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岁华（重生）》温山月

50、第 50 章

　　庄秦欢回到统领府后就写了奏折，第二天一大早洗漱完毕，简单吃了顿饭，就坐上马车去面见天子夏狸。在紫宸殿上，秦欢将沈时见等人的罪行一一如实上告，又将孙盛在街上调戏温雪桐的事阐述禀明。孙盛的父亲孙承望当场气的脸都绿了。孙承望让夏狸再核查一下，秦欢早就料到他不会善罢甘休，来之前就准备了充分的证据。证据交到夏狸手中，他虽有意要保全孙承望的颜面，可底下那么多臣子都看着呢。那些大臣一听沈时见做的那些令人咂舌的事，无不情绪高昂，吵嚷着要沈氏的人给一个交代。沈客自请罚俸禄半年，闭门思过三个月。夏狸见他诚意十足，就答应了他。
　　这也是给夏狸一个台阶下，秦欢不是看不出来，夏狸有心要袒护沈客和孙盛父子。
　　孙盛在孙承望的极力争取下，勉强得了一个轻罚，但是已不能再在朝堂上当差。
　　赵二娘和霍叁二人罪大恶极，三日后斩首示众。而花楼里的姑娘们遣散，给每人一百两银子，剩下的人，有参与到赵二娘和霍叁卖人的，一律捉起来斩首。之后，秦欢又将一份名单呈给夏狸，上面是景儿姑娘口中的张图和胡员外等人，都是曾经在花楼的常客。
　　庄秦欢的态度坚决，又是证据确凿，夏狸虽皱着眉头，可还是同意了她的建议。罪行严重的，杀！罪行稍轻的，流放。
　　而那上面除了景儿姑娘所说的人名，还有其他人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少说也得两百人。如此处决下来，牵涉的人不是权贵就是富贵。总之，散朝之后，一些拥护秦欢的武将，没有不拍手叫好的；相反，那些多少有些亲戚关系或其他瓜葛的官员，表面奉承秦欢，夸她做的好，私下没有不骂她心狠手辣的。
　　朝堂上的事情处理完后，庄秦欢亲自带了一队黑面苍牙，来到花楼守着，她要亲眼看着花楼被拆。
　　花楼和樊楼仅仅隔了一条街，所以在花楼拆除的时候围了许多原本在樊楼吃饭的客人。花楼前的一条街上乌泱泱的，来来往往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单纯过路的人也会看上几眼。
　　“可惜啊，可惜啊，这花楼就这么被拆喽。”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摇头惋叹。
　　与他一起来的友人道：“可惜什么？要我说，拆了更好，如此经营下去，不知会有多少姑娘遭殃呢，现在它拆了，那些女孩的余生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小胡子看着拎着大包小包从花楼出来的莺燕姑娘，道：“想当年，花楼刚建的时候，明顺皇帝还来此逍遥逍遥呢。把那花楼里里外外装修的富贵无比，简直比皇上的后宫还要华丽。而那些女子嘛，哈哈哈哈，一个个的长得貌若天仙，其中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多少男人花重金求她一夜。”
　　友人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些。”
　　看戏的人拥挤着，不知谁搭了一句：“您可说的是孟潇湘？”
　　小胡子一听，像是找到多年的故友一般欣喜，道：“对对对，那女子就是叫孟潇湘！哎呦，你又不逛花楼，怎么会知道这多少年前的花楼趣事。”
　　友人登时看不惯自己的朋友如此，立马甩袖离开了。
　　小胡子‘切’了一声，旁边的人知他定是花楼常客，才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
　　“我说小兄弟，看你年龄不大，知道的事倒是不少哇。”
　　小胡子笑道：“那当然，虽然有人将多年前的事都压了下来，可是风声依旧不断，只要京安的人没死绝，就会有人知道孟潇湘！你们不知道嘛，我可听说——”小胡子故意压低声音，几人凑到他旁边，他才接着道：“我听说，这花楼其实就是明顺老皇帝给孟潇湘建的。孟潇湘是神仙美人，宫里的老太后不喜欢她，老皇帝就把人放在了这里。”
　　有人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没凭没据的。”
　　小胡子拍着胸脯，道：“必须是真的，我有个做公公的亲戚，是他告诉我的，那位是宫里的老人，这老公公的话怎会有假！”
　　几人还是听的半信半疑。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快走！这里马上就要拆掉，别到时候砸到你们！”曹帆腰间佩剑，见小胡子几人凑的近，便开始驱赶他们。
