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岁华（重生）》温山月

56、第 56 章

　　宣太后只听声音并没有立即辨别这模糊的人影是谁，可她瘫坐在床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人的半张脸。一种阴冷刺骨的凉意，从宣太后的脚底窜流到全身，每一根汗毛颤栗起来，她不敢回答，也不敢不回答，就保持着别扭的瘫坐姿势，发抖着。
　　一声旱雷劈在夜空，咚的一下巨响，把外面来来往往的宫人惊的抱头蹲地。
　　这声旱雷发出的闪光，恰好洒了那人一身。
　　来的人，正是黎怀。
　　“你不认识我了？”黎怀浅笑，却笑得令人心里发毛，“才几年不见，孟云宣，你还是老样子，准备好还债了吗？让我猜猜，你想怎么个死法？是清蒸乱炖，还是千刀万剐？”
　　此刻的黎怀，踩着一瞬光亮，走进了宣太后的黑暗。他步步紧逼，笑脸依旧。
　　地上小月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了家，殷红的鲜血流淌在脑袋的四周。那圆脑袋斜歪着，她的眼睛睁着，右边那只眼睛恨不得埋进地板里面。
　　等宣太后反应过来要喊人的时候，黎怀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忍耐着。
　　宣太后：“原来你！你居然还活着！你不是早该死了吗？”
　　黎怀似笑非笑道：“死？没有找你报完仇，我这条命，就是像狗一样活着，也要撑着，等你死了才罢休！”
　　外面就有不少守卫，离宣太后最近的一班人，只要她喊一嗓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肯定听见。宣太后的心里盘算着，可她这点小心思都藏在脸上，黎怀怎会不知道。
　　他用右手食指随意一指，宣太后敛气，他指的——是小月倒地的方向。
　　宣太后虽然很惊诧黎怀是怎么入宫的，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时候绝对不能乱喊乱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她之前有命令，还让技艺高超的画师画了他的画像，嘉和殿这么多守卫，也是防他的，今日，他怎么还能进到宫里来呢？
　　宣太后的脖子出了血，黎怀的剑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必定筋脉爆裂而死！
　　“哼！你要是想杀我，刚才进来就动手了，何必要去杀一个无辜的小宫女！别他娘的拐弯抹角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宣太后还是有一点小聪明，冷静下来后，开始反攻。
　　黎怀笑出了声，她越是这样着急，他就越要开心的复仇！折磨至死为止！
　　黎怀道：“对堂堂的京安太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直起身，点起桌子上的蜡烛，映照出一张惨白又冷峻的脸，随后，轻蔑地道：“你欠的债，若是随随便便死了那真是太可惜了。在杀了你之前，有两件事没办清楚，你的狗命还有点价值。”他内心恨不得立即就手刃了仇人，只是转念一想，杀了宣太后容易，可他的娘亲，还没有沉冤昭雪，他的——娘亲，冤死的娘亲。
　　宣太后听完他的话，瞬间明白，大笑道：“夏黎怀，这么多年，你兜兜转转还是为了那个孟潇湘，她那是活该！她这人活着是个祸害，死了也不得超生！！”
　　黎怀攥紧拳头，青筋暴起，揪着宣太后的衣领，眼睛充血，怒道：“你别以为我现在不杀你，就不会做些什么！我要你对天下人说，孟潇湘才是明顺皇帝最爱的女人，你是个冒牌货！”
　　烛火的晃动，晃出宣太后一张扭曲的脸，她扯开黎怀的手，笑道：“我是京安的太后，受万人敬仰。你不会以为，区区的几句话就会有人信吧？他们还是会和当年一样，站在我这边。因为他们只会偏袒弱者！你一身戾气，怎么看，我都是被要挟的，说孟潇湘是明顺最爱的？放屁！！”
　　突然，宣太后的寝殿门被打开，涌进来一批守卫，拿着刀剑、穿着盔甲，样子倒有点苍牙铁面骑的派头。
　　黎怀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挪开宣太后按在床头的手，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很小的机关。刚才他们在对话时，宣太后趁机按了下去，外面的人听到特意制成的信号，冲了进来。这是孟云宣早就布下的机关，就是怕有一天她自己遭遇不测。
