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Ι》百纳川

28、NO.5 03

　　S.W.档案Ι
　　《我眼中的神迹》
　　NO.5 03

　　打车真是方便！徐之元坐在出租车副驾上想。不过要等到月底才能拿到报销，对眼下腰包瘦身的状况来说，实在不利。
　　一想到曾被胡步贤讥笑钱包里的现金少，徐之元就一阵脸红。他琢磨着下回说什么也得弄个新银行卡，省得把工资交给老妈后自己没零花！
　　正盘算着，出租车到了地方。
　　徐之元一掏钱包，发现坏事了。现金真得不够用！
　　“怎么了？”
　　第五已经下车，在外面问。
　　徐之元郁闷地看向第五，希望对方能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他的苦衷。
　　司机打完了□□，交给徐之元，同样以眼神示意他：快交钱快下车。徐之元接过□□，仍用苦涩的神情凝视第五。第五总算领会，笑了笑，掏出钱包付了车费。
　　“谢、谢谢您啊！”徐之元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第五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走进了东湖别墅小区。
　　这里全是一幢幢独立的小别墅，住的一水儿外国人，不然就是港澳台同胞，突然冒出个假装巴基斯坦人的东北大胡子，十分惹眼。两人一经打听，很容易就知道了牛小伟的住所。
　　按下门铃，开门的不是大胡子，而是个瘦高个儿、深金栗肤色的帅哥。
　　“干哈？”
　　这位帅哥一说话，徐之元才瞧出他就是牛小伟，不过剃净了胡子。
　　“是我是我！”徐之元说，“那什么，您不认识我啦？我！上机场接您那个……”
　　“咳！小老弟呀！”牛小伟马上换上笑脸，“进来坐呗？”
　　“不坐了，其实是别人找您……”
　　徐之元说着，往旁边让开一步，使身后的第五暴露在牛小伟面前。
　　牛小伟大吃一惊，猛关上了房门。从外头都能清楚地听到里面锁门的声音。第五冲上去，一把掏下门锁，往门板上踹下一脚，大门洞开，他直闯进去。
　　房里拉着窗帘，光线暗得像到处扬着尘埃，灰蒙蒙一片。
　　牛小伟抓着手机瘫在沙发里，瞪大一双眼，瞪着朝他快步逼近的第五，呼吸急促，俨然忘记逃跑。可当第五朝他扑来时，他灵巧地纵身一跃，跳开了，跳进沙发后面一片更深的阴影里。
　　他低俯下身，张开双手压在地上，作出猛兽蓄势待发的姿势，对第五亮出了獠牙，嘶嘶地说：“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俺们才给署里通电话，什么都知道了！”他突然朝徐之元抛去严厉的一瞥，“快过来！他是厅里人！”
　　“啊？”
　　不等徐之元反应过来，第五阴冷地笑了，却是没有说话。
　　牛小伟继续对徐之元说：“你们介哪旮儿把第五中宫整来的？能联系到他，找俺们干哈？”
　　“你是犹大变异种族？”第五抢白。
　　“嗯哪！咋地吧！”
　　第五嗤鼻一笑：“说吧，为什么隐瞒身份？”
　　“啥玩意儿？俺们问你嗫！你别以为你是本地血族老大，俺们就怕你！老、老子告诉你，老子就不给你烧这柱香！咋地吧？你、你这幕后真凶！”
　　“等、等会儿？！”徐之元及时插.话，“你们刚说谁是真凶？”
　　“他！”
　　第五和牛小伟互相指上对方。
　　徐之元被他们搞懵了：“那、那什么，”他问第五，“您不是说，牛先生跟凶手特征不符吗？”
　　“昼型血族同样能在夜间活动，不是吗？”
　　“啥玩意儿？你可别血口喷人！俺们自打注册了神迹证儿，就一直安分守己！多少年过凡人的生活，人吃啥，俺吃啥，顶多一年买一次血！不信你问这小老弟，俺们今天中午还一块儿吃的大青花饺子！”
　　“所以你忍受不住，趁夜色出来狩猎。”
　　“俺们昨天还挨巴地呢！介哪旮儿犯事去呀！”
　　“以血族的速度，一小时绕地球十圈，绰绰有余吧？”
　　牛小伟穷词辩驳，感慨地摇头：“哎呀！你也忒黑哩！”话音未落，旁边的毯子突然烧了起来，吓了牛小伟一跳。
　　第五的棕黑色眸子里闪动着火的色泽，他盯住牛小伟，再一次瞄准对方，点燃了一簇火焰。
　　牛小伟往旁边连跳几步，逃开了。
　　吸血鬼的火焰与其他神迹不同，只能在现世界中释放，还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深知这一点的徐之元赶紧冲回大门口，拽了灭火罐，一路喷洒着白色泡沫，紧追第五和牛小伟而去。
　　牛小伟从窗户纵身飞出，玻璃碎了一地。
