《重庆森林》里一句经典的台词:如果一个人哭,你只要给他一包纸巾就行,如果一个房子哭,你要做的事就太多了。
      此时的冯松感觉整个房间都在哭泣。
      所以,他决定帮姐姐完成她的夙愿,找到她的初恋。
      冯松化妆一番,胆战心惊又回到了南岸精神病医院,死缠烂打,硬是把那个护士小姐姐给约了出来。
      护士小姐姐告诉了冯松两个震惊的秘密:
      一,冯爱菊从来没有咬过人,她一直笑,很善良,一直乐意帮助人,尤其是对待周芳,关心无微不至,是医院里院长都夸奖的好病人,也不知道冯松在哪里刺激到了她,她居然第一次咬了人。
      二,冯爱菊之所以疯了,是在十年前,他的儿子开车出了车祸,儿子的老婆孩子,还有冯爱菊的老公都死了,儿子截肢了,现在住在福利院。
      冯松听到这两个惊天秘密,一时无语了。
      护士小姐姐告诉冯松,想从冯爱菊这边打听人,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从他的儿子那边打听,他儿子没有疯,一直住在福利院。
      冯松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硬给护士姐姐买了一个包包,然后回到了张小惠的病房。
      张小惠已经醒了过来,她平静看着冯松:“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冯松点了点头。
      张小惠拿起发套,整理了一番,戴上了,然后指着自己的化妆包,平静说道:“把化妆包给姐姐,姐姐宁可精致死,不可邋遢活。”
      冯松赶紧把张小惠的包包递给了她,张小惠拿出化妆包,细致化起妆来。
      一会功夫,一个光彩照人的张小惠又奇迹般的出现在冯松的面前。
      冯松看着精致的张小惠,由衷恭维了一句:“很像花样年华的张曼玉,如果再有一件旗袍就美了。”
      张小惠笑呵呵看着冯松:“行,等姐化成灰之前,你给姐买一件旗袍,姐喜欢素雅的。”
      冯松听到这里,眼里全是伤感,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张小惠看见,赶紧说道:“打住,别低头,王冠会掉,别哭泣,姐姐会笑。”
      冯松听到这里,破涕为笑。
      他把在护士姐姐那里打听到两个惊天秘密告诉了张小惠。
      张小惠一脸的伤感。
      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了,没想到,冯姐比她更悲惨。
      冯松看见张小惠无比伤感,赶紧转移话题,他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冯妈的儿子冯宝了,他现在在福利院,只要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初恋的线索。
      此时的张小惠对于初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只不过,她还记挂着冯宝,那是个热心肠的大哥哥,和冯姐一样热心肠,每一次吃串串香的时候,他总是给张小惠少算一些串串竹签,这些恩惠,张小惠一辈子铭记在心。
      所以,张小惠决定去见见冯宝,她当天就出了院,任凭冯松百般阻拦,她还是想尽快见到冯宝,冯松担心张小惠的身体,可张小惠说自己的病,心里有数,那些癌细胞还在酝酿决战,不会立刻进攻。
      路上,冯松开着车,念念碎着冯宝,他说这个冯宝不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吧,父母说他有个哥哥夭折了,也许他们说慌了呢,一个松,一个宝,都姓冯,这缘分,一直让他浮想联翩。
      张小惠听着冯松一路的胡扯,心情也好了许多。
      重庆的天还是雾蒙蒙的,那个福利院坐落在歌乐山脚下,记得千禧年的时候,张小惠和同学们跑到歌乐山跨年,半夜时分,她总感觉后面有一只狼,就和同学们屁滚尿流下了山,后来,再也没去过歌乐山。
      再次登上歌乐山,张小惠的心情宛如崎岖婉转的山路,兜兜转转,无法平静。
      冯松开车找到了那个福利院,通过保安的指引,在庭院里找到了冯宝。
      此时的冯宝已经和张小惠记忆中的冯宝判若两人。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花白头发,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翁,他坐在轮椅上,呆呆看着一个井盖,一看就是几分钟,这让远处的冯松怀疑,这个冯宝是不是也疯了?所以,他躲在张小惠身后,迟迟不敢靠近。
      张小惠看着远处的冯宝,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这是张小惠很久以来第一次流眼泪,此时此刻,她恨岁月,恨命运,岁月和命运把一个热心开朗的大哥哥折磨成了一个老翁,一个无法相认的老翁。
      冯松看着身边的保安,疑惑问道:“他真是冯宝?”
      保安坚定点了点头:“他就是冯宝,前几年来的,一直不说话,就爱看井盖,我们都叫他井盖。”
      张小惠听到这里,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些钱,塞给了保安,说道:“麻烦您以后照顾好他。”
      保安看了看远处的冯宝,把钱塞进了口袋。
      冯松小心翼翼问道:“您确定他没疯?”
      保安坚定说道:“绝对没疯,老婆,孩子,老爹走了以后,自闭了,但没疯,啥都明白,啥都清楚。”
      冯松还是不放心,他又塞了保安一些钱,拽着保安来到冯宝面前。
      冯宝对于三个人的到来,漠不关心,他依旧呆呆看着那个井盖。
      张小惠轻轻说道:“哥,我是张小惠。”
      冯宝没有反应,依旧呆呆看着井盖。
      张小惠继续说道:“我一直吃您的串串香,每一次,您都给我少算一块钱。”
      冯宝还是没有反应,好像张小惠的话语和他无关一样。
      张小惠继续说道:“您的生日还邀请我参加了呢,当时,有小偷敲了您的车窗,您去追小偷了,那个生日也没过完。”
      突然,冯宝抬起头,呆呆看着张小惠,眼神里有很多惊讶。
      张小惠看到了希望,继续说道:“我在你家过过三个生日,每一次都有意外,最后,我的生日,我被我爸强行带走了,您还记得吗?”