　　很快，黎怀就被包围住，今日，他不管解不解决得掉宣太后，似乎自己是逃不掉了。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也并不在乎来的有多少人。好在，手里还有个宣太后。
　　他挟持宣太后，众人后退出去。等到他走出嘉和殿，才看见外面的人，少不得有一两千侍卫。
　　墙头蹲满弓箭手，箭在弓上，只等一个号令。左右是皇帝的亲随侍卫，外围是守卫皇宫的铁面骑。不过，看他们的衣着，和秦欢给的衣服不一样，大致皇宫的苍牙和秦欢的苍牙不是一批人。
　　而天子夏狸，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目柔和与狡黠兼有，生了一双丹凤眼。
　　夏狸看清黎怀的脸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他还是保持着帝王的威风，道：“放了太后，朕保你不死。”
　　宣太后忽然哭泣泣，委屈道：“皇儿，皇儿啊，哀家给你添麻烦了。都是哀家不小心，引来了刺客，皇儿，你快站远一点，千万别被伤着。”
　　夏狸假装走两步，身旁的沈郎将立刻拉住他，劝说道：“皇上，切莫再往前了，安全要紧！”
　　夏狸又退了回去，道：“那位公子，你别伤害朕的额娘。有什么想要的，你尽快提就是。想要钱，黄金万两够吗？想要官，那朕让你做郎将、做将军，做什么都行，这样可以吗？”
　　黎怀此刻像一只孤零零的野狐狸见到了虚情假意的猎户，给了他一堆生肉，告诉他可以随便吃。可猎户呢，是想要他身上的那身野狐狸皮而已。
　　宣太后继续委屈：“皇儿，他听不进去的。哀家刚刚也是如此对他说，可是他不同意呐。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死了也认命了，他这孩子看着也不坏，皇儿，你千万不要放箭啊。”
　　沈郎将想要立功，他的禁足还没到时日，宫里线人来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时不出出风头，还待何时？
　　沈客让侍卫准备，若有动静，保护太后安全，再射杀刺客。
　　夏狸虽然是皇帝，他没开口，可也默认了沈客的命令。
　　宣太后小声对黎怀道：“要我现在就和众人说你娘是明顺最爱的女人吗？”她得意的笑着。
　　“我就是死，也会带你下地狱！”黎怀冷冷道。
　　在黎怀面前，宣太后就像一个恶毒的中年妇人，也不自称‘哀家’，只想逼着黎怀再进一步的动作。
　　黎怀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场面，可他如果真的死在这里，那庄秦欢呢？他岂不是连累了她？
　　黎怀手上用力，宣太后原本的伤口又深了一点。夏狸旁边的大臣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只有沈客和夏狸，在注视着黎怀是否还再继续用力下去。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夏亭和太子夏揭、李弘正以及常公公跟在身后过来。
　　夏揭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有点发怵，紧紧跟在夏亭的身边，见到夏狸，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夏亭微微向夏狸行礼。
　　夏狸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离开这！”
　　夏亭不听，道：“臣弟怕皇兄有什么意外，特来看看。那是——？”
　　沈客朝着夏亭作揖，道：“明王殿下，那是刺客。应该是趁着守卫换班，进到嘉和殿，准备刺杀太后的。还好，太后按下了机关。”
　　夏亭不关心宣太后是不是被人刺杀，是不是按了机关，毕竟，这也不是他的亲娘，自小也没多少感情，偶尔遇见，也是依着规矩行个礼就走，从未有过亲人之间的畅谈和照拂。薄薄的感情，被帝王家的冷漠稍微一冲击，就烟消云散了。
　　常公公眯着眼睛瞧，心里嘀咕，这不是白日的那贼小子吗？他白天和这小子说过话，可别把他也当成同党了。怕惹火上身，常公公也往黑暗的地方靠拢，争取不让火光映照脸上，别被黎怀点出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