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张沐芸

6、第 6 章

　　新的一周，王福才可以出院回家，离开医院之前，托心外科的医生给苏木送了苹果，并且留了感谢信。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收到患者的感谢信，作为麻醉医生，他们从来都是待在手术室里做着幕后工作，病人的认同其实很低，往往他们能记住的，只有为他们手术的外科医生，这也是为什么自疼痛单独分科后，部分麻醉医生会转疼痛的一部分原因。

　　疼痛科管床也有手术，看起来更像一个医生。

　　“看什么呢？”杨娜从外面进来问道。

　　苏木嘴角带着笑容，把装苹果的袋子往前推了一下，说道：“尝尝，患者给的。”

　　杨娜诧异：“给咱的？”

　　苏木点点头，杨娜也有点高兴，但还是问道：“咱收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苏木：“能有什么影响？心外那边都收了。”

　　这下杨娜放心了，说道：“手里那事什么，给我看看。”

　　苏木把感谢信拿给她，杨娜念了出来。

　　“苏医生，我问了秦医生你的办公室在哪，他说在手术室，那里我进不去，就不去跟你告别了，感谢你和秦医生他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知道你们不收红包，所以买了些水果，我儿子说医院吃水果都有讲究的，所以我买了苹果，咱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再次感谢您和秦医生他们。”

　　杨娜看完有点酸溜溜：“我怎么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呢，昨天还有一个患者家属要投诉我呢，就因为她让我给她儿子轻点打麻药，我说了一句我们都是专业的，让她放心，然后她就说我态度不好。”

　　这种情况苏木也遇到过，也是没办法，只能说道：“小孩子嘛，父母的心头肉，可以理解。”

　　“我不管，我就当是写给我的。”杨娜又看了一遍感谢信，感慨道，“这就是动力啊。”

　　苏木起身拿了个苹果塞她手里，说道：“赶紧吃吧，今天周一。”

　　杨娜叹气，黑色星期一，手术多到爆，她今天十二台！

　　苏木情况倒是还好，昨天周末，她每周可以休息的日子，虽然在实验室待了一天，但也要比在医院轻松得多。

　　电话又响，苏木接了电话向外走，杨娜看着她的身影摇摇头：“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学医。”

　　周一，不仅是手术多，急诊多，科里的事情也多，不仅要带着进修医生，实习医生等人开展小型讲座，还要检查各种设备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同时还要处理急诊，对接会诊，等忙完，又下午了。

　　已经很久，苏木没有在中午吃过午饭。

　　谭哲下手术来到生活区的小餐厅，看到的就是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目光呆滞机械嚼饭的人。

　　谭哲早上到现在上了五台手术，巅峰时刻三台同开，此时也拿着凉透的午饭坐到苏木对面，说道：“你要不回值班室休息一下？”

　　医院会为各科住院总在科室安排专门的值班室，苏木在那里安家已久。

　　苏木机械抬头看他一眼，又转了回来，说道：“不行，那是一个会让人放松警惕的地方。”

　　“哦”，见她不想去，谭哲也没再说，也开始机械嚼饭。

　　餐厅里没有其他人，谭哲吃了一会突然说道：“师妹，你觉得没有钱，适合谈婚姻吗？”

　　“嗯？”苏木疑惑抬头，“我又没有男朋友，我哪知道。”

　　谭哲：“没有又不是没谈过，说说你的拙见。”

　　苏木放下筷子，皱了下眉，说道：“你知道你和雯姐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谭哲抬头：“是什么？”

　　“是你嘴贱”，苏木收起餐盒，“你看看你，明明是想问我意见，还偏偏说我的是拙见，多烦人？”

　　谭哲低头继续吃饭，就知道她没好话。

　　苏木和谭哲的师兄妹感情还是很牢固的，知道他这是遇上问题了，想了想，说道：“一位名人说过，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谭哲嘴角轻抽：“那位名人是否姓顾？”

　　“姓什么不重要”，苏木看了眼时间，说道，“你怎么说也算个潜力股，钱财方面的问题可能不是主要原因，如果遇到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和雯姐谈谈。”