      冯宝依旧愣愣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后来,我和我爸去了北京,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听说了您的事情,想过来看看您。”
      突然,冯宝崩溃了,他捂着头哇哇哭了起来。
      半个小时以后,冯宝还捂着头哭泣,保安说,今天还是走吧,要是这样哭,会哭出事来。
      无奈之下,张小惠和冯松离开了。
      在车里,张小惠默默擦着自己的眼泪。
      冯松也是鼻子一阵酸,他能理解这个悲惨男人的悲惨心情,一个车祸,三个家人,换成谁,都熬不住。
      回到城里,张小惠说要喝酒,可是冯松担心她的身体,硬抗着不要去,张小惠甩开冯松,打车到了那个和冯松相遇的酒吧,点了两瓶山城啤酒,又喝了起来,冯松追到了酒吧,他惊魂未定,陪张小惠喝了一晚的酒。
      那一夜,张小惠又醉了。
      冯松也有点醉,他向张小惠说出了自己的身世:父母很早离异,他从小缺爱,高中毕业后就从乡下来到重庆闯江湖,随着重庆电影宝地的名声越来越大,他投身到伟大的演艺事业,拍戏的时候,谈过两个演员女朋友,后来,都被人家甩了,从此以后,他就开始游戏人生,直到遇见张小惠,他觉得这个姐姐挺好,一个是真,一个是飒,所以,他真心把张小惠当成了姐姐。
      张小惠听到这里,当场泪奔,这一幕像极了二人初见的场面,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对掉了,该哭的人没哭,不该哭的人哭成了狗。
      凌晨时分。
      冯松把哭成狗的张小惠送回了酒店。
      张小惠嘴里说着胡话和酒话,一直念叨着串串香,念叨着初恋,念叨着生日。
      冯松抱着张小惠,直到她平静入睡。
      第二天,冯松带着张小惠又找了一趟冯宝,冯宝依旧抱着头痛哭,冯松和张小惠依旧伤感折了回来。
      回来以后,张小惠的身心被击垮了,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冯松像一个温暖的大白照顾着张小惠。
      张小惠看着冯松,笑着说道:“下辈子我要投胎成你的经纪人,一定把你捧红。“
      冯松傻乐着:”行,我要红成顶流,红成重庆一哥。”
      冯松把重庆所有的美食都找来,让张小惠尝了一个遍。
      张小惠心生感叹:尝遍重庆美食,此生死而无憾!
      半个月后,张小惠还是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告诉冯松,张小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让他早点准备后事。
      冯松懊恼自己的冲动,他看着病床上极度虚弱的张小惠,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张小惠的梦境越来越频繁,那个爱笑的男孩一次次的出现在她的梦中,不停追着她跑,她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总是满头大汗。
      冯松一直在陪床,每一次看到张小惠满头大汗醒来,冯松知道,张小惠又梦见了初恋。
      张小惠郁闷说道:“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冯松认真回答:“日夜所想,夜有所梦。”
      张小惠;“奇了怪了,十几年来,我一直做着相似的梦,不是他追我,就是我追他,可是我们当时就是安安静静坐着,彼此相望,谁也没跑啊。老弟,你给我分析一下,这梦境有何玄理?”
      冯松摇了摇头,郁闷说道:“我年纪还小,现在做梦就是走红毯,成顶流,拿代言,山呼海啸,粉丝热捧,我从来没有梦见初恋。对了,姐姐,你那个初恋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们学校的?我们只要找到学校,找遍那个时期所有的帅哥,就能找到他啊。”
      说完,冯松兴奋站了起来:“你初恋的时候是高中还是初中?哪个学校?我帮你查。”
      张小惠淡淡说道:“高三,你别查了,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不一样。”
      说完,张小惠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一直梦见他,不管了,噩梦美梦皆初恋。”
      说完,张小惠喝了一口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平静入睡了。
      冯松看着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姐姐,他决定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他要让姐姐在临死之前,完成这个夙愿。
      第二天,冯松风尘仆仆又杀到了那个福利院。
      冯松又给了保安一些钱,保安屁颠屁颠带着冯松找到冯宝,冯宝依旧呆呆看着那个井盖。
      冯松走到冯宝面前,开门见山,大声说道:“冯叔,前几天来见你的那个张小惠就要死了,乳腺癌晚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见见她的初恋,哪怕看一眼,她也能满足,所以,我求求你帮我想想,你是否记得一个男孩,和我一样帅,挺爱笑,长的像花泽类。”
      冯宝抬起头,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一看冯宝有了反应,赶紧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谁是花泽类,但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他,阳光,帅气,爱笑,经常在你的店里吃串串香。”
      冯宝依旧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继续说道:“那个男人是张小惠的初恋情人,两个人在你的串串香店一见钟情了。”
      这个时候,冯宝有点吃惊的看着冯松。
      冯松继续说道:“一见钟情,你应该明白吧?就是两个人看了一眼,就来电了,好上了。张小惠在你给她过生日的那一晚,被他爸爸带走了,他们离开了重庆去了北京,后来,张小惠没有回到重庆,那段初恋也只能变成一个十几年的梦,在梦里,她一直梦见那个男孩追她,一直追,最后张小惠还跳进了长江里。”
      冯松说到这里,冯宝突然惊恐看着冯松,眼神里全是恐惧和不安。
      冯松看到冯宝这个样子,赶紧说道:“你放心,张小惠就是在梦里梦见跳进了长江,现实中,她没跳。现在她躺在医院呢,冯叔,那个男孩你还有印象吗?你记得他叫什么吗?住在哪里?”
      冯宝依然惊恐看着冯松,呼吸越来急促。
      冯松一看,以为冯宝知道男孩的信息,赶紧继续追问:“你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吗?”
      突然,冯宝喊了一声:“我不知道!”
      说完,冯宝自己推着轮椅转身就窜了出去。
      冯松看呆了,缓了一下,撒腿就追。
      冯宝疯狂推着轮椅,冲出了大门。
      冯松和保安都惊呆了,他们一起冲出了大门。
      门外,就是一个下坡路,冯宝坐在轮椅上,冲了下去,边冲边喊:“我不知道,不知道!”
