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百万，我的爱情》邈然然

2、第 2 章

　　四
　　大家一阵沉默。或者，他们都想起了曾经在青葱岁月里出现过的美丽影子。
　　李明春说，不知为什么那痛不欲生的老人没有再来找他，他说他心里竟然开始挂念他们。李明春说，他想去看看他们。
　　张新突然对这个老师心怀敬意。
　　张新和柳青是陪李明春去的任茵茵家，他们本来是要找不见了的柳杨的，但都觉得很有必要陪同李明春走这一遭。任茵茵，他们没有见过的女子，他们竟然觉得有一点点的亏欠。
　　任茵茵的父母见到李明春，没有太多的愤怒。他们只有失去女儿的悲伤。
　　在桌子上，他们面前，摆满了百元大钞，任茵茵的母亲抱起一堆钱撒在李明春身上，她惨叫道：“还你的五百万，把握女儿还给我！”
　　李明春被砸得好痛。
　　李明春很奇怪，他不知道谁给了任茵茵父母五百万。他自己没有这么多钱，他现在身上也就几千块钱，原本打算拿给任茵茵的父母。但是，不知道，谁，已经为他付了五百万。
　　有一个女人，戴着墨镜，穿着大衣，带了一箱子钱，说是李明春给的。任茵茵的父母说，她是坐一辆很豪华的轿车来的，和她一起的还有个男人，坐在车里看不大清楚。女人上车时摘了眼镜，任茵茵的母亲说，她有一双很自己女儿一样多情的眼睛。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李明春三人的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临走，出门的一刹，张新着魔一般回头问任茵茵的父母：“我能看看你女儿的照片吗？”
　　任茵茵的父亲巍颤颤地捧出了任茵茵的画像。
　　张新望了一眼李明春，一言不发上了车。
　　柳青望了一眼李明春，叹了口气，说：“柳杨失踪了。”
　　李明春这才知道，他们是来找柳杨的。
　　张新恍若明白，柳杨，或许和李明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五
　　那一年，李明春和柳青大三，暑假的时候，李明春去了柳青家玩，没事的时候就辅导柳杨功课。柳杨正读初中，对和哥哥一起回来的才子以及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
　　李明春被柳杨吸引着，少女炽热的心和天真的梦想，灼痛了李明春。李明春开始不知道，回到学校后，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这个小女孩。
　　柳杨和李明春有频繁的书信往来，但李明春什么都没有说。他总是告诉柳杨美好的明天，告诉柳杨努力学习。柳杨叙说着青春少女对爱情的向往，他告诉柳杨关于爱情天枰的故事。他告诉柳杨，人海中，有一个人是注定要和她在一起，爱情还没来临时因为自己的砝码还没有加够，有一天砝码够了，那个人就出现了。
　　爱情是痛苦的，不能言说的爱情是煎熬的。李明春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不能透露半点被冰雪聪明的柳杨知道，他怕自己爱情的火焰会烧毁一个女孩的前程。
　　李明春只有等待。这种等待苦涩，也甜蜜。这种等待就像放风筝，李明春的心遥遥地被扯得生疼。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明白，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中途飞向了别处。不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是否会化为一江春水。没有如果，只有等待时间给予自己一个答案。
　　他等，等一个女孩长大成人。
　　柳杨考上A大学，而李明春，已经在这个学校等了五年。
　　柳杨没有找李明春，李明春也不知道怎么开始。以前自己是大哥哥，现在自己是老师，多年的感情沉积似乎还是镜花水月。
　　他们相遇，他们对望，却从不敢相认。距离近了，人却陌生了。
　　李明春想，她，还是忘了我吧，这世上太多新鲜的东西，那来得及记起青春年少里的一小段光阴。
　　李明春看着她身边的他，他，看她，如同自己的目光。他的心也如自己一般怦然不安吧。只是，他和她，显得那么般配，而自己，自惭形秽。
　　李明春结了婚，他知道自己等到了一个女孩长大，只是，她也等到了她的爱人。
　　柳杨结婚了，一场美满的婚姻。
　　李明春一遍又一遍讲着爱情天枰的故事，希望这个故事能守护每一个女孩子等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李明春的心灿烂如莲花。
　　但是，任茵茵来了。她的神韵和柳杨一般无二致。李明春希望这个女孩也等到她美丽的爱情，他给予这个女孩比别人多的关怀和赞许。有时，他也被自己迷惑，把任茵茵看做是柳杨的化身。他想不到，任茵茵不是柳杨似的涓涓细流，她是一把火，她明明白白爱上了李明春。李明春懊悔，懊悔自己也许在不经意间就流露了些许感情，让任茵茵看到希望，但自己又无法给她想要的，最终导致任茵茵爱恨交加迷失了方向。
　　三个男人，沉默地在这个城市寻找，寻找一个叫做柳杨的女人。
　　张新想，柳杨并不是他眼里的那个柳杨；
　　李明春想，柳杨也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柳杨；
　　柳青也才知道，柳杨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妹妹。

