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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一下:一杯今日醉 ...

  •   许是有皇后在场,众人也未喝到尽兴,说了些笑话也便散了席,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不提。
      贺熙朝本打算回门下省再熟悉下公务,刚至山脚,就见广陵侯府数辆雕车一字排开,沈临在打头那辆边等候。
      沈临皮笑肉不笑地行礼,“扬州一别已有半载,家父惦念不已,正逢重阳佳节,想请贺相过府一叙。”
      虽官阶高于沈临,可贺熙朝仍是侧身避开他的全礼,“侯爷盛情,贺某敢不从命。”
      说罢,贺熙朝利落上了自己的铁青马,毫不迟疑地在沈勋车外扈从。
      “贺相,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沈临大惊失色,却听自家老父亲在车内笑出声来,“这里既没有外人,那就依着我们广陵侯府的体统。”
      敢情广陵侯府的体统就是没有体统?可沈临也只敢腹诽,顺带瞪了和自己同乘一车的弟弟一眼。
      沈颐却依旧一副道门仙尊的模样,十足的无辜。
      沈临翻了个白眼,再不想管这些断袖的破事。

      沈府夜宴自是不俗,精巧可口比起先前在扬州那顿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升兄方方拜相,犬子在朝中还需你多加照拂。”沈勋举杯。
      沈临虽觉得这称呼不伦不类,但也自觉跟着祝酒。
      “道友有两个儿子,且不知指的是哪个?”沈颐明眸一转,“这杯酒贫道该不该陪呢?”
      他面皮简直厚到了极致,沈临蹙眉看了看屏风后的女眷,实在不知是否该将旁人屏退。
      贺熙朝惯来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还不待他们家掰扯清楚,已将杯中酒饮尽。
      沈临想了想,终究还是请女眷们移驾后院,堂前只剩下他四人。
      “上次把酒言欢,仿佛还是在广陵。”沈勋悠悠叹息,忽而起身,对着贺熙朝便是一揖,“说起来勋沉迷道法,倒是颇有几件对不住贺相之事。其一,是治家不严,乃至混入刺客,请君恕罪。”
      不独贺熙朝吓了一跳,就连沈氏兄弟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老父的意图,沈颐心有所感又心如擂鼓,生平第二次(第一次便是在白露那日的清思殿)发觉平生的辩才无碍全都化为乌有,只能巴巴地望着。
      “刺客之事,本就不怪侯爷,而且侯爷先前便已致歉,实在无需……”
      沈勋打断他,“其二,是教子无方,让那不肖子做出那等诪张为幻、鲜廉寡耻之事,不仅伤贺相至深,更让我广陵侯府蒙羞。”
      说罢,沈勋竟长揖在地,“子债父偿,犬子过错,我侯府愿一力偿还,乞垂贺相宽宥!”
      他这一出实在突然,沈临脑袋一懵,耳边又听扑通一声,幼弟已跪了下来,面白如雪地抱住了沈勋的膝盖。
      贺熙朝亦是惊惶不安,也跟着躬身恳求:“侯爷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当年之事乃是造化弄人,阿颐亦有苦衷……”
      沈临刚被这声“阿颐”恶心得一抖,又听老父颤颤巍巍地提高了声量。
      “贺相不必为这孽障开脱,若不是他为天子替身,我立时便能打杀了他!”沈勋许是气急,一脚踢在沈颐心窝上,将他踹出数米。
      贺熙朝一惊,也顾不得旁的,赶紧冲过去将他搂在怀里,解了衣襟便要验他伤口。
      沈颐疼出虚汗,却仍是挡了他手,贺熙朝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闪烁地侧过身挡住其余人视线,见胸口只有些发红,并未青黑,才放下心来。
      他将沈颐扶回椅上坐好,端肃了面色,一步步走到沈勋面前,这些年为避嫌为避祸刻意隐忍的气势再不隐藏,竟有几分不怒自威,“侯爷不必试我。十年前也好,十年后也罢,阿颐对我虽有算计,但也不乏真心,算起来怕还是真心多一些。他既曾亲口承认对我有情,他如此说,我便如此信。本就谈不上相负,又何谈宽宥?”
      “不论旁人如何看,十年间他一如往昔,故而我待他亦将始终如一。请侯爷成全!”
      贺熙朝就那样对着沈勋直直地跪了下去,沈颐本就红了眼眶,立时便跪在他身侧,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沈勋,满是恳求,“求父亲成全。”
      从头到尾站在一边,没能插上一句话的沈临默然看着,忽而想起那座从云塔,作为兄长,是要弟弟做七层宝塔上贵不可言的囚徒,还是做那个殷殷张望、倚栏而笑的寻常青年?
      沈临叹了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父亲成全。”
      沈勋目光定定地看着贺熙朝,神情凛冽,那一瞬间哪里还像是那个糊里糊涂的修道侯爷?
      可下一霎,他突然放声大笑,拉起贺熙朝,勾肩搭背地往席上走,“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何苦又是跪又是求的,来来来,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贺熙朝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又被按到了席上,灌了满满一杯酒,被沈勋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
      沈临掸了掸衣裳起身,对仍瘫坐在地的沈颐低声道:“行了,父亲压根没使力,哪里伤得了你半分?他已经心疼了,你且起来吧。”
      沈颐撇撇嘴角,站到桌边,为众人布菜行酒。
      贺熙朝本想让他坐下,可见沈勋沈临都未做声,心知老侯爷仍是想拿捏个赔罪的姿态,可看着他委屈模样,连珍馐玉食都觉得失了滋味。
      “说起来,先前中秋大宴时,老夫应允,要将侯府的乐师送给云升。”沈勋拍了拍手,便有人取来收拾好的数十个箱箧,整整齐齐摆在那里,“捡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今日宴罢,云升就把人领回府去吧。”
      贺熙朝强笑道:“侯爷盛情……”
      “他虽是乐师,但与老夫情同父子,日后还望云升好好待他。”沈勋从袖中取出一张有些发黄的帖子,低声道,“方才你们也算拜过了,旁的虚礼咱们便不讲了,这是庚帖,我找人算过了,虽早年有些波折,却是个大吉的良缘,你且收好。”
      贺熙朝起身,珍而重之地收下,再看一旁的沈颐眼眶微红,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大壮,坐下吃吧。”沈临叹了口气,“从前送你离家入了道门,一去十年,后来好不容易回京又开始闭关,没过多久好日子,想不到还要送你……”
      他实在没法把出阁两个字说出口,便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对贺熙朝正色道:“从前恩怨一笔勾销,日后既为家人,我侯府自会与你守望相助。”
      贺熙朝举杯,“谢过父亲,谢过兄长。”
      重阳那日,西北男儿贺熙朝在广陵侯府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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