　　小胡子等人笑笑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庄秦欢从小红马上下来，曹帆迎了上去，道：“统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庄秦欢看黑面苍牙在驱赶着路边看热闹的人，花楼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再出来，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进行拆除。
　　她领了圣旨，花楼拆完，这里要盖一座客栈。看着里面的人慢慢在减少，她道：“好，那我们去樊楼等等。”
　　曹帆让人牵走秦欢的小红马，他早有此意，想去樊楼吃一顿，忙活了一上午，他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可是又不能擅自离开。这下好了，他同秦欢一起去。
　　曹帆边走边道：“林先叔和温姑娘他们去哪里了？怎么属下今天出门都没见到他们。”
　　庄秦欢淡淡道：“去观寺院烧香。”
　　曹帆一想到这两天都是他在庄秦欢身边忙前忙后，这本该是林先叔这个副将的事情，现在倒好，他去陪姑娘烧香拜佛。于是曹帆流露了些不忿，道：“温姑娘还真是有魅力，林先叔那个木头疙瘩居然也会开窍！陪着姑娘出去，他还是头一遭呢。”
　　庄秦欢听到他多有抱怨，也知道林先叔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他对温雪桐有意，未免这不是一桩姻缘呢？
　　“等哪天有姑娘再来，就让你去。”庄秦欢笑道。
　　曹帆还是第一次见庄秦欢开玩笑般和他说话，心里别提多开心，“那统领说话要算话。”
　　就在这时，两人进到樊楼里面，秦欢下意识的抬头看，这一看不要紧，樊楼的二楼上也有人正在看着她。
　　“曹帆，你买些吃的，带走，送给外面的兄弟们。”庄秦欢道。
　　曹帆以为自己听错话了，再次确认道：“带走？送给外面的黑面？统领，外面可是有三十多个人呢，属下一个人怎么能那拿的完那么多东西呀，不如等他们忙完了再过来？”
　　庄秦欢严肃着一张脸，道：“你不用担心，樊楼的老板会有办法，你只需要去和他们说吃什么就行。”
　　庄秦欢瞧见二楼的人始终不曾从她的身上转移视线，想着应该也是在期望着她上去，既然人家已经是在上面等着了，就不应该继续耽搁下去。况且，她也想看看二楼上的人到底等她是为了什么。
　　曹帆不情不愿地答应后，就去找樊楼的老板。老板一看是苍牙铁面骑的人，立马态度亲和起来，询问曹帆要什么。曹帆将些易打包的食物点了后便在那里等着，老板让他放心，一会儿会有人帮他送过去。
　　而庄秦欢支走曹帆后，来到二楼的雅间，方才在二楼的走廊上的人此刻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
　　庄秦欢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站在门口的正是当日在祥云客栈的刀疤男，既然他说自己不是骆渡，那也不能直接称呼刀疤男。庄秦欢往屋内看去，里面黎怀依旧戴着斗篷，慢慢的坐在那里品茶。
　　刀疤男见秦欢问他的名字，他微一沉吟，道：“我没有名字。庄统领若是想要个称呼，就叫我无名。”
　　庄秦欢道：“无名？”她轻笑，“这算是个什么名字，你家主人就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黎怀在屋内道：“他不爱别人叫他什么，庄统领不如就随了他的愿，喊他无名就行了。名字嘛，说出去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代号，没有什么意义。就算是知道真的名字又有什么重要呢。何必纠结一件无意义的事，庄统领，你说是不是？”
　　庄秦欢进屋后，无名刀疤男便守在门口。
　　这间屋子是上次左平桢和秦欢相见的那间，屋内的红色纱幔依然铺展开来，窗户半开着，微风吹来，纱幔飘飘然，轻盈在屋里，仿如置身虚幻之内。就这样，秦欢愣出了神，记忆忽然就涌出来那日和左平桢的一切。
　　“坐吧，庄统领。”黎怀放下杯子，给秦欢倒了一杯热气腾特的茶。
　　秦欢看他倒茶的姿势，倒是和白岐有七分相似，她想，爱茶的人大概都是如此。
　　庄秦欢坐下，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问道：“黎公子，你今天是专门等我的吗？”
　　黎怀淡然一笑，遂即道：“庄统领爱听实话还是假话？”
　　庄秦欢认为这句话非常的无趣，起身就要走，然后接着听见黎怀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吗？”
