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认错哥哥后》末昙

3、第五食龙藤

　　停泊港，轮船汽笛长鸣，即将启航。

　　这艘金属巨物是魔法与科技结合的巅峰之作，船整体呈梭形，尾端是一颗暴露在空气中、高速运作的魔法能源核心。

　　工作状态下，核心温度极高，空气接触到表面，滋”地一声蒸发为白雾。

　　法师和强大的魔法生物们，虽然可以瞬移，但远距离瞬移极耗魔力，很多时候，他们需要代步工具。

　　“领、领主大人，现、现、现在启航么？”管家沃伦战战兢兢地问，头都不敢抬。

　　现今存活的食龙藤一共有六株，按照诞生日先后排序。蒙恪是其中的第五位。

　　六株食龙藤各有各的性格，或暴虐、或阴郁、或佛面兽心，总体上而言，都不太好相处。
　　第五食龙藤蒙恪是个例外，一直以来，别人对他性格的评价，是“沉静”。

　　在动辄大开杀戒的群体中，蒙恪算得上和蔼可亲了，平日里，下属也不怎么怕他。

　　不过今天例外。因为蒙恪刚攻击了岛屿，此刻还处在“恐惧形态”。
　　所谓“恐惧形态”，是指看了让别人恐惧的状态，一般是半兽人、魔化、狂化等。威慑性极强。

　　比如此刻的蒙恪，头顶一对鹿角状扭曲的树枝，白色树皮覆盖住脸，形成一幅类似骷髅的骇人面具，眼眶黑洞洞的，尖牙的牙缝里深处污黑的毒液。

　　他藤蔓扭曲成的锋利指甲，戳穿人的脑壳，就像戳碎豆腐一样容易。身后荆棘和树枝缠绕的骨翅，随意一煽，就能把人切成碎块。

　　下属怎能不怕？只说了一句话，他就要魂飞天外了。

　　“轮船准，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可以，启航。”他磕磕巴巴，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蒙恪的脸一侧，黑洞洞的眼眶盯着管家，声音低沉如云层中滚动的雷：“怕什么，不会正常说话么？”

　　“属，属下不怕。会，会正常说话！”到最后，管家已经要哭出来了。

　　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蒙恪似乎有点厌倦了，他移开视线：“启航。”

　　管家连滚带爬的跑了。蒙恪独自站在收纳柜前。

　　这个柜子很粗糙，木板架子边缘处没有打磨抛光好，还呲着毛边。形状也称不上好看，最多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一个收纳柜。

　　用料却特别扎实，专门挑了花纹好看的木材，凑近仔细闻，清雅木质香萦绕鼻尖。打理得也很干净，边边角角处没有积灰。

　　只是，这些微小闪光点，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打眼一看过去，就是个丑柜子。

　　但由于这个柜子是蒙恪亲手制作的，它还是收到了很多违心的赞美，诸如“造型古朴”“古拙大气”“充满原始的生命力”。

　　现在这个充满生命力和古典美的柜子上，摆满了干净透明的玻璃罩，每一个玻璃罩中，都有一株植物。

　　玻璃罩被施了魔法，植物根部悬浮在空中，但能吸收营养正常生长。暂时地看，植物活得挺好。

　　蒙恪的目光一一从植物身上滑过，对每一株植物都仔细观察，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远古果实的种子，值得食龙藤多看好几眼。

　　然而，架子上摆着的，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被姆大陆植物学家归类为常见杂草的一些：粉红薄荷、兔子嘴、猫尾巴草、睡眠花、灰土蒿……

　　长在路边，都没人看一眼。

　　蒙恪却一遍又一遍地观察它们，不时用他长着尖锐指甲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拂去玻璃罩上的灰尘。

　　汽笛响了第三声，船即将离港。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还没上船！”弗朗明戈急匆匆地跑过来，另一手牵着她刚捕获的玫瑰精灵。

