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空穴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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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李琅琊心不在焉地捣弄着杯中剩余的冰块，正午的烈日正夹杂着片刻不歇的蝉声，穿过落地玻璃侵入小店。秋老虎碍…即使开着冷气，他依旧无法让自己昏昏沉沉地脑袋清醒起来，尤其是，对面那个家伙一下课就把他拉出来，已经絮絮叨叨说了近一个小时……
“我说，”皇甫端华有些耐不住性子地提高了声音，“我要来旁听你们的课啦！”
“哈？”困意瞬间烟消云散，琅琊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我没听错吧？高中每次古诗默写都靠抄我才过关的人要来旁听中文系的课？”
“喂喂……”端华投过去一个‘这样嘲笑好友会遭天谴’的眼神，然后很快调整回刚才兴致高昂的状态，“其实不是专业课也无所谓啦，反正我也听不懂，是你们系就行了。唉，中文系福利好啊！我考察过了，我们那儿虽然也有几个美女不过气质不行，想想，哪比的上你们的姑娘动不动就山无棱天地合有才！对了，听说今年你们那儿还有两个印度的美人？”
沉默。
沉默。
沉默。
“喂！琅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你想要我说什么？！”琅琊无力地揉着自己嗡嗡作响的太阳穴，尽量克制住自己强烈的吐槽欲望，“同学你暑假湖南台看多了吧自己没节操就算了我也懒得管别把我也当老鸨把同学推进狼窝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你的那些女同学不急着认识我？”端华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还有，说老鸨多难听，我是要你做月老！”
“再不回学校下午的课要迟到了！小姐，结帐谢谢。”琅琊直接打断，正欲摸钱包，端华已经直接掏出一张一百递了过去。“美女～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打折啊！”匆匆拿了找钱，端华拉起琅琊就往门外去。
“拽我做什么！”嫌恶地挣开手，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琅琊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要跟着停止转动。
“不是你说的再不回学校会迟到我才赶时间吗！”端华一副心急火燎地样子。
“我记得你这节是毛邓三……老师要点名？”
“什么啊？”端华有些茫然地望着琅琊，“我是要跟你去上课啊？！第一次就迟到多难看。”
“啥？你还真的说风就是雨了……等等，我记得你这节课确实是毛邓三啊？！”
“是啊。”
“那你还跟我上什么课啊？！”
“逃课不就完了～”
“皇甫端华你自重啊喂！”
2.
琅琊走进教室的时候，系里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靠窗第一排正中位子上的男生看到他和跟着进来的端华，面无表情地向里挪了一个坐，然后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端华立刻确定这就是和琅琊同寝的啄光。刚报到那会儿琅琊就曾跟他诉过苦，说这个室友人虽然不坏，脾气却是出奇地别扭，刚来没几天就和同寝另两个理工科的学长搞得很不开心。尤其是那个叫什么英提的，跟他简直是针尖对麦芒，不是斗嘴就是冷战。琅琊虽然不想掺和别人的矛盾，可是这届中文系就只有他和啄光两个男生，又是一个寝的，冷眼旁观似乎不像话……今天见到本尊，端华总算明白了琅琊说的‘别扭’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帮我留坐。”当琅琊坐定，这么向啄光道谢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为你留的，只不过没人坐罢了。”
我靠，怪不得那两个学长会毛！也只有他那个迟钝的好好先生才会像没事一样无所谓地笑笑。
好在尴尬的气氛根本没有持续的机会，后方一个女声大大方方地问琅琊，这是你朋友？
“恩……”
“是啊，你好啊我叫皇甫端华，端正的端，华丽的华，是我们学校经管的，跟琅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啦……”还没等琅琊开口，端华急不可耐地转过半个身子，看到是两个娇小的女生，便自来熟地打起招呼。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说话的是靠窗的那个，梳着两股马尾笑得灿烂，“还能考到一个大学，感情可真好！”
“可不是吗！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啊，你叫我小鸳就好了～”看到旁边穿绿色娃娃衫的女生有些腼腆，小鸳笑着代答，“她是瑟瑟。”又指向第三排的两个正压低着头凑在一起咬耳朵女生，“对了，一定要跟你介绍，这是优钵罗和伽摩罗，印度来的双胞胎哦，中文说的可好了！”