      冯松和保安在后面大喊着:“停下,停下。”
      可是冯宝非但没有停下,还加快了速度,他窜到公路边,看见公路沿上有个豁口,他发疯推着轮椅直接从豁口窜了下去。
      冯松和保安惊呆了。
      他们跑到那个豁口,一看,下面是万丈深渊。
      冯松顷刻就瘫倒在地上。
      保安大喊道:“来人,救命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深渊之下,那个轮椅已经被摔的粉粹,冯宝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来了一群人,报警的报警,救人的救人,现场乱成了一团,冯松连续经历了两次人生暴击,一次是活生生被冯妈咬,一次是眼睁睁看着冯宝跳,冯松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彷佛都坍塌了,此时此刻,他耳边一直回响着杂音:我是谁,我在哪?
      两个保安把冯松架着上了警车,冯松一直和警察叔叔重复着一句话:“我看不懂,我真的看不懂。”
      因为出了人命,冯松只能在派出所接受询问,问话的是警察老李,老李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警察,他一再安慰冯松,就是正常问话,让他放平心态,如实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
      冯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老李,说完以后,眼泪哗哗流着,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看不懂,我真的看不懂,我挺震撼的。”
      此时的冯松就像他的精神导师李安看完电影大师伯格曼的《处女泉》一样,没看懂,但大为震撼。
      老李询问了冯松好久,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让他走了。
      冯松回到医院,一直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张小惠看出了问题,问他怎么了?
      冯松说他的另外一个精神导师金基德因病去世,他很悲痛。
      确实,那个时候金基德去世不久,而冯松也很喜欢金基德的《空房间》。
      双重暴击,让冯松彻底崩塌了,他开始虚脱,呕吐,最后,他也挂上了吊瓶,和张小惠住在了一个房间,两个人都挂着吊瓶,隔床相望。
      张小惠心疼看着冯松:“兄弟,你在我心中就是个纯爷们,你怎么能像林黛玉这样脆弱呢?”
      冯松没敢把冯宝的事情告诉张小惠,只是忧伤说道:“金基德一走,世界再无空房间。”
      后来,冯松拿出手机,让张小惠看了一遍《空房间》。
      张小惠没看过空房间,看完以后,她感觉也很震撼。
      再后来,冯松把王家卫的《花样年华》《重庆森林》《2046》统统给张小惠看了。
      为了增强张小惠的艺术修养,他还给张小惠看了李安的《断臂山》和伯格曼的《处女泉》。
      在那段时间,张小惠的电影艺术鉴赏力突飞猛进,冯松还帮她在豆瓣注册了一个账号,留下了她人生最后的影评。
      在那段时间,张小惠给冯松灌输了很多中医养身理论,张小惠学的是中医,毕业后,进了一家中医医院做护士,一干就是十来年,按照经验学来说,此时的张小惠也是一个老中医了。
      张小惠叮嘱冯松一定要保护自己的眼睛,不要随便煽情,随便流泪,要笑着活,笑着死。
      一番话,让冯松的泪腺又开始泄洪。
      可是看到张小惠一脸的笑容,冯松还是憋住了,他笑着说道:“姐,等我拿了影帝,我不哭,我笑着告诉我的影迷,我姐说了,要笑着活,笑着死。”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十天后,冯松收到了精神病医院护士小姐姐的微信信息,约他谈一谈。
      冯松知道,面对一个超标的重庆小帅哥,这个护士小姐姐肯定是动了芳心。
      冯松把此事告诉了张小惠,张小惠让他赶紧去,如果能在她挂之前看到冯松生米煮成熟饭,或者能给她娶个弟媳,她会含笑九泉的。
      冯松精心打扮了一番,兴致勃勃去赴约了。
      在解放碑一个咖啡馆,护士小姐姐看见冯松,就一脸惊恐的说,那个冯妈又咬人了。
      冯松说道:“她咬人很正常啊,我就是被她咬伤的,你看,这里还有疤痕。”
      说完,冯松挽起袖子,故意露出自己健硕的胳膊,那意思是说,姐姐,别拿冯妈说事了,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撩我吗,来啊,看看我的肌肉,肯定是你喜欢的型。
      护士小姐姐完全无视冯松的肌肉,而是更加惊恐的说道:“她现在见谁咬谁,我感觉她是真疯了!”
      冯松木木看着护士小姐姐:“什么是真疯?难道她以前没疯?”
      护士小姐姐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我感觉她以前是装疯,当她知道儿子的死讯后,她就真疯了。这里面,一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冯松看着一本正经的护士小姐姐:“姐,你是不是喜欢看悬疑片?”
      护士小姐姐严肃说道:“别打岔,我在这个医院干了十几年了,见过太多的精神病人了,我绝对能看出一些猫腻来,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冯爱菊以前就是装疯,她以前爱笑,对人特别好,也很善良,但现在呢,眼神里全是仇恨,这两种眼神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断定,冯爱菊以前是假疯,现在是真疯。”
      冯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也严肃看着护士小姐姐:“动机呢?”
      护士小姐姐:“我不知道啊,所以才找你分析的嘛,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你看看我的黑眼圈。”
      冯松看着护士姐姐的黑眼圈,缓缓说道:“在精神病医院装疯?她也不是演员,也不是去体验生活,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突然,冯松拍了一下脑门,大声说道:“对了,你们医院有宝藏!”
      护士小姐姐愣住了:“什么宝藏?”
      冯松激动说道:“肯定是埋藏在医院的宝藏,冯妈一直潜伏在你们医院,伺机盗取宝藏。”
      护士小姐姐郁闷看着冯松:“你是不是脑回路有问题?或者,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冯松很认真说道:“是啊,我就是一个演员。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了年头了?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或者,医院里有没有古墓之类的,还有,你们医院是不是离银行特别近?
      护士小姐姐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医院是建国后修建的,没有地下室,没有古墓,离银行特别远。”
      冯松愣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认真说道:“如果不是图财,那有可能是图人。”
      护士愣了一下:“图人?”
      冯松:“对,你们医院有没有超级富豪之类的?”