　　季琼瑰像个被拖着的氢气球，漂浮着一路被他们拽上船，一个没刹住车，差点撞在管家身上。

　　“这是什么？”管家沃伦忙按住季琼瑰的肩膀。

　　“精灵？！还是花精灵？哪里来的？”

　　弗朗明戈喘着粗气：“我们，在，神殿废墟发现的。他受伤了，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管家眉毛拧起：“这座岛上？”

　　“对！”

　　“我不相信”四个字写在了管家脸上：“弱小的花精灵能在食龙藤的攻击下存活。”

　　弗朗明戈耸耸肩：“可他就是活下来了。”

　　季琼瑰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他们每个人初次见他，都会流露出一种被惊艳到的目光。
　　可以判断，这个世界的人很喜欢精灵。
　　其中一位法师还把她腰间的镜子给了他，附赠一支口红。

　　管家和弗朗明戈及赛洛西宾交谈几句，了解情况后，目光重新落在季琼瑰身上。

　　玫瑰精灵蹲在地上，盯着甲板上一滩积水发呆，因为积水中有他脸的倒影。

　　管家伸手捏住季琼瑰的脸，掰过来看了看：“一只普通的精灵，刚化形，没有任何特长。除了长得好看点。”

　　检查一通后，管家做出决定：“他没什么危险，留着吧。蒙恪大人的领地太荒凉了，需要一些新的生灵。那场灾难后，姆大陆的精灵越来越少了。”

　　沃伦仰起头，沧桑地叹一口气，向北望去。他锃亮的脑门映着夕阳余晖，闪闪发光。

　　一条闪电状歪歪扭扭的裂隙，横亘半面天空，苍穹如同裂了一条缝的蛋壳。
　　裂隙边缘亮着不详的深紫色光，向裂隙中望去，直接看到太空。黑色浩瀚幽深，远星闪动冷光。

　　不断有东西从裂隙中飘出，黑色大块碎片、灵魂般的黑雾，或是一段恐怖的呼啸。

　　三百年前，一场意外，这道裂隙出现。天空破了一个洞，从此诡异事件频发，这个世界动荡不安。
　　裂隙出现后，魔力被污染。而精灵这种生灵，只能产生在纯净魔力场中。

　　如今，每年新生精灵屈指可数，成为濒危物种之一。

　　管家长叹一口气：“能遇到精灵，是至高秩序的赐福。赞美真主，超绝万物。”

　　他颔首垂目，在胸前画了个圆。一抬头，冷冰冰地对弗朗明戈和赛洛西宾说：“晚六点三十分启航，你们迟到了两分钟。本来应该罚你们多做一份杂役。但你们救了一只精灵，功大于过，到开学前，领地的日常工作都免了。”

　　“好耶！”弗朗明戈蹦跶着拍手，“管家大人，你要把小精灵安排在哪里？”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他们在食龙藤的领地【琉德尼尔】工作，吃穿用住都在那里。而【琉德尼尔】环境非常恶劣。

　　他们这些人类，或其他物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住在那里。但不应该让一只无辜的小精灵和他们一起吃苦。

　　把小精灵送走，是最佳选择，任何教会或贵族，都愿意接纳一只漂亮的花精灵。但……管家不愿意。

　　对于美好的事物，大部分人的本能反应，是占有。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基本是被教会、排挤到走投无路，才会投靠食龙藤。他们与教会不说势不两立，只能说血海深仇。

　　让他们把瑰宝拱手给教会，怎么甘心！

　　三个人七嘴八舌热火朝天讨论一阵，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正僵持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还要我叫你们几遍？”

　　管家沃伦、弗朗明戈和赛洛西宾身体一僵，一寸一寸、缓缓地转过头。

　　他们身后，恐惧形态的蒙恪正用黑黢黢的眼洞盯着他们。没有嘴唇的覆盖，交错的尖牙暴露在空气中，说话时咯吱咯吱地互相摩擦，仿佛在生嚼骨头。

　　“蒙蒙蒙，蒙，蒙恪大人！”管家吓得一激灵。

　　“我叫蒙恪，不叫蒙蒙蒙蒙蒙恪，”食龙藤的威压让在场三人毛骨悚然，他的每一个音节，仿佛鼓槌敲在心脏上，“我让你们送浇水壶进来。”

