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太阳吵架了？》白鸟一双

9、夏至（中）

　　“哼。”那女子冷笑一声，神情落寞，“原来这世上的无尽悲哀，最终不过化为短短几行字，无因无果，留给后人的笑料罢了。”

　　羲御不问往事，话锋一转：“刚才为何出手相救？你如今的形态非鬼非人，也没那么大的把握能成功吧？”

　　齐王后生前不过一介凡人，借着那一缕痴怨，魂魄未入冥府，也未消散，终日在人间游荡。日久天长，确实能吸收些天地灵气，但根基不稳，虚浮无力。像方才那样奋力将女孩救下，元气早已伤了。

　　齐王后低垂下头，轻声道：“我不愿那个女孩儿同我一样，为了男人，最终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她……她该放下。”

　　这不值得。
　　就如她，因为齐王的负心，决绝了结自己。

　　“她是一时冲动，加之意识恍惚，多半早已醒悟过来。而你呢？”羲御冷淡的眼神仿佛要将齐王后看透，“你若已经放下，又何必游荡人间千年？”

　　仿佛经过挣扎，但最终还是放弃，齐王后眼中带着恨意：“对！我放不下！是他负了我，我却忘不掉他。但我纵是在人间再游荡一千年，也不愿去见他与那女子一起……”

　　“齐王若真负了你，又何必在军中自裁？”羲御反问。

　　齐王后惊愕：“什么自裁？他明明战死沙场，陛下还因此追封了他。”

　　她死后魂魄不散，化为蝉，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再见到齐王，但还是在意着他的消息。

　　她分明听见人人都说着齐王战死，为国捐躯。
　　如今这面前的人却告诉她，齐王是自裁。

　　羲御知道她不信，一挥手，就将那日情景重现在齐王后眼前。

　　齐王是如何上了战场，在听闻王后去世的消息后，又是如何绝望拔剑自裁，死于帐中。

　　齐王后瞧得分明，无措地望向羲御，料想他是神明，必定知道前因后果。

　　羲御果真开了口：“齐王身为出征将帅之一，战事临近尾声之时，却在军中自裁，若这事传出去，势必动摇军心。主帅便将消息瞒下，待大军凯旋，才说齐王战死，齐王才得追封。算是保全了皇家颜面。”

　　“他为何这么做？”齐王后闷声问道。

　　“‘王悔恨’三字，还不够用来解释吗？”羲御反问。

　　齐王后凄凉一笑：“他若悔恨，当初又何必接受陛下赏的那位美人？他曾与我有誓，夫妻二人间容不下第三人，是他违背誓言，又何必还要事后寻死？”

　　羲御眼神悲悯：“齐王战功卓著，早就惹来疑心。”

　　齐王后最怕的事发生了。
　　时过千年，旧伤可以慢慢愈合。可若当年另有隐情，心中懊悔又该如何自处？

　　“你若不信，就仔细想想，齐王逝后，你口中的那位美人，可曾再出现？”羲御顿了一顿，“皇帝眼里的钉子拔除，她这枚棋子无用了。”

　　齐王后一直绷着的情绪终究溃了堤，不住摇着头：“你……你是在骗我。”

　　没等羲御开口，明朝就忍不住道：“仙君从不骗人。他从未见过你那位齐王，犯不着替他遮掩什么。”

　　“他如今在哪里？”齐王后暗淡的眼神中忽地涌出一丝神采。

　　羲御摇头：“冥府的事，我并不过问。”
　　看着女子神情凄然，他又补道：“但我可助你前往冥府，他若也放不下，多半还未离开。你们重入轮回，也算了结了一桩情债。只是作为条件，要借你一物。”

　　齐王后没有一丝犹豫：“我答应你，只求仙君大人助我。”

　　她怨结过深，非人非鬼，凭自己的能力无法入冥府，也就无法入轮回。

　　羲御像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将手掌抬起，从女子身上褪去的一对青色蝉翼就缓缓落在了手心。

　　他让明朝小心收好，才道：“跟我来。”

　　公寓中太过狭小，为了开启鬼门，羲御将人带至城郊树林。
　　周围布下结界，凡人自然无法瞧见里面的诡异场景。

　　待鬼门一开，齐王后向二人道别，而后决然离开。

　　一切都那么快，明朝跟着羲御往回走时，觉得很不真实，心中感触良多，终于开口问起：“这件事，他二人是谁做错了？”

　　“感情中哪有那么多对错？”羲御摇头，“误会易结却难解，对错最终反而不重要了。”

　　明朝又问：“那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羲御想了想，道：“误会已解，若有心有情，定会再相见。”

　　齐王若等着齐王后，或许这时已经相见。若没等，齐王后重入轮回也定会去寻他。想来，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明朝却陷入忧伤，小声嘟囔着：“仙君，做人真累。”

　　“哦？”羲御眯眼瞧着他，“那便不做人好了。我看家里有几个空花盆，你继续做花，我也可以养着你。”

　　明朝认真起来：“那不行，累就累吧，我享受做人的好处，自然也要尝尝做人的难处。”

　　毕竟，他不想做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