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苦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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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长辈一个个离去，十四也由当初的三岁稚儿，长成了如今的八尺少年。
活在世上一遭，徐新词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圆满。
陪词词参加完葬礼，秦时一路上都在安抚徐新词。
回到家里，活了大半辈子的徐新词，问了秦时一句矫情的话：“秦时。”
“嗯？”
“你爱我吗？”
搀扶着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徐新词顿了顿，撇开这人手臂，独自倒在沙发上。
秦时见状，无奈地挨着人坐下，重新揽住徐新词肩膀，缓声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词词。”他还说，“上至九天，下抵黄泉碧落，我挚爱你之情意，永生不变。”
男人眼里的深情一如既往。
这么一刻，徐新词心想，哪怕叫他现在去死，他也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了。
双亲的离世属自然老去，没有病痛折磨，这是徐新词最安慰的事。
约莫花了一周时间，徐新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这一周里，秦时顾忌着徐新词的心情，一周多没有碰他，最难捱的时候也就克制地轻吻他唇角。
这天，他如常下班。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开门的那一瞬间，整个屋子黑漆漆的。
手放在墙壁开关上，他正要往下按，匿于黑暗里的徐新词忽然开口：“别开灯。”
秦时动作顿了顿，手臂顺从地放下来。
这回，他明显地感觉到，黑幕里有一团黑影在靠近他。
对方动作很慢，秦时看在眼里，入了心尖。
不自觉地，他喉结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秦哥。”徐新词掌心里捧了一支玫瑰，在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将玫瑰花插进秦时胸前的兜里，手掌顺势攀上秦时胸膛。
做完这一切，他又唤了遍：“秦哥，我今晚属于你。”
秦时没有反问你哪天不属于我了这种傻话。
他凭感觉，摸黑摘了一瓣玫瑰花，捻在指间，搓了搓，故作不满足地问：“只是今晚吗？”
岁月向来优待美人。
两人都已过不惑之年，秦时身上的气质沉淀过后，更加令人沉醉。
“至此，”徐新词被迷惑着开口，“终年。”
随后，秦时不客气地享受起了他的“终年”。
就这样，平常的一天落下帷幕。
时间的车轮亦未曾停歇。
当大限两个字头一回过脑子时，徐新词多少感知到那么一点苗头。
今天天气不错，秦时去厨房洗草莓了，徐新词挪着蹒跚的步伐，一点一点往阳台外面走去。
那儿从很多年前就放了两张躺椅，椅子腿儿上有许多经年划痕。
不出意外，他这一生，已经算走到尽头。
徐新词半仰身，躺在上面，后背轻轻靠着椅背。没一会儿，秦时端着草莓从里屋出来。
徐新词望向他手里，明知故问：“秦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时大概明白点什么，顿了顿，才哑声道：“草莓，要吃吗？”
徐新词不太方便地喘了口气，又道：“这个季节的草莓不甜，等再过段时间吧 ”
秦时顺着他的话答：“嗯，听你的。”
又一天，吃完饭，徐新词叫住秦时，问他：“秦哥，你比我大，应该比我先死啊。”
兴许是人到老年，谈论到生死大事，竟有一种看淡的感觉。
若是再年轻个十几来年，徐新词根本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因为在那之前，秦时会拧眉打断他，并附赠一顿“爱”的教育。
现在，秦时只是默默地听着，然后，认真回了句：“你想我先死吗？”
徐新词喉间微哽：“……”
半晌，他无奈叹气。
迎着对方一副一旦他说了想、对方就可以立马去死的眼神，徐新词挫败垂首：“想吃草莓。”
秦时立马取出冰箱里的草莓，洗净装盘。等他重新出现在徐新词面前时，徐新词已经闭上眼。
要不是胸膛微弱还有起伏，说这人下一秒没了呼吸他都信。
秦时在徐新词身旁轻轻蹲下，柔声问了句：“词词，还要吃草莓吗？”
徐新词艰难地撩开眼皮，缓缓地吐出一个“吃”字，而后唇瓣便被抵上一颗草莓。
依旧是最红最嫩最甜的部分。
他张开嘴舔了舔，牙齿一启一合，咬住草莓尖，一截草莓肉被他吃进去。
越到最后，生命流逝得越快，浑身的力气也渐渐溃散。
不过是简单吃个草莓，徐新词仿佛觉得自己是在拿命吃。
“词词。”秦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喉间堵得厉害。
按理说他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两人这一世走完，历劫成功后会再见的。
可他不确定。
言司上神和词词，不是一个人。
他能和词词亲密无间，与言司上神，却交浅并不深。
*
三月底，神界一片祥和。
九重天之上，言司上神的历劫回归似乎没惊起半点水花。
毕竟，在众神看来，先天神袛生来尊贵强大。
像历劫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说，要么成功，要么陨落。
既然九重天之上没有传出有哪位上神陨落，那就是好消息。
言司斜躺在榻上，好半晌都回不过神，于是就闭目养神。
回忆他在人间的百世因果。
他在人间历劫百世，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记忆是慢慢加载的，等他回忆到最后一世，平淡的脸色开始古怪起来。
而且经由这么最后一世，脱离轮回道的影响，他也发现了一件事。
前九十九世里，在他身边似乎总有那么一个人默默跟着。
第一世，那人是个小奴隶；第二世，那人是个小乞丐；第三世，那人是个守门小侍卫；第四世，那人终于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可他那一世命格不太好，被父母卖进青楼。
那一世，他进了青楼后卖艺不卖身，为此得罪了京城里的大人物，也是没逃过三十而亡的结局。
那一世里，他唯一与那人有牵扯的，大抵是，景明十二年，那人班师回朝，他与友人在二楼围观。
算得上风月场所，然后他听见友人说，当今大将军举世无双，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当，偏要去边疆受苦受难。
他闻之，笑之，转头一瞥，便正对上那位大将军碰巧看过来的视线。
愣神两秒后，他淡淡将视线挪开。
只叹了句：“我倒情愿受苦受难。”
这一世，两人之间便彻底收场了。
之后的每一世，秦时都以各种不起眼的小角色在他身边晃悠。
是那种，一不小心，就可能忽视掉的一个人。
现在回味过来，言司心想，那样一个深情的人，他是怎么做到回回都不记得呢？
收拾着这样的心情，言司上神找上了秦时上神的宫殿。
不料，被拦在门外。
言司琢磨不出来，干脆招手唤来小仙使问话：“你家上神不在家？”
小仙使眼神乱瞟，吞吞吐吐的，完全不敢看向言司。
言司：“在就在，不在就不在，有那么难回答？”
小仙使弯低腰回话：“我家上神说，他不在。”
言司：“……”
懂了，人在家，就是不想见他呗。
作者有话说第8章 苦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