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Ι》百纳川

11、NO.2 04

　　S.W.档案Ι
　　《我眼中的神迹》
　　NO.2 04

　　街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与喇叭声，不时杂进叫骂：“找死哪！”“不想活啦！”徐之元边道歉边左躲右闪地过马路。
　　猎物跑得飞快，早把徐之元远远抛下。
　　“站住！”徐之元动用超越他能力的言灵技巧，但不起作用。新手的悲哀！他恨上了自己。
　　就在这时，周超忽然于前方现身，仿佛玩了个大变活人的魔术。他截住猎物的同时，把路人吓了一跳，更让徐之元吃一惊。
　　“你、你小子违律了！”徐之元气喘吁吁赶上，一把扭住猎物双手，“戒律第六条：不得向凡夫及一切平凡生物泄漏神之秘密”
　　周朝耸耸肩：“第十二条：神于必要之时赐予我们一切不辱神名、于凡夫道德底线之上的任何特权。”他把注意力转到猎物身上，“证儿？”
　　“什么证儿？”眼镜男挣着胳膊，“我就出来吃个饭，没带身份证！”他不屑地瞥过周超和徐之元，“你们干吗呀？欺压良民呀？别说我喊警察了啊！”
　　“甭装孙子！”周超搡了眼镜男一把，迫使对方撞到徐之元的肩，“谁问你身份证了？注册证！”
　　“你们谁呀？便衣？片儿警？我告儿你们，甭玩儿横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刚！我爸就是这片儿警局副局长，李刚刚！你抓我就是跟他过不去！”
　　“你爷爷叫刚刚刚我都管不着！”周超颇不耐烦，“证儿！证儿！”
　　徐之元空出一只手，掏出工作证给眼镜男看：“我们是神迹巡查员。本地神迹无论在职与否，均有义务配合检查工作。我们现在有权要求你出示神迹注册证。”
　　“早这么说不完了吗？还暴力执法怎么着？”李刚轻蔑地扫过徐之元的脸，微微一笑，“干吗呀？你恋上我啦？老攥我手我怎么掏证儿呀？”
　　徐之元尴尬地松了手。
　　李刚高扬起下巴，掸掸身上的土，扶正眼镜，捋一捋头发，整了整外衣。
　　“麻利点儿！”周超搡他一把。他稳住脚，右手摸进衣兜，掏东西似地又把手掏了出来。
　　两名新人全留意着猎物的右手，右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李刚趁二人惊诧之余，一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俩菜鸟！”他笑一声，再不动弹。
　　徐之元试探地推了李刚一下，对方就像根不稳的木桩，直往后倒，幸亏周超扶住了他。
　　“他妈让丫溜了！”周超给徐之元使了眼色。
　　徐之元可以确定：这家伙又成了死人。他说：“你这儿盯着，我进隔界追！”
　　“不行不行！咱俩得一块儿！”
　　“那他怎么办？”
　　“带上丫！瞧我的！”
　　两人假装扶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好容易把李刚挪入就近一条死胡同。
　　李刚像个仿真人偶，脸上还挂着之前那一丝微笑，笑里透着得意与鄙夷。周超抓起他一只手，瞄准自己脚下的影子，一跺脚，进入了影子界。
　　“给把力！”周超对徐之元喊。
　　徐之元推着人偶似的李刚，紧跟着进入隔界。
　　周围顿时灰蒙蒙一片，连空气也灰蒙蒙。
　　徐之元眯细了眼睛仔细搜寻。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周超在他旁边对“人偶”动起了手脚。
　　周超趁徐之元搜索灵魂的工夫，偷偷扭动了李刚左手上的戒指。几乎就在同时，一抹纯白的影子像被一块吸引力巨大的磁铁吸引过来，直吸入——被迫吸入了李刚的身体。
　　李刚抖个激灵，清醒过来，开始没命地大口吸气。
　　徐之元吓了一跳，完全糊涂了。他看看李刚，既而把视线落到周超身上：“怎么回事？”
　　周超只是耸耸肩，紧拽着李刚，慢慢后退，一把撸下李刚的戒指——李刚正在拼命呼吸，什么都顾不得了——周超把戒指丢给徐之元：“别过来了，哥们儿！”他说，“你拿这个回你们那儿交差吧！人我得带走。”
　　“你说什么哪？他是第一嫌疑人！别管带谁那儿，都得咱俩一块儿！再说他已经以实体身份进入隔界，这意味着他被激发成神迹了！咱俩都违律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周超摇头：“违不违律，咱俩说了都不算。总之我奉上边命令，必须把活人带回去。对不住了哥们儿！”说话间，他已带李刚跳出隔界。
