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书三年以后》六月艾

48、第 48 章

　　穿过迷雾森林，雨依然还在下。但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已然不在，两侧只剩一些常见的青松、柳樟。

　　他们终于离开了来复村。

　　“想不到卫姑娘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执剑兔鼻头翕动，还在回味她刚才假装吓大手一事。

　　一事了毕，卫水苏松快许多，她两手遮在眼前挡雨，“是说不像我吗？按执剑的印象，我是什么样的？”

　　“嗯……感觉卫姑娘平静又温和？”被这么一问，执剑兔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她以前骗了义父，害义父受苦，是个坏女人。

　　可她又说自己会努力弥补，那就是个知错能改的坏女人？

　　嗯……她符术一流，又勤恳认真，是个优秀的大道者。

　　她对深陷困苦的人都伸以援手，所以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吧？但一个善良的人方才怎会想要杀害别人呢？

　　执剑兔弄不明白了。

　　看他一副纠结矛盾的样子，卫水苏觉得很是可爱。

　　她垂眼轻轻地笑了，“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温和，生气了也是会发脾气的。”

　　执剑兔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且慢！等等我！”身后又传来那道沧桑枯朽的声音，两人一兔诧异地回过头。

　　“风婆婆？你怎的跟出来了？”卫水苏微蹙起眉，“你这样没事吗？”
　　她记得风婆婆说离开村子是会化为尘土的。

　　风花摆了摆手，抬袖抹去脸上的雨水，眼神坚毅，“我不回去了，永远不回去了。”

　　卫水苏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她抬手一指，“走过那片小树林才是真正地离开来复村。我就喝了一点点泉水，兴许没什么事呢。”

　　“婆婆，你这是心存侥幸。若当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那就出事吧。”

　　卫水苏一时失语。

　　风花低下布满皱纹的脸，“我……唉，我总是如此，明明觉得大手他们做错了，却不忍心他们受到惩罚，反复来回地让你们感到苦恼。”

　　“婆婆你没错，毕竟还没到一命抵一命的时刻，我只是气不过，所以想吓吓他。”
　　做错事总该受到一点惩罚才是。

　　风婆婆捧着心口，“大手吓没吓到我不知道，可把我给吓坏了。总之，我就是希望能义无反顾一次，就让我试试吧。”

　　“或许会死的，婆婆。”卫水苏总是直言不讳。

　　“那就死吧，”风花弯起映着水光的眼睛，看似坦然的话语中带着兴奋的颤动，“我想明白了，反正人迟早都会死，就带我多走一段路吧。”

　　卫水苏和简祁相互看了一眼，尊重她的抉择，“婆婆你若感到不适千万要开口，我们马上送你回来。”

　　“诶，好！”

　　满是褶皱的脸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自从决定离开村子以后，风花从未如此明朗地开心过。
　　只单纯地期盼做下选择后好的一面，原来眼前的风景便能开阔这么多。

　　她一路跟着卫水苏他们，走进小树林，穿过小溪流，踏过湿哒哒的草泥地……这里好像和后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因为初次相见，一切都显得新鲜有趣。

　　身上落下的雨温热轻柔，几人折了宽大的叶子遮雨，卫水苏一路和风花讲师门里的趣事，像是以前小乔师姐教她缝衣裳，结果她缝得太松，南星师兄穿着穿着就裂开了……风花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走着走着，风花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抽痛，就像是被谁突然捏紧一般，可她没有开口。

　　再继续前行，她的腿脚也开始泛疼，风花假装自己扭了脚，走慢了许多，在卫水苏担忧的眼神中，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快走到树林尽头时，风花瘫软在地。

　　卫水苏吓得赶紧要把她背起，风花却抬手制止了她，“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直在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的，婆婆，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们，”卫水苏心绪很复杂，她轻声回道，“婆婆，我送你回去吧。”

　　风花依然摇头，这一夜，她摇了许多次头，这是最坚定的一回。
　　“我只是有点走累了，困了，我睡一会儿，等下就起来。”

　　卫水苏握着她的手，感受到脉搏逐渐变得微弱。

　　简祁走过来蹲下身，伸手抹去她眼前的雨水，声音缓慢而轻和，“快到了。等婆婆睡醒睁开眼，我们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