　　六
　　柳杨是她自己。
　　但是，柳杨，柳杨在哪里？
　　离开张新的柳杨在夜色迷离的夜总会门口徘徊，她怕。这是一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她甚至想象不到自己能在这种地方得到什么。进进出出的人们，清醒或者沉醉，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柳杨嗤之以鼻。他们嘲笑这种女人——胆怯的沦落女，或是等丈夫的怨妇。
　　柳杨在好几家夜总会门口徘徊过，她没有勇气踏进去。
　　她离开张新，没有愧疚，她觉得自己有使命要如此。
　　这家夜总会叫心星夜总会。心星夜总会的老板叫刘恺，一个开夜总会的男人，有一双能看懂女人的眼睛。这双眼睛很快发现了门口站立的女人，直觉告诉他，他不能错过这个女人。
　　刘恺把柳杨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柳杨有点慌张但顺从地跟着。
　　刘恺问：“你到这里，想要什么？”
　　柳杨说：“我需要五百万，需要你介绍一个能给我五百万的人。”
　　刘恺笑笑，开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给柳杨。
　　柳杨有点意外，一切来得太顺利，她没有准备，觉得比梦还不可思议。
　　柳杨问：“你不问？”
　　刘恺答：“问什么？”
　　柳杨说：“我的故事。”
　　刘恺笑着说：“以后再告诉我吧。”
　　柳杨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刘恺说：“这个地方能给你五百万的人很多，真会给你五百万的人没有几个，而我，已经给了你五百万。你可以先去做你要做的事，然后再回来，我会告诉你我要你做什么。”
　　柳杨笑了。
　　柳杨说：“你和我一起去吧，完了我就跟你一起回来。不然，我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于是，刘恺载着柳杨去了任茵茵家，给了任茵茵父母五百万，给任茵茵烧了三炷香。
　　刘恺不叫柳杨做什么，只要柳杨跟着他。
　　柳杨告诉刘恺，她的故事，一个关于爱情天枰的故事。
　　柳杨爱李明春，即使，那时她还不懂爱有多甜蜜就有多痛苦。少女的心，纯洁的爱，柳杨像百灵鸟一样歌唱自己懵懂的爱情。直到，有一天，李明春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一个纯真的仙女在修炼的五百年里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她不顾一切飞到师父面前，诉说着自己的爱。
　　她的师父问：“你知道什么叫做爱吗？”她答不上来。于是师父要她回去继续修炼。仙女远远看着云端远去的师父，思念不已。
　　仙女修炼了五百年，忍不住相思，飞到师父面前，诉说着自己的情。
　　她的师父又问：“那你已经知道爱是什么了吗？”她流着泪摇摇头，于是她回去继续修炼。
　　又过了五百年，仙女抚摸着自己痛疼不已的心，又忍不住飞到师父身边。她师父看着她，怜爱地说：“你知道爱是什么吗？”她匍匐在师父的面前，看着师父，流着泪，忍着痛，还是摇摇头。师父叹了口气，不言语。仙女自己回去了，继续修炼。
　　又过了五百年，仙女的因为思念太甚，身心俱损，但她还是想去看看师父。她借助风的力量艰难地飞到师父面前。她的师父看着她，心流着泪。他想过去扶扶她孱弱的双手，但他动不了。风带走了仙女，师父只能看着她远去。
　　五百年又一个五百年，仙女没有出现，她的师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她的容颜，心里突然有了无尽的勇气，他奋力挣脱禅座，他飞到仙女修炼的地方。
　　仙女因为思念成疾，早已魂飞魄散，身体已经化作石像，遥望远方。她的师父这才明白，不懂爱的人事自己。于是，懊悔不已的师父把自己和石像双双化作一架天枰，终生不离。
　　李明春在信里说，爱情就是这架天枰，放上相等的砝码才能平衡。柳杨明白李明春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太轻。
　　柳杨默默追逐着李明春的影子，她以为她能找到这架天枰。她知道那个叫做张新的男生为她做的一切，但是，她只看到前面自己追逐的路。她不回头，她不相认，她认为自己还在增加砝码的路上，她还要追。
　　但是，李明春结婚了。她追不上了。或者，她的另一边从来就不是李明春，而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叫做张新的男生。
　　她结婚了，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的追逐，少女的梦。
　　她听到李明春和任茵茵的事后，她冻结的记忆又活了。她觉得任茵茵就是另一个自己，一个隐藏的自己。她回想起自己的以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去真正爱过那个人，自己都没有让他知道有一个人爱着他，循着他的足迹生活。于是，她离开张新，用自己换来五百万，去买回任茵茵的爱情。
　　或者，也买回自己的爱情。
　　刘恺笑着听完那个天枰的故事。笑得有些不是滋味。
　　刘恺说：“也许，他的意思是，没有修炼到家的是他自己。”
　　刘恺说：“人们忘记了，空空的天枰也是相等的。”
　　柳杨流着泪，她知道，她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爱情。

　　尾声
　　张新，柳青和李明春，继续在这个城市寻找，寻找一个叫做柳杨的女人。
　　或者，寻找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