　　沃伦：“啊是！我这就去拿！”

　　他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影。剩下弗朗明戈、赛洛西宾独自面对食龙藤，还有不明真相的季琼瑰。

　　好清香的味道。季琼瑰嗅了嗅空气，一抬眼，就看到眼前有一只将近五米高的树形巨人……大概也是精灵？

　　季琼瑰判断他是精灵，因为他背后有一对翅膀，能飞，身上缠绕着粗壮的带刺花茎，看起来和玫瑰花茎很像。

　　他身上有很多玫瑰花茎，或许是玫瑰精灵的进化版？一种莫名的亲切让季琼瑰立刻对这只“精灵”产生好感。

　　季琼瑰飞过去，主动和“进化版玫瑰精灵”握了握手。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弗朗明戈和赛洛西宾缓缓睁大眼睛，震惊得忘了呼吸。
　　她们的精神还正常吧？视力还正常吧？一只弱小的花精灵，竟然在食龙藤大人的威压下，恍然无事，还主动凑过去，握了握食龙藤那只长着尖利爪钩的手。

　　要知道食龙藤的两只手指一捏，就能把刚化形的花精灵掐成两截！

　　花精灵身形修长，在成年男性中也算高挑，但他的手掌，在恐惧形态的食龙藤面前，娇小得像玩具，只能握住食龙藤的两根手指。

　　季琼瑰不禁在心里想，他若精研法术，也能像这只玫瑰精灵一样强大么？那一定很酷。

　　被握住的手停滞一秒钟，猛地把爪钩缩回去。蒙恪捏住灵那条细小的胳膊，沉着声音问：“哪里来的？”

　　弗朗明戈和赛洛西宾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地把精灵来历告诉蒙恪。并告知他精灵听不懂世界通用语。

　　蒙恪：“你们要把他带回琉德尼尔？”

　　弗朗明戈嗫嚅：“是，是的……”

　　“送走。给教会。你们有时间观赏小精灵，不如去洗衣房把落满灰的裙子洗一下。”蒙恪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弗朗明戈的爱美的本能胜过了怕死的天性，竟敢扯着脖子和顶头上司喊：“花精灵是我们发现的，怎么能送给敌人！我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死海里，也不把小精灵送给教会！”

　　蒙恪转过身，冷冷一瞟：“你不是塞壬族么，还能死海里？”

　　弗朗明戈：“额……”

　　“一只花精灵，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在教会当养尊处优的吉祥物。”蒙恪抬起一条胳膊指着玫瑰精灵，几片叶子随他的动作簌簌而落，“你要为了一己私欲让他到琉德尼尔被恶劣环境摧残？”

　　“蒙恪大人——”弗朗明戈话没说完，又哽住了。因为她看到，小花精灵再次主动朝食龙藤飞过去。

　　季琼瑰完全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也听不出语气。在季琼瑰眼里，“进化版玫瑰精灵”往船里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他，并向他伸出一条胳膊。

　　这一定是邀请同伴的肢体语言吧！

　　花精灵飞过去，牵住那只朝他伸过来的胳膊。

　　爪钩再次条件反射地缩回去，连同胳膊上的尖刺也“嗖”地缩了回去。小精灵的胳膊在他眼里，比面条硬不了多少，不敢随意碰。

　　蒙恪用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季琼瑰，试图用凶恶的眼神瞪走季琼瑰。

　　季琼瑰察觉到视线，转过脸，仰起头，抿唇一笑。

　　树形巨人一愣，缠绕成胳膊的荆棘间隙中，开出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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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蒙恪：我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