　　是吗？原来快到了吗？

　　风花笑着闭上了眼。

　　她真的只是困了而已，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总容易感到疲惫，等一觉醒来，精气十足，一定就能继续前行了……就睡一会儿吧，一会会儿就行……

　　雨水滴滴答答打落在卫水苏为她撑起的叶片上，溅开时的小水珠落在她身上，暖意融融。

　　风花再次睁开眼时，天空已经变得晴朗，耀眼的光照得眼睛刺痛，她抬手遮掩。

　　卫水苏欢喜的声音传来：“婆婆，你醒啦！我们继续前行吧！”

　　“嗯……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了个好觉，她的身体变得轻快许多，浑身舒爽自在，像是要飞起来了一般。

　　上天还是怜悯她了。风花眼含热泪地想。

　　小心翼翼越过树林的边界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风花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变得更加灵巧了。

　　“我走出来了！”她看着自己的脚惊呼。

　　卫水苏笑道：“是啊婆婆！”

　　风花抹掉眼角的泪水，半哭半笑地看向卫水苏，“我们可以一起继续走了。”

　　于是他们不断地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石岸。

　　石岸前，是一整片看不见边际的水，它们击打着岸，发出响亮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它们和天一样蓝。

　　风花一时张不开口。

　　身旁的卫水苏笑着牵过她的手，“婆婆，来。”

　　她牵着她往前走，从青草绒绒的小坡上走下去，踩到一片黄白的细土。

　　风花弯下腰看，风一吹就能拂起的细土中掺杂着亮晶晶的小石子，石子上有着或赭或蓝的奇异色块。

　　她捡起一块捏在手中，指腹被硌得凹下去一角。

　　凉冷的风扑在脸上，将凌乱的发丝向后撩拨，风花望着远处冲上来又退下的水，忽地有些害怕。

　　身侧的卫水苏拉着她继续往前，一直走到那些细碎的土变得坚实、湿凉的地方。风花下意识想往回退，卫水苏却没有松开手，她低下身将鞋履脱下，单手拎着两只鞋向她扬眉。

　　风花犹豫了下，也把鞋子脱下来。赤足刚触到土地时感受到的冰凉激得她一个哆嗦。

　　他们继续往外走。脚下的土地平实坚硬，和前面那片松软的地方截然不同。

　　靠近岸边时，近看有些浑黄的水翻涌着扑身而来，风花惊得一时忘了躲，呆愣愣地由着它冲过自己的脚丫，又从脚缝间溜退回去——痒痒的。

　　原来这就是海。

　　风花松开卫水苏的手，她俯下身用双手捧起海水，凝望许久后，笑着将并拢的手掌缓缓分开，清凉的水流从掌缝间细细淌下，落进欢腾的海水中，继续往复来回……

　　她笑了，眼泪从弯起的嘴角旁落下，滴进这片蓝色的海洋。

　　卫水苏和简祁将昏睡的风婆婆带回了迷雾森林的边界。

　　卫水苏看着婆婆嘴角的笑，“小师兄你方才用了术法？”

　　简祁灵力恢复得更快，他轻眨过眼，“幻梦一场罢了。”

　　卫水苏温柔地抚过风花的额头，“愿婆婆好梦常伴。”

　　两人一兔继续向前行进，终于走到了村庄。换了干净的衣物以后，最要紧的就是带卫水苏看病。

　　这一路风吹雨淋，简祁一直很担心或许怀有身孕的卫水苏，虽说她本人都快忘了这件事。

　　大夫一手摸着卫水苏的脉，一手捋着胡须，“嗯……这位姑娘身子虚弱不假，但并未有喜脉啊。”

　　简祁隐隐的预感成真。执剑兔松了口气。

　　卫水苏也不意外，只是比较好奇：“那我为何又是吐、头晕，还想吃酸物呢？”

　　大夫上下打量她，又让她张嘴吐舌，“瞧姑娘这面色，怕是常常夜里难眠吧？过度劳累也会使肠腹受罪，自然便想吃点酸甜之物清口。”

　　卫水苏仔细思索了下，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原来只是太累了，并没有怀孕……卫水苏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茫然。