      护士愣愣看着冯松。
      冯松继续说道:“富豪得了精神病,忘记了保险柜密码,她有没有可能是潜伏在这里,要从富豪那里套出密码?然后取走财富?”
      护士郁闷看着冯松:“大哥,我们医院没有富豪,他们的身世,我一清二楚。”
      冯松:“也许是隐形富豪,你我不知道而已,冯妈平时对谁最好?对谁最上心?”
      护士:“她对周芳最好。”
      冯松:“谁是周芳?”
      护士:“就是那个扒你上衣的人。”
      冯松一听,下意识护住了上身。
      护士:“周芳比冯爱菊早一年来到医院,周芳来医院后,到处扒人家的衣服,没人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后来,冯爱菊也住了进来,她不嫌弃周芳,硬是和周芳住在了一起。”
      冯松一听,赶紧说道:“等等,你说硬?这个硬是什么情况?”
      护士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冯爱菊不和任何人住在一起,就赖在周芳房间,我们没办法,只能让她住了进去,我们本来以后她们两个会闹事,但是几年下来,两个人相安无事,冯爱菊对周芳还很好,好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照顾她。”
      冯松:“她们两个以前认识吗?”
      护士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两个人的家属也没说过她俩以前认识。”
      冯松睁大眼,兴奋说道:“就是这个周芳,她一定有什么秘密,她是干什么的?”
      护士:“她以前就是一个小学老师,儿子小的时候,她就和老公离异了,独自把儿子养大的,儿子在高三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她找了十来年没找到,她一直说是自己把儿子逼的离家出走的,后来她就疯了,积蓄也花光了,现在还欠着我们医院钱呢,所以,你说的富豪假设,根本不成立。”
      冯松陷入了沉思。
      护士喝了一口咖啡,站了起来:“好了,我要去上班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我们医院看看冯爱菊,她现在的状况确实是真疯。”
      冯松赶紧摇了摇头。
      护士:“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冯松:“不是我不信,是我不敢去,姐姐,你真忍心她再咬我一口吗?”
      护士暧昧看了一眼冯松:“小怂怂!”
      说完,护士姐姐走了。
      冯松看着护士姐姐的背影,突然,一拍脑门:“不对啊,不对,如果她是装疯,她为什么要咬我?我找她惹她了?没有道理啊,如果是装的,为什么不认张小惠?张小惠可是说,她以前对张小惠特别好,为什么不认?为什么咬我?为什么对周芳那么好?”
      冯松说完,窜出了咖啡厅,来到马路边,护士小姐姐正要上出租车,冯松一把拉住她,着急说道:“咱们再捋捋吧,也许剧情很快就能捋顺了呢?”
      护士暧昧看着冯松:“晚上吧,晚上来我家,咱们好好捋。”
      说完,护士小姐姐上了车。
      冯松回味着护士姐姐暧昧的眼神,久久未动。
      意犹未尽的冯松回到医院,他看着憔悴的张小惠,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冯妈和冯宝的事情告诉张小惠。
      犹豫了一下午,冯松还是把冯宝跳崖的事情告诉了张小惠,张小惠一言不发,呆呆看着天空的白云。
      冯松心疼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淡淡说了一句:“也许,我不应该回来。”
      冯松赶紧说道:“姐姐,冯宝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张小惠:“怎么没有关系呢?如果我们不去找冯宝哥哥,他就不会激动,也不会跳崖。不行,我要去看看冯妈。”
      说完,张小惠就要下床。
      冯松赶紧拦住张小惠:“姐姐,你别去,她现在真疯了!”
      张小惠诧异看着冯松:“什么意思?”
      张小惠:“护士小姐姐说,她以前是假疯,现在是真疯。”
      张小惠更加惊讶了,她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着急说道:“我和护士姐姐捋了半天也没捋明白,姐姐,这个冯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小惠缓缓坐了下来,平静说道:“冯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在我的心中,她就是我的妈妈,自从小时候母亲离家出走后,父亲就没给我过过生日,当时,我也把生日遗忘了,是冯妈,让我过了三个生日,一次是她的,一次是冯宝哥哥的,一次是我的,那三个生日让我铭记一辈子,因为在那个时刻,我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冯松:“那您为什么走了以后,就不回来找找她呢?”
      张小惠:“不敢回来,老爸那个时候欠了人家十万块钱,十万块在那个年代就是个天文数字,谁敢回来自投罗网?老爸让我断绝了和重庆的一切联系。直到他断气,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不要回重庆。”
      冯松郁闷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要装疯呢?而且一装就是那么多年?说不通啊?”
      张小惠:“你确定她在装疯?”
      冯松:“护士小姐姐说的,她天天和那些病人打交道,她说冯妈知道儿子的死讯后,是真的疯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张小惠:“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冯宝哥哥?”
      冯松:“为了儿子?什么动机?”
      张小惠:“儿子不是在福利院吗?”
      冯松拍了一下大腿,激动说道:“是啊,冯宝出车祸没有了双腿,老婆孩子爸爸,也跟着走了,冯妈也肯定遭受了致命打击,精神状态,生活状态不足以养活冯宝,所以,她只能装疯,让冯宝去福利院,而且那个福利院还是全市最好的福利院,衣食无忧,通了,全捋通了,就是这个逻辑,冯妈太伟大了,为了儿子,居然装疯这么多年,这完全可以写一部电影啊,比摔跤爸爸还感人!摔跤只是肉疼,装疯那是心疼啊,扎心的疼!”
      说完,冯松激动拿出手机,拨通了护士的电话,激动说道:“通了,全通了,这就是奉俊昊电影母亲的剧情,奉俊昊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个寄生虫的导演,奥斯卡导演,奥,寄生虫你也没看过啊?哎呀,行吧,晚上我给你补课!”
      冯松兴奋挂了电话。
      冯松看着一脸悲伤的张小惠,脸色的兴奋之色赶紧消失了。
      张小惠站了起来,说道:“跟我去看看冯妈吧。”
      冯松一听,脸色大变,着急说道:“姐,她现在是真疯了,到处咬人!”