　　徐之元的身体比脑子快，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追上去。隔界将他反弹回来，让他重重跌在大地的影子上。他迷迷怔怔爬起，这才意识到，周超并没有带李刚跳出影子界，而是直接从影子界穿到了另一个隔界，也许是金界，也许是木界，也许是别的？
　　有些神迹被激发时，显示出来的级别就很高。周超应该属于这一类。因为直接从隔界穿到隔界，会消耗大量体能，不是相当级别的神迹，几乎无法做到。徐之元虽然初次进入的是水界——他在家被豹女追讨萝卜那次，但他还只能在单一的隔界中出入。
　　他只好跳出影子界，拿着周超留给他的戒指返回神迹总署。
　　时间是下午一点整。
　　神迹总署正处于午休时间，乱七八糟的格子办公区里没什么人，却充斥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烟味。
　　徐之元直接走进行动科办公室——他和这里的人学得不敲门了，一进门就看见东郭和胡步贤。
　　胡步贤背对门口，坐在东郭的办公桌上，仰着头；东郭俯着身，双手捧着胡步贤的脸。
　　徐之元不知道他们俩在干什么，一下子愣住了。而那两个人专心致志地，根本没发现徐之元就站在门口。
　　胡步贤突然别开头；东郭微微抬起脸，一脸柔情似水似地凝视他，用迷人而优雅的嗓音低声说：“你一直动来动去，叫我怎么办？”
　　“是你太笨！不会再来一次吗？我要忍不住了！”
　　东郭没有抱怨，又把脸凑上胡步贤的脸。
　　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徐之元一惊，赶紧退出。
　　“啊，有人！”东郭看到了徐之元，“小徐？进来？”
　　徐之元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走进去：“打、打扰二位了......”
　　“来得正好”胡步贤跳起，手捂着右眼走到徐之元跟前，“帮我把睫毛吹出来，太难受了！”
　　“吹、吹睫毛？”
　　“愣着干吗？快点儿！”
　　徐之元不敢说他误会了他俩在接吻，尽量掩饰着尴尬，替胡步贤吹出掉进眼里的睫毛。
　　“怎么样了，交给你那事儿？”胡步贤边揉眼睛边问，还咕哝了句，“好多了。”
　　徐之元把戒指交给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胡步贤对着戒指冷笑着哼了一声，把它丢给东郭。东郭也只对戒指扫了一眼，盯住了徐之元的脸：“这不是弗罗多魔戒。”
　　“不、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周超从那人手上撸下来的！”
　　“那人呢？”胡步贤问。
　　“带走了。周超说他奉上级命令，要带回去。”
　　胡步贤露出一个很邪恶的笑，回顾东郭：“让人玩儿了吧？都是你丫的馊主意！”
　　“事情还没结束。”东郭很冷静。此时，他没戴眼镜——大概吹睫毛时觉得麻烦，摘掉了——越发显出他鼻形的完美，俨然一位天才艺术家最得意的剪影作品；他睫毛又长又密，在原本深邃的眼窝角留下两弯阴影，给他端正的面孔添了一抹贵气的忧郁。
　　徐之元还注意到，东郭的眼珠不是黑色，而是深蓝，像晴朗夜空那种深深的钻石蓝，时刻闪动出神秘睿智的光芒。
　　也许是为了掩藏眼珠颜色，才戴了平光镜？徐之元的头脑里刚冒出这想法，他就见东郭戴上了眼镜。
　　东郭从办公桌上捡了张纸，递给徐之元：“这是小胡拿来的新消息。”
　　纸上记述着徐之元没有想到的真相：嫌疑人李刚与神秘事件处理厅最高领导人李元虎，有亲戚关系，是李元虎的第十八代孙。
　　“那什么!这李刚本人不知道吗？”徐之元问。
　　“应该不知道，”东郭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元虎知道。我们怀疑这是李元虎的一次阴谋……”
　　“阴谋？”徐之元完全震惊，一点没想到他打断了领导的话。
