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之，倾之》伊颜

2、第二章

　　我抱着我的云琴，绊倒在一个男子的怀里。似水的流年，仿有几世轮回的记忆，就在那一霎那间被唤醒了。我感到他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低沉如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小姐，你没伤着吧！”

　　我的心智模糊了，想答话又说不出，只是定定的站着，羞涩的低着头，我感到四周漾着一抹水样的粉色，韵淡了一切。这次我没有注意到爹爹的不满，姐姐眼底的一丝妒意。我的世界在荡漾，荡漾……

　　“莲姬，让姐姐看看伤到哪了吗？”姐姐从爹爹伯伯身边跑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姐姐顺了顺我的后背，转身向那人福了一福。她这一福，两靥上已升起云霞了，她低低螓首，轻声说了声多谢公子，便快步拉着我退出了大厅。

　　我忍不住回头望着，竭尽全力的想看清那人的容貌，他是有比天空更清澈的眼眸，眸子中还流动着溪水的光泽。可，那光泽倒映的全是我姐姐的背影，甚至遮住了瞳子深处那一抹我看不懂得戾色。他是今天宴客的主角，父亲好友的儿子－－石鸿彦，十岁便拜随师父去了黄山学武，现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无悔楼楼下的一名堂主。爹爹的意思我明白，这次主要是为姐姐结下这门亲事，可是我的爱已给，如何收的回来。

　　园中的桃花一天天开放，似锦的繁花，好似粉色的绒绒的雪簇满枝头。

　　姐姐已无心赏花练舞了，她只坐在镜子前面想着自己的女儿心事，嘴边噙着一抹羞涩的笑。而我，也再没有往日嘻笑的心境了。脑中一遍遍地重复的尽是那个水漾天眸的男子，他双手托住我，他用儒雅而关切的声音问我，小姐你没伤着吧。
　　然后是另一个满是爱慕之色的眼眸，深深锁住姐姐身影的他，两个影子渐渐重叠又渐渐分开，记忆清晰了又模糊了。我的心绪凌乱不堪。是甜蜜吗？可为何又夹杂着那样凄楚地苦涩。

　　怀揣着这微妙的心情，我深锁在闺房之中，以为这样就可以天下太平，谁也不会知道我这点女儿秘密。可是在我自欺欺人之时，天下已大乱，那个我声声念到的石鸿彦已登门求亲，爹爹也欣然答应了。本应是墨府的大喜之事，可惜新娘不是我。早已预料到的，不是吗？他眼眸中没有我的身姿，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不会感到意外，惊奇。但那个从大厅一路跑过来的女孩是谁呢？为什么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在为谁流泪呢，为什么下人都同情的看着她。那晶莹的是什么？为什么我都看不清呢？为什么……为什么……？

　　“二小姐……”

　　有人叫住了她，水池边倒映的女孩的脸是谁？是我吗？那晶莹的是什么？是泪吗？那么憔悴的人儿竟然是我。我震惊在现实中，没有理会身后那个叫住我的家伙。

　　直到一方手帕递到眼前，亦如往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擦擦吧～！你……”显然他也不知道要对我说些什么。

　　“何必呢～！……”静默尴尬的气氛充斥在四周，我没有接过他的手帕，他也没有收回，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你爱她吗？……我姐姐."最先打破沉默地竟然是我。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不该问，问也晚了的话。

　　“……爱是什么？呵呵～不爱我会娶她吗？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了，所以……”

　　“所以动心是理所应当地？”我看着水中的他，眼中有我眷恋的粉色。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无法接受的事，你会原谅我吗？”他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要,求得原谅的话也是应该对姐姐说才是。他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是打算默认了吗？

　　我一遍遍告诫自己，面对现实吧莲姬，三天之后他就要成为你的姐夫了，他不是你要的起的人，只有姐姐那么美丽的女人，才配的上那么完美的他。他们才是天作之合，死心吧，心死吧。从这一刻心死吧。那就不会那么痛了。放开自己吧。这样的结局才是大家喜娱乐见的。至于你……你从来都只是……配角。

　　* *　　　　　　　　　*

　　我没有勇气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我告病躲在房里，我害怕看见一身红色的姐姐，她的梦圆满了，我的梦破碎了；我害怕见到一脸喜气的他，他得常所愿了，我身心聚裂了。心中默默数着锣更的响声，四更了，人都散场了吧，他们也开始洞房花烛了，收拾好行李，我也该上路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将自己放逐是最好的选择。

　　我小心的走过长廊，穿过大厅时我停住了，眼到之处全是红色，红的触目惊心，红的绚丽夺目，红与红交相辉映。我的视线停留在一张脸上。一身红衫，英姿勃发，本应是今天最幸福的男人，他娶到了当今天下的第一美人，可是现在哪，美人无踪，他的脸上流淌的可是她的鲜血? 我不懂，我不明白，我错过了什么才会直接跳到这个画面。他的眼眸中再无粉色柔情，满是戾气冰冷。这是我爱的那个人吗？不……不是！不是这个残忍的人，我不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还是那个声音，可是为什么不是同一个人了呢。

　　“你是……谁？”我满是惊诧的眼中没有泪水。

　　“今天成为你姐夫的人，也是今天杀了你姐姐的人。杀了你爹爹的人，灭了墨府的人啊，怎么我可爱的妹妹，不认识我了吗？”他的声音轻柔，可是我在颤抖。

　　“……你杀了……杀了……杀了……”

　　“是的，我杀了，我杀了所有人呢，看着满地的鲜血是不是很好看啊，这可都是我的杰作啊！”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为了十六年前的家仇，你以为我是谁？真的是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吗？呵呵～！你们全被我骗了，我是十年前被你爹扔入断崖的黎秋之子－－黎弈冰。当年他为了一时色欲，竟然杀了他的结交好友，在我们回京的途中布下埋伏，杀了我爹，杀了我两岁的妹妹，杀了我小姨娘，杀了我一家十六人,将我扔下断崖，诱骗我娘说是强盗所为，逼她嫁入墨府，最后死于非命。可惜的是我下坠之时被一棵大树绊住，被师父救回，我苦心练武就是为了今天。哈哈哈哈～终于让我报仇血恨了。”他已处于疯狂阶段。“怎么你不信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无所谓，反正我已报了仇，你信不信随你好了。”

　　“……那，那为什么我爹会接你，和你爹石世伯入府？”我还是不懂。

　　“你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叫做易容之术吗？那个石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贪图我家的钱财，与你爹合伙杀了我爹，早在一年前就让我杀了。”

　　他一句句杀的轻巧，我听得心惊，为什么会这样？十六年前我还没出世，可上辈早已埋下祸根，竟然是注定的，那也没什么好选择的。“杀了我吧。”

　　“杀了你……”他眼中闪过的是什么？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就不见了。

　　“不！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和我一样活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哈哈哈哈……”带着一身的鲜红他离开了我的视线，带走了我的全部的爱恋，带走了我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带走了陪伴我半生年华的温暖与生命。他走了，走的潇洒，走的洒脱，我的疑问就这样留到了现在。

　　我在尘世辗转，为一句话谋生，牺牲所有我可以为之牺牲的东西，我得到了我前半生想到得到的东西，代替我最美丽的姐姐，然而我用尽半生所追求的竟是这华而不实，奢华无度，糜烂堕落的生活。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想寻回我的天真，我的笑容，我的纯净，我的桃花……

　　而现在这些以前我不懂的珍惜的，却是我永挽不回的瑰宝。过了今生十九年华我改名为雾绮舞，成为一名舞姬，名噪一时。

　　他销声匿迹，沉寂江湖，无人知晓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