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都是反派朱砂痣》手工艺品家

9、武林阴云（九）

　　蓝天碧水之间，一艘体量庞大的货船顺风行驶在宽广的河道上。

　　货船分为上下两层，底层还有运货的船舱。

　　此时，船二层的甲板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道：“云大夫，多亏了您呐，不愧是药王谷的高足，我这把老腰这些年是头一次这么舒坦！”说完还哈哈大笑了几声，心情显然是十分的畅快。

　　男人对面则站着一个头戴方巾，穿着青灰色衣服，五官俊逸，气质温和的青年，青年许是刚煎过汤药，衣服上还沾染着微苦的药香。

　　青年云枫，也就是虎珀附和气氛的微微一笑后道：“白搭了您这么好的船，若不稍让我使使力，可怎么好意思呢。”

　　“诶，可别这么说，就算不论我们东家老太太的亏了贵派令师出手才安安稳稳过了八十大寿，就论亲戚，我们福永商号和你们药王谷也没两家之言啊！不过是顺路稍您一段，还托福治好了我这老毛病，这毛病在的时候就只是咬咬牙挺着，这一好，浑身可真是松快，我老纪可真是多谢您了！”纪掌柜连连摆手，大肚子也跟着一晃一晃，喜感极了。

　　福永商号跟和药王谷几代联姻，关系紧密亲如一家。

　　纪掌柜常年在外奔波，是个精明中不失诚恳的人，虎珀的马甲三号药王谷谷主嫡传弟子云枫更是极温和的性格，两人虽然一个天南地北到处跑，一个终年谢客无人知，统共没见过几面。

　　但在船上的这些日子，也算是相交甚欢的忘年之友了。

　　虎珀一听这话，故作不悦道：“纪叔这话可把我推外道了，一些小事竟还道起谢来，可见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纪掌柜当然知道云枫是在开玩笑，却还是不免解释讨饶：“哎呦，这是哪里话？云大夫这可误会我了！”

　　虎珀见他姿态摆的极低，轻叹一声道：“即是误会，怎么都这些天了，纪叔您还云大夫，云大夫的叫，就直接称呼我名字云枫何如？”

　　纪掌柜也知道他的认真，终是忍不住心中感叹这云大夫待人真诚，不论贵贱，于是道：“我虽然是个主家的伙计，再推于情分上也是说不过去了，那我就托大认了这个长。”又稍微沉思了一会儿后道：“远行辛苦，若云枫你们这一趟不烦忙，不如走时也坐我的船，咱们再一道儿回去，也算是我这个叔叔的心意了。”

　　云枫他们这一次随船南下是因为药王谷缺少能长期提供高质量药材的稳定渠道。

　　是以虽然来时没有多少行李，带的都是精简财物，可走的时候必定带着不少不能积压磕碰的珍惜药材。

　　纪掌柜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他交了心，真心拿云枫当了朋友。这是怕他回去路上不顺利，便甘愿弃了原本商量好的回程时云枫自己另租船的计划，要割舍利润为他留一部分货舱，如来时一般带他一起回去。

　　可云枫却摇摇头：“纪叔，不是和您客气，我们这趟来并不是收一批药材就回。

　　药王谷常年缺药，尤其是珍稀的兽骨兽油类的兽药和各种虫药，这些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须的占尽天时地利的药农累年积攒才能得。

　　还有一些珍贵的草药，采摘，炮制储存等等工序都十分不易，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上品，所以我这次来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行的。

　　万物无不可为药，锦州气候温暖湿润，十分适合万物生长，祢阴山脉更是盛产各类山珍，所以这次我们怎么也要将这药材之道与当地百姓明白了解一二，为以后打好底子，使得这一片宝地上的百姓能够知物而尽其用，以此最大得利，我们做大夫的也能有药，有好药可用，如此互利，方是我辈为长久打算之计。”

　　纪掌柜刚听前半段时，只觉没想到云枫他们这一趟南下锦州居然不仅仅是采购药材，还有授人以渔这样一件造福当地的，造福天下医药行的大事，不禁露出了敬佩。

　　可当听到后半段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忍着担忧听云枫说完，立刻就道：“云枫，我听你说的，这确实是一个利医利民的大功德。只是也怪我先前这些日子腰上的毛病犯了精力不济，没有跟你问过。怎么，你们还要去祢阴山脉里不成？”

　　虎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手搭在船边的栏板上，轻松道：“我知道纪叔你是担心我在祢阴山脉附近接近了南蛮异族之地，不过不必太担心。不说现下的武林盟齐盟主德高望重，励精图治，我南武林治下早就无异族敢放肆。就说我一个大夫，远远的避着他们，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想来他们也不会有闲特意来寻我这个无名之辈的。”