      张小惠:“那我自己去。”
      冯松一听,赶紧拦住张小惠:“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张小惠看着冯松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还有一个月就要挂了,哪里来的一辈子!”
      冯松赶紧说道:“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张小惠郁闷看着冯松:“这又是什么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冯松:“哥哥在霸王别姬里说的。”
      张小惠郁闷看着冯松:“怪不得你们这些男演员会撩呢,原来撩妹台词一直备着呢!”
      冯松:“没办法,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嘛,我们很多演员就是人戏不分了。姐姐,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冯松疯窜回家,把家里的护具都翻了出来,这些护具都是冯松演死尸必备的家伙事儿,为了防止被冯妈咬,冯松必须全副武装。
      冯松自己穿了一套护具,又给张小惠带了一套护具,二人一番精心防护,然后,忐忑不安去了精神病医院。
      冯松和张小惠来到医院,却扑了空。
      他们刚到医院门口,护士小姐姐就来了电话,她着急告诉冯松:“冯爱菊要跳楼,就在医院后面的那栋楼。”
      冯松和张小惠一听,赶紧向医院后边跑去。
      医院后边,是一个破旧的居民楼,有七层高。
      楼下已经围了很多人。
      消防车的充气垫也吹了起来。
      冯松和张小惠气喘吁吁跑到人群边。
      护士小姐姐发现了冯松,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道:“二十分钟前跑到了这个楼上,要跳楼。”
      冯松和张小惠抬头望去,只见冯爱菊拿着一把菜刀,厉声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冯松着急问道:“怎么回事?还有菜刀?”
      护士心有余悸,慌张说道:“在一个老太太那里敲开了门,抢了人家的菜刀,就跑上楼了。”
      冯松:“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护士:“见谁咬谁,拦不住,医院楼上都有保护网,她就跑到这栋居民楼。”
      这个时候,张小惠窜了出来,冲着楼上喊了起来:“冯妈,我是你女儿,我是张小惠!”
      楼上的冯妈停止了喊叫,她呆呆看着楼下的张小惠。
      张小惠继续喊道:”冯妈,你还记得吗,我在你家过了三个生日,第一个,是你的生日,第二个,是冯宝哥哥的生日,第三个,是我的生日。“
      冯妈听到这里,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
      旁边的消防队员顺势要冲过去。
      可是冯妈又拿起了菜刀,指着张小惠喊道:”你上来。”
      张小惠一听,赶紧向楼上跑去。
      冯松一看,赶紧也跟着跑了上去。
      跑到二楼,张小惠已经气喘吁吁,她不停喘着粗气。
      冯松赶紧拦住了张小惠:“别上去,她有刀,很危险!”
      张小惠喘着气说道:“我都快死了,还怕危险?把我背上去!”
      冯松不敢动,呆呆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大声说道:“快,她是我妈!”
      冯松听到这里,赶紧背起张小惠,向楼上跑去。
      爬到四楼的时候,冯松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可是他依旧坚持,硬是把张小惠背到了七楼楼顶。
      张小惠从冯松身上滑了下来,冯松瘫倒在地上,大声喘着气。
      冯妈发现了张小惠,呆呆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了冯妈,一旁的消防员小声说道:靠近她的时候,就扑倒她。
      张小惠继续向前走。
      冯妈呆呆的看着张小惠。
      两人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突然,冯妈大喊道:“停下。”
      张小惠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张小惠眼泪汪汪看着冯妈,温柔说道:“妈,我是小惠,小时候,我妈妈离家出走了,你一直照顾我,还把我当成女儿。”
      说完,张小惠又迈了几步。
      张小惠:“妈,跟我回家吧,一切都会好的。”
      突然,冯妈疯狂喊了起来:“滚,给我滚!”
      张小惠愣了一下,流着眼泪说道:“妈,我得了乳腺癌,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现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照顾我一个月好吗?”
      冯妈听到这里,手里的菜刀滑落在地上,她呆呆看着张小惠。
      张小惠微笑着继续向前走:“妈,您小时候一直和我说,要笑着活,所以,我不害怕,但是您要走了,我也会从这里跳下去,求求你,帮帮我,照顾我最后一个月。”
      此时,冯妈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呜呜哭了起来。
      张小惠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冯妈:“冯妈,不要走,你走了,我会更加伤心。”
      冯妈看着张小惠的脸,突然露出了笑容。
      这一幕,像极了小时候张小惠看见冯妈的样子。
      她紧紧抱住张小惠,说了一句:“对不起。”
      突然,冯妈向前疯窜了几步,从楼上一跃而下。
      楼下传来一阵惊呼声。
      张小惠瘫倒在地上。
      冯松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张小惠。
      张小惠呜呜哭了起来:“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了,没了。”
      冯松抱住张小惠,也动情哭了起来:“有我,有我!”
      张小惠已无力行走,在护士的帮助下,冯松把张小惠送到了医院。
      张小惠知道了冯姐没有救过来,当场没了,她的精神世界也崩塌了。
      医生说,按照目前张小惠的状态,她可能连半个月也撑不下去了。
      冯松的精神世界也崩了,他和护士姐姐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醉酒的冯松跑到了朝天门,跳进了长江里,还好,江边的水不太深,护士姐姐喊叫着把冯松拉了出来。
      酒醒之后,护士责怪冯松太冲动了,冯松说,自己从小缺爱,张小惠让他看到了家人的爱,他不忍心这个亲人离开。
      护士对冯松的话半信半疑,毕竟他和张小惠认识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会成为亲人?
      可世界上的感情是复杂的,就像张小惠,三个生日,就让她感觉冯妈那里就是她的家。
      而冯松在第一次醉酒后,面对张小惠的中医调养理论,他认定张小惠就是自己的家人,至少,她关心他的眼泪,他的眼睛。
      所以,冯松还要强忍着眼泪去陪张小惠。
      冯松把世界上最好看的喜剧片都下载了下来,她要让张小惠带着欢乐离开这个世界。
      张小惠尽量配合着冯松,她要让这个弟弟看着自己欢乐的离开。
      两个人一起看喜剧片,一起哈哈大笑,一起等待死神的来临。
      六天后,护士小姐姐告诉冯松一件震惊的消息:周芳的儿子找到了。
      护士小姐姐把冯松约到了酒吧,在说话之前,她自己先灌了一瓶山城啤酒。
      冯松疑惑看着护士小姐姐。
      小姐姐一脸的惊恐:“你也喝一瓶,我怕你扛不住!”