　　“说来听听。”庄秦欢自从坐上统领之位，性格和前生已然是大不相同，在战场之上一瞬间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每一秒的时间都是珍贵的，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惜时如金的性格，对于无聊的事情不会再想着浪费时间。
　　黎怀慢慢起身，走到秦欢的身边，故意贴上去，隔着斗篷薄薄的白纱，秦欢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耳根子边，就听到黎怀说：“我当然是在这里等你的，庄统领，你忘了嘛，我说过，有事情想求你帮忙。”
　　秦欢立刻退后，拔剑，对于黎怀这种有些过于亲密的行为，她非常的厌恶。“再不说，我就杀了你！”秦欢拿剑抵在他的胸膛上。
　　黎怀噗嗤一笑，“真有趣，堂堂的苍牙女统领，脸皮居然这么薄。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那‘假夫君’如果知道，一定不会饶恕我。”
　　庄秦欢此时才知，原来黎怀那晚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故意不揭穿他们而已。
　　黎怀说完，只见他缓缓的摘下斗篷，露出来的是一张五官硬朗却不失清秀的脸，薄薄的嘴唇，眉间隐约有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并且，额间还有红色的刺青，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男人，额间居然刺了这样一个刺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某种怪癖。毕竟，只有女儿家才会在额间画上花钿。他的虽然是刺青，可形状和颜色，很容易让人想歪。
　　黎怀慢慢推开秦欢手中的长剑，道：“很奇怪，是嘛？”
　　庄秦欢收剑，她并不会对别人的样貌评头论足，只道：“各人爱好。”
　　黎怀神情显得无奈落寞，“爱好？庄统领可真会说笑。只不过，它不是。只是我的一个耻辱罢了。”
　　黎怀的身材看似有些瘦弱，皮肤也白的吓人，可他的身高依旧高过秦欢许多，所以在他离得近的时候，秦欢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甚至，这股压迫之下，还有黎怀身上许多不可知的仇怨在笼罩着他。
　　“都知道庄统领是京安最负盛名的女统领，手下不计其数的英勇将士，当今的皇上对统领也是喜爱至极。上次说想求统领帮忙，不知道统领愿不愿意？”
　　庄秦欢可没认为她受了夏狸多少的喜欢。
　　“如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带我进宫。”
　　黎怀坚定的眼神望着秦欢，那双眼睛却是无神无爱，死气沉沉的。
　　庄秦欢没有思量，直接道：“好！”
　　黎怀听到秦欢说完，眼神里竟然有了半丝惊喜。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进宫？”
　　秦欢道：“我没有那个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进宫。宫里戒备森严，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你求我帮忙，也定是闯进去过，只是没有成功。次数兴许也不会少，不然你不会大老远的跑到马会的祥云客栈等着我。如此一来，进宫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那么重视，又岂非小事。至于是什么，于我而言，都是无关紧要。”
　　黎怀顿时心生对秦欢的欣赏，心想，她能做到苍牙铁面骑的统领，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胸，也定然不会是寻常人所能达到的。他心里庆幸，自己找她是正确的选择。
　　接着，秦欢问：“何时？”
　　黎怀道：“十五天后。”
　　十六天后刚好是周秀昌的生辰，正好错开一天，秦欢也不至于脱不开身，于是她道：“好，那十五天后，你在这里等着我。”
　　秦欢离去后，黎怀望着她的背影，看着窗户外就要拆完的花楼，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庄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