　　因为我会主动让他们特意寻来，虎珀心想。

　　纪掌柜听他如此说虽然稍放了些心，但还是再三告诫后才勉强止住。

　　两人又在甲板上聊了一会，直到有船工找来说因为今天风好，一会儿可能会提前到下锚的河段，请纪掌柜去看看是多走一段还是如旧，这才依依惜别。

　　临走的时候纪掌柜还说一会晚饭时再聚，知道云枫不能喝酒，要拿费氏新出的煎蜜招待他，都是时鲜花果煎制的，滋味也别致的很。

　　云枫自然痛快应了。

　　和纪掌柜分开后，云枫回到了自己的船舱。

　　到了船舱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少年少女争论不休。

　　“外面风大，小师叔身体不好，万一被风吹病了怎么办？应该去叫小师叔回来。”沉稳的少年如此说道。

　　“啊？”少女娇俏的嗓音透出一股不情愿，她反驳道：“这才多一会儿啊？小师叔在谷里憋了这些年，你还嫌他没憋够？刚喝完苦药出去走走怎么了？就你恁的多事。”

　　“你！”少年气结。

　　虎珀这时走到了门口，推门进来。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看到自家小师叔回来后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起来迎接，只在虎珀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会互相偷偷的瞪对方几眼。

　　虎珀看着这对活宝不由失笑，将晚上纪掌柜有好吃的拿出来的消息告诉两人后，成功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就这样在船上继续走了几日。

　　在一个异常晴朗的清晨，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所有大夫，药商心目中的宝地。

　　南武林最南端的城县。

　　锦州，绸县。

　　船一靠岸，立时就有许多穿着麻裤草鞋，赤裸着上半身闲坐在码头的脚夫站起来观望。

　　不过他们都只是站在原地，只有一个精壮黝黑的汉子靠近站在码头边等着，等船工拉纤绳时也赶忙的帮着一起。

　　船快靠岸时纪掌柜就已经通知虎珀以及船上的所有人收拾东西，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等在甲板上了。

　　纪掌柜看见虎珀出来，怕事一多冷落了他，怕这小老弟头一次出门没经验，自己一时忙乱再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虎珀因为想着船刚靠岸，纪掌柜应该要忙一会儿，特意没有往他所在的地方靠，只是遥遥对纪掌柜笑着摇了一下头。

　　纪掌柜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虎珀的性格真是没的说后，勉强放下半颗心，开始安排船上船下的事情。

　　船板放下后，纪掌柜叫了身边的一个管事去和刚才帮着拉纤绳的一看就是脚夫把头的汉子问价。

　　那管事是个心细的，下去后问完觉得价格还算合适，但其中也有些细微的怪异之处，于是上船来到纪掌柜身边禀报。

　　这时纪掌柜因为半颗放不下虎珀的心难受的不行，干脆直接亲自拽了虎珀到自己身边。

　　虎珀就听见了管事禀报的话：“掌柜的，这人是绸县码头脚夫里的把头陈二，他们要的价不高，可以说算是划算了，但要的也着实奇怪，不要钱，也不要别的，只要口粮，米面豆菜都行五百斤货半斤粗粮，八百斤货半斤细粮，嘶，真少见这么…”

　　管事的话说到一半皱眉停住，把头要这些，分到脚夫手里的会更少，那就不止是便宜了，简直和白捡的一样。

　　不对劲。

　　不对劲极了。

　　船上有两个人率先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一个是见多识广的纪掌柜。

　　一个是有系统提供世界线的虎珀。

　　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

　　再看看船下比通常苦力更加面黄肌瘦的脚夫们，以及他们出重力却只要微薄口粮的行为。

　　答案已经很明显，绸县受灾了。

　　码把头陈二是个有眼色又会做事的人，一看船上商量了半天久久不给回应，便咬咬牙稍微抬高了声音道：“老爷们，咱们也不瞒各位，绸县这是遭了旱灾了。

　　因为您进城后一打听也能立马知道，所以咱们要的也是实价，一点没虚的。

　　您要还是怕不划算，兄弟们家里几天没米下锅了，只要不压账也还能再讲，您怎么说？”

　　陈二一口官话也是够流利的，让纪掌柜不由高看一眼，就亲自走到一层甲板问他道：“我不是第一次来绸县了，以往来过几次，都是和陈老虎卸的货，你也姓陈，认识吗？”

　　船下陈二眼噌的一亮，江湖上就是这样，有关系就好办事多了，他答道：“这可是巧了，那是我亲大哥，我俩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今儿在家歇着，就让我出来带兄弟们扛活儿。

　　您竟是熟人，怪我眼拙没看出来。

　　这样，最后算出来的总账给您减一成，算我的，您看这样可还仗义？”

　　纪掌柜思考片刻很快点了头，其中有一些是看在了这陈二的面子上。

　　这是个人物。

　　会说话，陈二那大哥好好的壮年汉子，在家歇着不是伤了就是病了，他怕人家忌讳所以就换了个隐晦的说法。

　　会办事，原先就极微薄的价格再减一成，那可真是血亏了。可纪掌柜他们自己的船工多，运来的又不是什么时鲜的货物，慢慢自己搬也行。想必这陈二是看出来了情况，毕竟再怎么不划算也比什么也没有强。以退为进，这一片诚意可让人不好拒绝。

　　脚夫与船工们开始忙碌，纪掌柜也开始跟陈二打听起绸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