      冯松郁闷看着小姐姐,一脸的疑惑:“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姐又喝了一口酒,惊慌说道:“那个冯爱菊有可能是杀人犯!”
      冯松吃惊看着小姐姐,一脸的崩溃。
      小姐姐:“冯爱菊走了以后,警察来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后来,警察顺着那个地址找到了一个矿洞,在矿洞里,他们发现了一堆白骨,通过DNA鉴定,那个人是周芳的儿子。”
      冯松听到这里,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胸口,胆怯问道:“冯,冯爱菊为什么要杀周芳的儿子?”
      护士小姐姐:“警察很快就会查出真相,我想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张小惠,毕竟张小惠知道冯妈的事情。”
      冯松听到这里,赶紧站了起来。
      护士一把拉住冯松,小声说道:“你先别去告诉小惠,这个事情是我舅舅告诉我的,他是我们医院的院长,他说了,这件事只告诉了我,其他人谁也不能说。”
      冯松缓缓坐了下来,呆呆看着护士:“那么说,冯爱菊是故意接近周芳的?”
      护士点了点头:“肯定是。”
      冯松:“她也想把周芳害了?”
      护士:“不可能,她对周芳很好,一直保护她。”
      冯松拿起酒瓶子,喝了一口酒,缓了缓神,说道:“难道是救赎?她杀了人家的儿子,来医院救赎?”
      护士:“现在说不好,也许不是冯爱菊杀的呢,她只是知道尸体的地方。”
      冯松:“动机是什么呢?”
      护士:“我也苦苦想呢,一个高中生,和她有什么仇恨?”
      冯松心有余悸说道:“冯爱菊咬我时候的那个眼神真像一个杀人犯,可是张小惠一直说她很善良,是个好人,她一直把她当妈妈,这么一个好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护士:“也许不是她干的,也许有隐情,咱们不是在猜测吗?”
      冯松:“周芳在哪里?”
      护士:“在医院,有人专门看着她。要不,你跟我回去,咱们一起问问她,也许能问出点什么呢。虽然她确实疯了,但要是知道儿子的下落,也许能想起一点什么呢?毕竟她就是因为儿子才导致精神不正常的。走吧,跟我一起问问。”
      冯松赶紧摆了摆手:“我要回去照顾惠姐。”
      护士看了看冯松的胸:“你是怕她扒你的衣服吧?你放心,她只扒男孩,不扒女孩,我挡在你前面。”
      冯松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惠姐状态不好,我必须寸步不离。”
      说完,冯松站了起来。
      护士喝了一口酒,悠悠问道:“你不是喜欢她?”
      冯松看了一眼护士,坚定说道:“是的,我喜欢她的率真,开朗,善良,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护士呆呆说了一句:“泰戈尔,飞鸟集。”
      冯松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护士:“好,我们还有得聊,平时没事,多看一些电影,比如王家卫,李安,伯格曼的经典电影。”
      护士看着冯松,非常虔诚点了点头,一副生如夏花的模样。
      冯松回到医院,两个警察已经来到张小惠的病房,张小惠躺在病床上,满脸幸福讲述着她和冯妈的点点滴滴。
      冯松看着张小惠一脸幸福的模样,无法想象,如果那个冯妈真是一个杀人犯,张小惠是怎样的崩溃?
      冯松躲在门外,悄悄听着张小惠的诉说。
      在张小惠的描述中,冯妈那里就是她在重庆那段时光的温暖港湾。
      冯妈不仅邀请她去她家过生日,还教会了她喝啤酒,还让她喝啤酒就要对瓶吹,这样才豪爽。
      所以,张小惠认定冯妈善良,豪爽。
      警察让张小惠把三个生日的细节说出来。
      张小惠细致道来,原来,那三个生日,张小惠都跟冯妈喝了酒,而且还是对瓶吹的,就在她有点醉意的时候,门外出现了小偷。
      第一次给冯妈过生日的时候,小偷打碎了冯宝面包车的车玻璃,冯宝追了出去,追了很久,没有找到小偷,后来,冯宝说,有人要偷车,把挡风玻璃给砸了,冯妈一听,急了,就和冯宝在外面一起追小偷了,张小惠吓坏了,她赶紧回了家。
      第二次给冯宝哥哥过生日的时候,又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又把冯宝哥哥的车玻璃砸了,冯宝和冯妈又开始跑出去追小偷,这一次他们很生气,两个人都拿了菜刀,张小惠一看这情形,只能吓的又跑回了家。
      第三次给张小惠过生日的时候,冯宝长了一个心眼,他把面包车开到了门口,还在车边拴了一个大狼狗,这一次,张小惠彻底喝醉了,那个小偷也没有来,张小惠迷迷糊糊看着冯妈,嘴里一直喊着妈妈,冯妈流下了眼泪,发誓一定要帮张小惠找到亲妈,醉酒的张小惠抱着冯妈大哭,这个时候,一脸惊慌的老爸冲了进来,他背起张小惠就跑了,张小惠迷迷糊糊被老爸背到一个出租车上,连夜跑出了重庆,在车上,张小惠酒劲发作,睡的晕晕乎乎的,她连最后看一眼重庆的机会也没了。
      警察认真做着记录,门外的冯松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赶紧跑到一个角落,拨通了护士小姐姐的电话,冯松让护士小姐姐查查周芳的儿子是不是偷过东西。他叮嘱护士赶紧查,如果那个孩子偷过东西,那一切就都说通了。
      叮嘱完护士,冯松回到病房,警察闻讯完毕,已经离开,张小惠平静躺在床上,笑眯眯看着冯松,可以看出,她还沉浸在曾经的幸福之中,对于她这么一个悲惨的人,那么一点幸福也许就是人生最温馨的回忆了。
      冯松没有正面说冯妈的事,而是侧面问起小偷的事,张小惠说,冯妈的串串香店被偷过两次,家里也被偷过一次,冯妈对那个小偷恨之入骨,发誓要剁了他。
      张小惠说到这里,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可以看出,她真是把冯妈当成了一家人,家人的痛苦也是她的痛苦。
      冯松赶紧安慰张小惠,给她讲了很多土味冷笑话,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中,张小惠幸福睡着了。
      护士把冯松约到了家里,两个人品着红酒,认真探讨着案情。
      护士说,她已经托人去调查那个男孩的过往了,很快就有消息。
      冯松信誓旦旦说道,他感觉这个男孩就是出现在生日宴上的那个小偷,他肯定偷了冯妈很多次了,所以冯妈才对他下了狠手,这应该算是过失杀人。
      护士也认可了冯松的说法,两人达成统一意见,冯妈还是个好人,只是小偷太过分了。
      意见达成一致后,两个人喝了一瓶红酒,然后又滚了床单,两个小时后,护士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说,周芳的儿子品学兼优,从来没有偷盗行为,而且从小学到高三,那个孩子一直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根本不可能去偷东西,而且周芳给儿子定的目标就是考清华,而且所有的老师也认为这个孩子肯定能考上清华,所以,这么一个清华苗子,他绝对是不会去偷东西的。
      冯松和护士小姐姐听完电话,完全懵了,一个如此品学兼优的孩子,不会是小偷,那么冯妈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即使不是她下的手,那她知道孩子的下落,按照一个善良人的标准,她应该早点报警,或者就应该把那个孩子救出啊,为什么孩子成了一堆白骨,她才说出了地址?