　　她感到累了吗？

　　简祁一颗悬起的心放下，可又莫名地感到酸涩。若是如此，他们往后便没有相见的理由。这次告别，是真正的告别了。

　　离开医馆时天已放晴，灰蒙蒙的天透着薄光，风中依稀留着雨水的气息。

　　简祁和卫水苏并肩走着，执剑兔默默地跟在后面，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地在二人之间来回。

　　一直走到村口驿站，简祁用身上的信物换了三匹马。如果是在村庄穿行的话，还是马方便些。

　　两人一兔翻身上马，一起缓缓地走在村外无人的小土路上。

　　简祁看向明显在感到哀伤的卫水苏，稍作犹豫后开口道：“师父说，他会让一切回到曾经。我曾听人提到，他在找时辰道人的伴生混沌至宝——时间轮盘。”

　　时间轮盘能够使持盘人回退到曾经，甚至前往未来。

　　卫水苏打起精神，“传闻中时间轮盘随着时辰道人在当年同盘古的大战中一同消逝，又重出江湖了？”

　　“不清楚。”
　　师父看似洒脱随性，实则最重感情。整个水云宗，他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水苏。

　　简祁垂下眼，“但有依托总是好的。”

　　一提起师父，卫水苏的心口又溢出了暖暖的温柔，师父还在为了她奔波，她也该继续前行才是。
　　“小师兄，那你可有时间轮盘的消息？”

　　简祁摇首，“京城消息通达，你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好。对了，小师兄你似乎一直也在寻觅着什么。”

　　“我在帮恩人找孩子。”

　　“叫什么？我顺便帮你找。”

　　简祁又摇首，“知道她名字的人越多，越影响她的找寻。”

　　“嗯。”

　　两人之间的话语中断，卫水苏还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慢慢走到岔路口，到了该分别的时刻。马蹄在原地踏步，马鼻呼哧呼哧喷出热气。

　　“这个给你，”简祁将一团布塞到她怀里，浓深的黑眸只望了她一眼，“保重。”轻声的道别后，他策马远去。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模糊，和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样。

　　卫水苏目送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低头将怀里的布打开，发现里面放了一只两个巴掌大的挎包。黄绿交接的线紧密地织在一起，能将雨水一应阻绝。

　　都不知道小师兄何时买的……卫水苏将挎包背上，浅浅地笑了笑。

　　又回到独自一人的行程。

　　卫水苏往前走了许久，午时坐在溪水旁石块上嚼着葱饼时，耳中又响起那种滋滋的怪声。

　　她咬着饼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后又将饼块咽下去。

　　“叮！重启成功！尝试重新与宿主实现连接……”温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卫水苏记得这个声音，上次她说了两句话就消失了。

　　“已连接。系统ZTW330为您服务。

　　“中午好宿主，由于技术故障，系统暂时与您失联，感谢您的耐心等待。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卫水苏没听懂那一连串的话语，她回以问候：“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我是系统ZTW330，您可以像之前一样称呼我为系统，或者是330。”

　　“细桶？不知是哪两个字？”

　　“关系的系，统治的统。”

　　“好奇特的名字，三三零你是妖怪吗？”不知何时附身在她身上的？

　　“我是时空管理局研发的最新代辅助型人工智能，为进入故事中的人提供引导、提示，及部分技术支持。具体而言，我可以为您提供原主的技能说明，人物的详细面板。本书怪物众多，卫星无法大量导入，定位导航功能不全，仅能为您搜寻附近。虽然我并没有生物体的存在，但我会尽全力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卫水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三三零你认识我吗？”

　　“宿主薛宝月，振宇二中的学生，沉迷于小说《与正道联姻了》的男反派陆今安，在评论区多次留言表达心意。受到时空波动影响，被卷入书中世界，为帮助其成功逃离，时空管理局派出智能系统辅助。提醒！当前任务完成度极低，返回现实世界较难。”

　　听到陆今安的名字，卫水苏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决定一步一步来，先提出了第一个困惑：“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薛宝月，我叫卫水苏。”

　　咔哒咔哒的怪声过后，三三零絮絮念道：“卫水苏，《与正道联姻了》中的女性角色，水云宗第十二位弟子，初登场于小说第三十五章，是修习生命大道的符师，认真勤勉，实力强劲，十分可靠，深受宗门弟子，尤其是宗主的宠爱。在鸭掌山大战中为保护宗门力竭而亡。总体来说，她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配角，很多读者为她的死亡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