　　第五的火焰一下比一下猛，烧了小区里的绿化带、马路牙；第五则像个冷酷的钢铁机器人，阴沉着过分严肃的脸，除了两条腿快速迈步外，身上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被第五步步近逼的牛小伟，就像只给猎鹰盯上的野兔，无处逃遁。
　　时值黄昏，夕阳西下，红彤彤的火烧云笼罩着大地；乌鸦哇地成队飞过，在天际留下一道长长的黑线。
　　空气里弥漫着夏季即将来临的味道，突然杂进来的焦糊气息，使这味道一下子变得浓重。
　　走进小区的外国居民，无不发出受惊的叫声、哭声。
　　徐之元边灭火，边用语言暗示那些惊恐的凡人：“没、没事儿！什么也没发生！”他不知道自己的暗示起了多大作用，看到那些人各自走散，稍稍放了些心。
　　小区保安带着警察赶到时，现场只剩下烧糊了的绿地，和一段被毁坏的柏油路。后来，他们惊奇地发现，很多住户门前的灭火罐不翼而飞。
　　牛小伟被逼到小区角落，前方无路可逃，后面就是怒火冲天的第五中宫。
　　牛小伟抹把冷汗，猛转过身，瞪上第五：“大虫不发威，你当老子病猫！”他的眼中也闪出火的色泽。
　　一道火墙瞬间从地底冒出，横到第五面前。
　　“那、那什么！能不能别再玩儿火！灭火器又他妈快使完……”
　　徐之元还没说完，第五就向牛小伟回敬了一道火墙。
　　这一堵比牛小伟的猛烈许多，将牛小伟那道逼迫着向牛小伟反扑了过去。
　　“小老弟，灭火器！”
　　等到徐之元把火墙扑灭，牛小伟早已冲破身后的围墙，逃往小区外面。
　　第五直接从牛小伟破开的墙窟窿穿出，追赶到大街上。
　　天暗得很快，十几分钟的工夫，西天边便收敛了最后一缕阳光。路灯一瞬间亮起，到处霓虹闪烁。
　　追命与逃命的吸血鬼混入形迹匆匆的普通人中，竟意外地不起眼。这让尾随着保护现实世界的徐之元吃了一惊。
　　是现在人的脚步变快了吗？还是两个吸血鬼害怕暴露自己而故意放慢了步子？
　　放眼望去这混乱嘈杂的人群，有谁能想到其中混杂着吸血鬼、混杂着神迹？人们各自怀揣各自的思想、各自的秘密，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存活于世；明明于路上擦肩而过、接踵而行，却谁也看不透谁，各自怀揣着防备，脸上明显地写着“不要靠近我”的表情，混迹于夜色。
　　神迹与普通人的奇妙融合，太不可思议！
　　徐之元顿时有了种做梦般的感觉。
　　前面的两个目标停止了玩儿火，像警与匪，一对一地追逐着，穿过了人行横道，拐入一条不甚窄的胡同。
　　在一所中学——美院附中大门口，牛小伟突然停下来。他手里一直抓着手机，手机一直保持通话中的状态。也不知他向谁“现场直播”了刚刚的惊险一幕。
　　“听着没？”牛小伟对手机飞快地说，“再不来可真挂咧！嗯哪！您那小老弟老孬了！咋整呀？哎呀妈呀！又撵上来啦！”
　　第五气果然势汹汹地撵了上来。
　　徐之元扛着灭火器，气喘吁吁在后面跑，准备随时对付意外。
　　看来得尽快学会各种御水术，干脆舍脸让组长教完了！不及徐之元多想，只见前面又射出一条火龙。
　　靠！又来了！
　　徐之元把灭火器对准目标，向周围大喊：“没事儿！什么也没发生！”
　　白色泡沫喷射出去，被一幕冲天水帘冲散。
　　“你丫想喷我一脸啊？”
　　一声怒喝，水帘降下，胡步贤现身。
　　“组、组长？！您不请假回家了吗？”
　　感到意外的不只是徐之元，第五也大吃一惊。
　　牛小伟躲到胡步贤身后，与对方耳语了几句，不知说的什么。
　　胡步贤点着头笑了，饶有兴趣似地看着徐之元：“还不快滚过来！”
　　徐之元提着灭火器，挪到胡步贤那边。从第五身旁走过时，他苦笑着跟第五说：“对、对不住了。”
　　第五没反应，只是看着胡步贤。
　　胡步贤迎上第五的视线，与对方面对了面：“五十多年没见了吧？”
　　“五十七年三个月零九天十二时十三分六秒。”
　　胡步贤一笑：“算得真他妈清！”
　　“我无时无刻不在计算。”
　　“难道过了这些年，老哥你还没死心？”
　　第五不再回答。
　　两个身高等同的、少年模样的男人，互相端详着彼此，一个脸上挂着恶作剧似的微笑，一个阴沉着脸。他们有着同样苍白的瓜子脸，眉毛和嘴唇的形状也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像一对双胞胎兄弟，又像镜子的两边，却让人分不清谁是真实的那个。
　　比较之下，徐之元才发现，大概真如东郭所说，胡步贤有着一部分俄罗斯血统；他的五官比第五的要立体，大眼睛凹陷在西方人那种深深的眼窝里；此时，他挺直的鼻梁挡住了一部分月光与灯光，让一半脸隐入了扭曲的阴影中。
　　“不回答就算默认。”胡步贤说，“我可提醒你，别把他想得太好。这次的事儿，是他跟你玩儿猫腻。”