      冯松和护士小姐姐百思不得其解,痛苦思考。
      张小惠的余生确实不多了,张小惠已经上了呼吸机,身体无法行动。她微笑看着冯松,请求他让自己早点离开,让他帮自己拔掉那个呼吸机,可是冯松不忍心,那是割裂心扉的疼。
      三天后,护士告诉冯松,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警察把一件遗物交给了周芳,那是一个日记本,日记本里有所有的真相。现在她把日记本拿了出来,要让冯松和张小惠知道真相。
      冯松跑出了医院,去迎接护士。
      那一天,是个周五晚高峰,山城重庆又惯例大堵车。
      冯松一口气跑出了医院,沿着人行道一路狂奔。
      护士小姐姐坐在车里,看着纹丝不动的车流,她也着急跳下车,向冯松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跑了五分钟,跑的气喘吁吁。
      在千厮门嘉陵大桥,两人终于相逢。
      护士小姐姐把一个发黄的日记本,交给了冯松。
      这个日记本是一个牛皮日记本,虽然经过岁月的摧残,日记本还保存完好。
      护士小姐姐把最后几页指给了冯松。
      冯松拿着那个日记本认真看了起来。
      冯松越来越崩溃,看到他最后,他实在是撑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护士小姐姐也崩不住了,她拉起冯松,两人抱头痛哭。
      千厮门大桥是个网红打卡地。
      冯松和护士小姐姐在这里上演了世纪之抱,世纪之哭。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一对两人抱头痛哭,痛不欲生。
      那些直播的网红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他们纷纷对着二人开起了直播。
      最后,冯松和护士小姐姐实在哭不动了,他们手拉手,泪流满面离开了大桥。
      这一幕,上了重庆当地的热搜,冯松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跑龙套小演员,成了一个带流量的网红。
      两天后,冯松和护士小姐姐发生了严重的争吵。
      他们一个人主张必须把日记告诉张小惠。
      另外一个人坚决不同意。
      同意的是护士小姐姐,不同意的是冯松。
      冯松说,他不能让张小惠带着恨离开。
      护士小姐姐说,张小惠知道了真相后,肯定是带着爱离开的,她是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和良知说的。
      两个人争论不休。
      最后,两人找到我,也就是鄙人顾小沙,我是冯松的好朋友,我一直相信冯松能拿个影帝,所以,他一直对我感恩戴德,在真相的问题上,我倾向他的护士女朋友于洁的话,张小惠肯定会带着爱走的。
      因为看完日记,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糙老爷们,也哭成了狗,是的,真哭成了狗。
      所以,我赞成冯松把日记和真相告诉张小惠。
      在张小惠的弥留之际,冯松拿着日记,在她耳边轻轻读了出来:
      2002年12月20日,不知天晴还是天阴。
      我叫王辉,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几篇日记了,我感觉我的日子多了,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以前的日记,我不敢写她,因为我怕我妈妈知道,如果我妈妈知道了,她肯定会找到她,让她没有办法平静的生活。我妈妈就是一个疯子,她一直逼着我学习,考上清华。最近,她怀疑我谈恋爱了,疯狂监督我,搜身,查日记,我和她起了冲突,她失手打翻了一个暖水瓶,把我的肚子烫伤了。
      她妈就是一个疯狂的女人,所以,我不敢向她表白,也不敢和她说话。
      这个她叫张小惠,是杨家坪中学的高三学生,我们是在2000年的时候相遇的,当时我坐公交车去杨家坪,她坐在车厢前面,我坐在车厢后排,后来,上来一个满头白发的担担大爷,大爷浑身脏兮兮的,很多人都躲着他,她看见了大爷,站起来给大爷让了一个座,大爷激动给她鞠躬,她赶紧摆手,灿烂的笑了,那个时候,我就记住了她的笑容,那个笑容让我品尝到了爱情的味道。
      我跟着她下了车,跟到了杨家坪中学,在学校的公告栏,我知道她叫张小惠,她的名字和照片挂在表彰栏里,我想她一定是个好学生。
      后来,我一直来杨家坪跑,为了瞒住妈妈的盘问,我还在杨家坪找了一个私教机构,美其名曰,学习进步,实则就是学习初恋。
      后来,我悄悄跟着她,知道了她住在哪里,知道了她有一个爱赌的父亲,知道了她母亲在她小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在千禧年跨年夜的时候,她说要和同学去歌乐山庆祝,我很担心她,悄悄跟着她去了歌乐山,后来,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就和同学们跑下了山。好了,我累了,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里了。
      冯松读到这里,哭泣着说道:姐,你在歌乐山没有遇见狼,他叫王辉,是他一直在保护你!