“名字不好记，叫我们蓝莲花和白莲花就好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小鸳所言非虚，白莲花主动抬头打招呼。发现自己中午点名想见的异国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还对自己如此热情，端华一边暗自窃喜，一边懊恼刚才怎么就没注意到两姐妹呢，难道因为自己一个暑假都跟那书呆子混在一起所以退化了？再四处张望一圈，端华懊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早知如此自己就奋发一下考中文系了，这莺燕环绕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再看看依旧盯着窗外发呆的啄光和扶着额一语不发的琅琊，他第一次真正理解那个读起来很纠结的成语“暴殄天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端华……端华！”琅琊压低了声音叫他，端华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打过上课铃了。他不情愿地回过身，突然意识到，琅琊，为毛我们要坐第一排？！好在讲台上的女老师也很正点……果然中文系高级！
“今天似乎有外边的同学来旁听，不过既然坐在这个教室里，我就一律当作本系学生来要求。”冷面美人么……这倒是不太擅长应付的性格呢……
“那么，上节课我们讲了《离骚》，靠窗第一排中间的男同学，名字？”
“李琅琊。”
“背。”
“啊，是。”琅琊定了定神便站了起来，准备过了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如听天书的端华抢过琅琊面前的课本，回头瞄了瞄瑟瑟的书然后翻到同样的页码，瞬间有种‘对不起我不该来外星球现眼’的感觉：
那些真的……是写给人看的吗？！
当第七次在昏睡边缘被琅琊狠狠踢醒，顺便接受冷面美人堪比冰霜的目光洗礼后，端华终于下决心，下次绝对要找节公共课还得抢最后一排！
3.
“下节课我们开始学习建安七子，预习按老规矩，下课。”
端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熬过一节课，好在现在他拖着琅琊坐到了比较后排的位置，偷偷看看杂志或是单纯地看看美女还能打法时光。没办法，去上公共课，就意味着几个班混在200人的大教室，中文系好死不死和土木工程的几个班级安排在一起。端华永远记得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想赏花却只看到一片又土又木的心情，郁闷间他骂了一句“他妈的这学校到底怎么想的？！”，琅琊扔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冷地回他，“跟你想的一样呗。”
再说经管大一的课也不少，就算他皇甫端华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人，要跟中文系达成同步也不那么容易。逃什么都不如逃毛邓三，最后他也想通了，反正怎么样都是挨白眼，至少挨美女的白眼感觉上还好些。尤其是听小鸳她们八卦了那位顾飞琼老师的爱情悲剧后，他对这位美女冷漠而严苛的作风多少也理解了点儿。
“听不懂又何必来活受罪……”琅琊每每都要忍不住吐槽，为了迁就某人，他已经多少节课坐不到前排了？真是的古代文学史多重要啊！要不还是早点再配副新眼镜算了，这样莫名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身边，端华突然不思议地喃喃起来，“喂琅琊你看，白莲花她们有点奇怪哦……难道是……告白？啊，真的是啊！”
琅琊刚想说你少得瑟了，就张着嘴呆呆地看到在好几个女生似乎是鼓励的催促下，白莲花犹犹豫豫地向端华这边挪过来，最终蓝莲花不知用印度话跟她说了什么，她似乎打定了注意： “那个，端华，可以这么叫你吧？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一边说一边还直往自己这边瞟。
这算是最好的结局吧？琅琊这样想，端华似乎已经有些兴奋过头了。真是的，从初中开始这样的场面经历过多少次了？为什么某人就这么乐此不疲，切，等被甩的时候又要一副死缠烂打的可怜样蹭过来，说起来某人的桃花运不少结果都不怎么样呢……
“琅琊、琅琊！”
回过神的时候琅琊教室里只剩下他、端华和那几个女生，端华显然已经叫了他好几次，那语气里怎么都有点嫌他电灯泡的意思，“琅琊要不你先走？我还有些事情，晚饭可能不跟你吃了哦！”