　　第五的神情微微起了变化，他尽量保持着镇定，仍没有说话。他的大眼睛带着典型的东方人的特色，眼梢上挑，双眼皮精致，一对圆圆的黑瞳沉淀着内敛的夜的因素。他苍白的脸，在夜光映照下，弥散出月晕似的光，看上去像透明的。
　　就向挑衅着，胡步贤说了下去：“你能找到牛小伟，估计也猜到了，东郭把你叫来、让你追查凶手，其实就是在怀疑、试探你。”
　　“我并不是……”
　　“对对，你不是凶手，可你是纵容凶手的幕后黑手。北京四九城的血族，把你供成始祖，无论狩猎还是暗杀同族，全得经你同意，外来血族想在北京混下去，也得先上你那儿烧高香——拜你所赐，你离开署里这些年，当地血族犯案率很低，充其小偷小摸，根本不值得调动人马。
　　“那天科里接到报告，东郭还以为你会跟我们联系、说明经过，可等了一整天，你都没消息，东郭才开始怀疑你。他故意请你来，让你跟我们这儿的新人配成一组，试探你、调开你的注意力，让我单独调查。你不但没让我们失望，还给了我们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你假装去调查，把真实信息——凶手是德古拉种族或的古拉变异种族，告诉我们——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出卖手下——你追到牛小伟这儿，想栽赃他、顺道灭口，真不简单！”
　　“一开始，我并不想……”
　　“对对！一开始，你并不想栽赃牛小伟，也根本不想杀他，你只是奇怪署里来了一个除你之外的血族，为什么大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点引起了你的怀疑。当你从你的‘搭档’口中得知这位神秘的血族调研来自巴基斯坦时，你的怀疑加深了。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所以你急匆匆赶到东湖别墅，打算找牛小伟问清楚。可牛小伟已经知道你的事，你不得不改变计划……”
　　第五冷笑一声，打断了胡步贤：“你猜得一点儿不错。我临时改变了计划。那个凶手，也是我默许他出去狩猎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出卖他，只是在一开始就想抛弃他。毕竟，用一个不太听话的新生血族的性命，换回我自己的契约者，再划算不过，不是么？”
　　听到“契约者”三个字，徐之元打了个寒噤。
　　他很清楚，只有犹大种族的吸血鬼才有“契约者”；这种吸血鬼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从一个人身上吸血，而这个必须长期被吸血鬼吸血的人，就是吸血鬼的契约者；吸血鬼几乎是在强迫、半强迫的状态下，与选中的人交换血液以达成契约的；只要这个人活着，或者吸血鬼不愿放弃，契约就会存在下去。
　　那位过了五十七年，还让第五无法放弃的契约者，究竟是谁？
　　徐之元依稀猜到真相，却是不敢相信。
　　眼前的两个矮子，其中一个又开始翕动嘴唇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直至听到说话声，徐之元才意识到，说话的是胡步贤。
　　胡步贤对第五说：“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东郭早不把契约当回事儿了。他告诉我，从他决定离开你那一刻开始，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早改喝血库的血了？既然这样……”
　　“你不也调查过了？”第五再度打断胡步贤，“为了引起契约者的注意也好、拉牛小伟当垫背也好，都是胡扯！我现在为厅里工作，接到‘必须削弱署内势力’的命令，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我当初离开署里，是因博远想让我走，如果我说我想回来，他不会同意吧？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和过去简直千差万别。物价飞涨，血液都涨过了石油，没有一份工作，我会活不下去。厅里除了每月付我一万五的高薪，还额外给我足够的新鲜血液，我干吗不接受？当然了，如果博远同意回到我身边，继续我们的契约，我愿意放弃工作……”
　　“那不可能。”
　　一个低沉、坚毅而典雅的声音，突然传来，中断了第五的话。
　　前方的虚无夜色中，浮现出东郭多闻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