      此时的张小惠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继续念道:
      2002年12月21日,不知天晴还是天阴。
      今天我的状态很差,感觉好像就要走了,走之前,我必须把我的经历写出来。
      两年过后,我对她原来越痴恋,我把持不住了,我就出现在她吃吃串串香的店里,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我,我看着她笑了,她看着我,也笑了。
      她的笑还是那么迷人,而我的笑,是心花怒放,我感觉她也喜欢我,我很想过去向她表白,两年了,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我犹豫着,挣扎着,喝了啤酒,想给自己壮壮胆,可这个时候,我妈追了过来,我赶紧跑了,我知道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喜欢她,那我就完了,她也就完了,所以,我跑了,再也不敢向她表白了。
      我感觉那个冯姐是有问题的,她看见张小惠的时候,总是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可她总是给她儿子使眼色,这让我感到心惊肉跳,所以,冯姐第一次邀请她去她家过生日,我也跟着去了,我在窗户里看见冯姐一直让张小惠喝酒,我很担心她,我怕她喝醉,所以,我就打碎了她儿子面包车的车玻璃,他儿子追了出来,我躲了起来,后来,我看见张小惠走了,我也安心走了。
      我越来越感觉那个冯姐确实有问题,一个月后,冯姐又邀请张小惠去她家过生日,我怀疑冯姐是想让张小惠做她儿子的女朋友,我很生气,因为我看见冯姐又在灌她酒,所以,我又把她家的车玻璃给砸了,这一次,我下了狠手,一大块石头直接扔了上去,冯姐和她儿子怒了,提着菜刀来追我,我跑进了后山,我远远看见张小惠离开了她家,我的心又踏实了。
      我现在,很困,很累,我要睡了,希望我明天醒来,能写完最后一篇日记。
      冯松读到这里,看着张小惠,张小惠流下了最后的眼泪,她呆呆看着冯松,眼神里全是不舍和悲伤。
      冯松哽咽着继续念道:
      2002年12月22日,天阴。
      我感觉我的世界要黑了,所以,我必须尽快写出来,张小惠的生日我是很期待的,我把攒的钱给她买了一张流行花园的珍藏版CD,我知道她喜欢流星花园,因为她和她的同学一直讨论流星花园,所以,我想把这个CD悄悄送给她,我来到她家,发现她正要出门,我躲了起来,我看见她又向冯姐家的方向走去了,我预感大事不妙,所以,我敲碎了她家的玻璃,翻了进去,把那张CD放在她床头,放完以后,我想了想,必须让张小惠的爸爸知道她的危险,我知道张小惠爸爸爱赌,也赌输了很多钱,他有仇家,所以,我用小刀划破了手,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血书:杨家坪山屯路124号,你女儿,大灾。
      写完以后,我追到了冯姐家,果然,那个冯姐又在灌张小惠酒了,我还在他儿子的车里发现了一个老男人,老男人死死盯着张小惠,我预感到了什么,我又拿起了一块大石头,当我要用石头砸车的时候,我看见张小惠爸爸惊慌跑了过来,他窜进了屋子里,背着张小惠就跑了。
      冯姐和她儿子追了出来,他们发现了我,开始疯狂追我,我跑进了后山,他们追了上来,我慌不择路,掉在这个矿洞里,当时,我还能看见圆圆的月亮,后来,我看见洞口有一张狰狞的脸,他把那个洞口用大石头盖上了。
      我跳啊,叫啊,喊啊,可是一无所用,八天后,我感觉自己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天黑了。
      冯松读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此时,张小惠也是呆呆看着冯松。
      冯松含着眼泪,读完了王辉的最后一句话:往后余生皆是初恋。
      张小惠听完这句话,露出了微笑,她走了,带着笑走了。
      我想,此时,张小惠已经和王辉紧紧拥抱在一起。
      一段余生,一段初恋,满目悲伤,十八年不曾知,不曾念,十八年确是白骨相护,一段初恋情,失了少年郎。
      芸芸众生,萍水相逢,谁曾想,有如此真爱,有如此惨爱?
      半年后,冯松又找到了我,他说希望我能把张小惠的故事写成小说,他要让世人记住张小惠,记住王辉,记住危险如影随形,真爱如影随形。
      这个故事确实让我老泪纵横,所以,我答应了冯松,小说的名字就叫《往后余生皆是初恋》。
      再后来,冯松告诉我,他认周芳当了妈妈,每次去看周芳,他都找一个影视化妆,把自己的肚子化上烫伤妆,然后,周芳就能撕开冯松的衣服看见烫伤,然后母子二人就抱头痛哭。
      清明节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墓地,看见张小惠和王辉的墓地紧紧挨在一起,张小惠的遗像是那么灿烂如花,王辉的遗像是那么青春阳光,他们的墓碑上写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把自己写的小说放在他们的面前,名字就叫《往后余生皆初恋》。

      谨以此文致敬伟大的爱,隐秘的爱,善良的你,善良的我—顾小沙。
      谨以此文提醒少年的你,你眼中的善,也许不是善,你看到的爱,也许不是爱,睁大慧眼,切莫单纯—顾小沙。

      后记:
      后来,冯松根据警方追查的线索,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冯爱菊装疯就是赎罪,也不知是不是因果报应,王辉死后,他们家破人亡,冯爱菊也许是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所以,装疯赎罪,照顾周芳。而冯宝也可能知道那个被关住的男孩根本不是什么小偷,他就是张小惠的初恋,是他一直在保护张小惠,所以,他醒悟之后,跳崖了。第二,张小惠母亲的离家出走,很可疑,警方正在追查一切线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刻骨铭心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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