他漠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实在受不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穿掉，匆匆打了个招呼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走下楼梯，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去——他七八节并没有课，食堂开门还有一个小时，图书馆太远，回寝室又太早。以前还可以跟端华随处逛逛打发掉这不尴不尬的一小时，现在……算了不提也罢。脑子不知转向了什么地方，人却在楼梯半层的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窗外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加油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教学楼旁边就是篮球场，显然现在有人在打比赛，琅琊想起同寝的两个学长似乎喜欢打篮球，不自觉向篮球场望去。
果不其然，英提那超出常人身高和耀眼的银色长发，琅琊一眼就认了出来，接着很顺利地找到了另一个学长。
……等等！
为什么啄光也会在球场上？！
看他那技术，实在是……该不会又跟英提扛上了才逞强上场的吧！得了，到时候输了又是好一阵别扭……
琅琊忍不住哀叹，为什么他认识的人都这么能折腾呢？！
4.
“那个，伽摩罗。”端华犹豫再三后，还是觉得叫本名比较能体现自己的诚意。
琅琊走后不久，其他几个女生也自觉撤退了，白莲花看看来上七八节课的学生陆续走进教室，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然后两人就开始沉默不语地绕着学校逛。端华心中坐实了“我就是来被告白的”，刚开始还很享受跟美女压马路的过程，等从教学区一路走到生活区又走回头，终于有点迫不及待了。眼见再次走过传说中的小树林，端华觉着，既然女孩子不好意思开口，男生主动点总是没错的，“有什么话现在方便说了吗？”
闻言白莲花停下脚步，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后，直截了当地问端华：“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意思是要我主动吗？于是他扬起轻快不羁地笑容，反问道，虽然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你的心意，不过既然你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我也不敢确定呢。
白莲花低下头，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端华差不多已经预见到那粉红色的场面，直接连回答的话都想好了。半晌，白莲花抬起头，一脸认真：“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啊！”端华得意地看着白莲花露出一丝喜悦，然后又陷入斟酌状态，原来异国的少女也挺纯情的吗！真是可爱呢～
“那，那个人是谁？”
哈？这还用问吗？端华隐隐觉得事情地发展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换自己告白的话是万无一失的，“如果我说是你呢？”
语音语调很完美！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人皱了眉头？啊，中文系的女生难道都喜欢那一套的？端华努力开始收集搜集脑中的诗词歌赋。
“我问你，你跟李琅琊是不是青梅竹马？”
“是碍…”反应有点跟不上节奏，这个问题有关系吗？
“那我在问你一遍，你想清楚再回答哦，你喜欢的人是谁？”为什么语气听起来这么不信任呢，难道印度的女孩子是这么能吃醋的？
于是端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认真一点，“我确定，我喜欢你！”
“操！”
端华目瞪口呆地看到他心目中的异国淑女爆出一句标准无比的粗口，随后气势汹汹地掏出手机，基里哇啦讲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就在端华错觉会有□□拿着板砖出来拍人的时候，蓝莲花和小鸳不知从哪里神速出现在他面前。小鸳指着他劈头就是一顿骂：“你丫有没有良心啊？亏我还那么相信你结果你就这么对他啊？看到美女就爬墙你这是什么行为啊？他脾气好忍得下这口气不代表我们看得下去啊你个混蛋！”
谁来说明一下这是什么状况？老子最近没欠什么风流债啊？！
“亏我还看好你居然这么不争气！”蓝莲花的脸七分愤怒三分哀怨，“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窗外望了一个多小时，瑟瑟心疼得都快哭了！！”
等等，他“辜负”的这个人她们几个都认识？有样的女生存在吗我怎么不知道？！
“还想追我？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跟姐姐才不会看上你这种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们能不能告诉你那位可怜的女主角到底是谁？”就算你们是女生把老子惹毛了也会飙啊！
“哈？女主角？”
“搞不好……他其实是不开窍吧……”
“拜托！难得张了一张攻君的脸居然不开窍，他娘的还是被人推了算了!”