　　幸好东郭并不像胡步贤那么容易激动。他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微笑地看着后辈：“不错。他的目的应该是激发李刚，让他成为神迹。这显然违反了戒律。所以你接下来任务是，去厅里找你那位叫周超的临时搭档，告诉他你想了想，觉得嫌疑人交给他们太不公平，让他带你找他们领导——不要说出李元虎的名字。如果他说不，你就大声叫喊，把你们怎么让一个凡人进入隔界的事大声说出来，最好让服务大厅里的人听见。你要尽量装得很生气、很无措。切忌，别让他知道这是我叫你干的，明白了吗？”
　　徐之元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东郭对胡步贤说：“接下来的，按我告诉你的做……”他不知道东郭对胡步贤指示了什么，也无暇过问，办事去了。
　　他通过隔界直接来到S.M.事件处理厅。
　　那里的保安已经认识他，友好地跟他打招呼。他觉得一会儿要在这儿大吵大闹，很对不起这位和善的保安，所以发自真心地对他笑了笑。
　　他穿过大厅，进入周超带他来过的走廊。两边的房门仍是紧闭着的。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逐个儿敲门，一边敲，一边大声嚷嚷：“周超？周超在不在？周超？你小子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房门陆续打开了，只有右边最里面的那扇紧闭着。徐之元知道，那扇门通往保管库。
　　开启的房门里陆续探出许多脑袋：
　　“谁呀？”“找谁呀？”“干吗呢？”
　　有人抱怨，有人凑热闹。
　　徐之元也不理会，依旧大吵大嚷地要找周超。
　　大约过了十分钟，周超从保管库那扇紧闭的房门里出来了。刚才有人受不了吵闹，给他打了电话。
　　“嗨，哥们儿，没回你们那儿啊？”
　　一见到周超，徐之元就装作很生气——其实他是真有点生气。他觉得不管怎么着，周超都不该用个假戒指糊弄他；而且胡步贤说的那句‘让人给玩儿了吧’，让他很在意。
　　他一把提起周超的衣领：“走！找你们领导去！”
　　“干嘛呀这是？有话好好说？”周超也懵了。
　　“你说干嘛呀？有你这样的吗？两人做搭档，你把我给涮了，你说我能跟你好好说吗？找你们领导去！我得好好儿跟他说说这理！”
　　“不、不是啊，哥们儿！我跟你这么说吧？你跟谁说也没用!这是干工作呢！我不是把戒指给你了吗？”
　　“你不跟我说这个，我还不来气呢！那破戒指不是你们的吗？你给我干吗呀？我当时弄不明白，过后还琢磨不过来呀？它要是真的弗罗多魔指，你能给我吗？”
　　周超低垂了眼皮。他那椭圆形的长脑袋上，留着很短的板寸，使他的脸看起来更长，俨然一个冬瓜。徐之元盯着他的脸看，有些莫名地诧异，放开了手。
　　两个人默然了一分钟。
　　周超整一整褶皱了的领子，很语重心长似地开了口：“爷们儿！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谁让你们那姓胡的当时没激发我，让S.M.厅得手了呢？要不咱俩现在也闹不这样不是？咱俩私人没过节，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甭说别的了！”
　　“不、不说怎么行！”徐之元转身推开了通往服务大厅的小门，叫嚣起来，“那什么!你们都听着啊！这S.M.厅太赖！我跟他们这儿一人干临时搭档，让丫给拖下水了不说，完了还赖账！他们硬逼着我把一个凡人弄进隔界了，让我顶缸！”
　　这番话引起大厅里一片喧哗。
　　注册过的神迹都知道，狄安娜戒律第五条明确规定：不得亵渎神之尊严、滥用神赐予的非凡力量肆意网罗、蛊惑凡夫及一切平凡生物，使其并入我们一列。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无疑意味着官方——厅——公然违法。
　　周超赶紧扑上来，捂住徐之元的嘴：“你丫疯啦？”他一字一字地低吼，“你不能为这点儿功劳这么整我呀？”
　　徐之元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这就是工作”，没有办法。他甩开周超，回眸怒视对方：“那你说，怎么办？”
　　还不等周超想出个答案，一个窗口后面的服务人员从旁插了话：“你说的是真的？”
　　徐之元这才注意到，他正站在眉头标注着“业绩监察”的窗口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