喂喂不要无视我说些老子听不懂的话啊！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那他怎么办碍…”
“所以我才为他不值啊世界上好攻君多的是为毛要看上这种白痴？”
“可是人家是青梅竹马么……其实我还是觉得有前途的喵！”
等等……该不会……她们说的“他”是……
“可是不开窍怎么办？”
“不开窍可以教得嘛～我就不相信琅琊这么萌的天然美人打动不了他啊！毕竟感情基础在哪儿嘛！”
够了……
“其实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让琅琊主动点比较好吧？”
我说，真的该够了……
“你们少自以为是好不好？我和琅琊的性取向用不着你们操心不要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人生！”
“你以为我们想管？”小鸳突然换上了丈母娘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知道我们观察了多久了？要是你们真是普通的青梅竹马我回家YY得了我才懒得出这个头呢！你都不知道琅琊每次看你的眼神有多温柔……还有，他明明上课最认真了但是每次都迁就你！今天其实除了试探你还是为了试探他啊，他当时那个失落的表情哦！还有他在窗边那痛苦的内心挣扎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你知道瑟瑟为啥没在这儿吗她现在还跟着琅琊怕出事呢！”
“是啊，我承认骗你出来是我不对，可是我跟姐姐那绝对是为你们好！”丈母娘二号苦口婆心，“你之前不开窍我也不想计较了，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人家就是对你有意思，你别在给我愣下去了再愣下去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傻小子！”
端华傻了，彻底傻了。
他很想生气但是面对三人“我们都是为了你操心”的表情实在怒不起来，想反驳但是她们举的例子他想想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完了琅琊真的喜欢他？不对不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绝对是被这帮女人洗脑了。糟了万一晚上琅琊问起告白的事情他要怎么回答？反问琅琊其实你是不是一直想跟我告白？人生怎么可以这么衰啊现在不是琅琊想不开是我想不开啊我操……
“如果你认为琅琊那里暂时不好开口的话，”端华怀疑这些人其实在辅修心理专业，“算是骗了你的补偿，我可以跟你串供。”
不要说得好像你还帮大忙了一样！虽然这是今天唯一的人话了……
“不过你最好认真考虑下你跟琅琊的事情，先跟你打好招呼，琅琊和啄光是中文系双璧，你要是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5.
“所以，你是在看英提和啄光打篮球？！”
等过了一个礼拜，端华终于小心翼翼地问琅琊白莲花告白那天后来你去干嘛了得到以上答案后，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琅琊你看篮球去篮球场看啊你站在楼梯口45度角望向远方望个屁啊！
再想想自己现在，非但再也不敢去旁听了、见着中文系的姑娘躲得快也就算了，还要被不明就里的琅琊嘲笑自己的失恋，老子搞成这样是为了谁啊虽然那个书呆子身边天天围绕着一群不正常的女人似乎比自己更可怜……
时间总是让无聊的事情变得更无聊。
最后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依然跟琅琊一下课就混在一起，他依然在不断地开始新的恋爱又不断失败，他依然对中文系的一切敬谢不敏。
混了四年，他毕业，琅琊读研。那帮女人预言的感情到底是空穴来风，大概。
直到有一天，他做的报表被他那个自恋的混蛋上司批得一无是处，他对着他吼道我又不是开后门进来的既然我一无是处当初还让我过了面试你瞎了眼啊，他冷冷笑道，“董事长的九侄子难得开了金口，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