　　说完苏木转身就走，谭哲嘴硬道：“谁说我和你雯姐有问题了？”

　　苏木笑着回头看他：“是谁，谁心里没数吗？”

　　谭哲：“……你等着，我让老头儿给你安排相亲。”

　　苏木：“……”

　　心外科，秦楚文今天手术也是一台接一台的上，刚闲下来，就有病人拿着花找到办公室。

　　他喝水的动作顿住，对于这样的病人，冷脸也不是，温和吧，人家又要多想。

　　办公室里其他人暗戳戳看热闹，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姑娘把花递给他，说道：“秦医生，这个送给你，我明天就出院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不必，我很忙，可能没时间招待你。”然后他脚下一用力，椅子连带着人向后推出一段距离，说道，“抱歉，我花粉过敏。”

　　年轻姑娘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看了看办公室窗台上的花，又看了看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此时他神色冷峻，眼神冷淡，可她知道这个人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很细心，也很温柔。

　　“秦医生，我知道你们医院规定医生和病人不能谈恋爱，但是我很快就不是你的病人了。”

　　秦楚文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我想你误会了，不管医院是否允许，我都不会和你谈恋爱，许萌萌，你只是我的病人。”

　　许萌萌晃了下：“你明明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

　　苏明看不下去了，这姑娘天天跟护士打听秦医生的消息这事他早就知道，少年爱慕，春心萌动，这他都懂，但显然秦医生没那意思，而且她总在办公室门口转悠，影响也不好。

　　苏明：“许萌萌是吧？我想你真的误会了，作为医生，关心患者是我们作为医生的职责，不信你去别的病房问问，36床有个张奶奶，秦医生对她更好，跟亲孙子似的，但你说他是她孙子吗？”

　　这话听起来就很怪，秦楚文转头看向苏明，他突然后悔帮他找苏医生带话了。

　　这话虽然奇怪，但许萌萌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说，秦医生对每个病人都一样，她对他来说并不特殊。

　　可明明从她看门诊开始，这人就为她考虑很多，连她以后的生育问题都考虑到了，住院这段时间，每次查房对她也很温柔，就是在外面遇到了，也会跟她打招呼，难道这都不算特别，难道都是她的错觉吗？

　　许萌萌想了下秦楚文对其他病人的样子，脸色突然变了。

　　“渣男！”许萌萌一脸怒容，一把把花扔到垃圾桶里，愤愤说道，“中央空调！”

　　她说完转身就走，徒留办公室里的人独自凌乱。

　　苏明伸手指了指被重重关上的办公室门，半天才说出话来。

　　“不是，怎么就渣男了？怎么就中央空调了？”

　　秦楚文心累的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道：“可能长得像吧。”

　　苏明：“呵呵，没看出来，秦哥你还挺幽默。”

　　默默看戏的陈良这时突然说道：“小秦，我知道你对病人很关怀，但也要掌握好分寸嘛，你说说这都是第几个了？你这样搞，咱们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做？”

　　秦楚文转头看向他，目光冷淡，平静道：“如果这种小事也能影响到陈医生，那我建议你还是要加强自身，临床可容不得分心马虎。”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苏明左看看右看看，笑了两声说道：“哎，知道大家今天都累坏了，都消消火，消消火。”

　　秦楚文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陈良看向苏明，讥讽道：“你倒是会做好人，你以为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

　　“哎我去？”苏明此时也火了，“你他妈有病吧？”

　　秦楚文手里的笔一下摔到桌子上，冷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还在办公室的其他人心里叫苦，尤其是实习生，连声音都不敢出。

　　陈良昨天跟李主任委婉地表示自己想考他的博士，本以为对方会看在他这些年在科里任劳任怨的份上给他一些指导，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让他努力，还让他有问题可以问秦楚文，这让他如何能接受？他除了家世，哪不如那个小白脸？

　　陈良此时心里充满愤懑，说道：“秦楚文，你真以为院领导看重你，是因为你的能力？科里有能力的人多了，如果不是你有一个好父亲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不过就是家世好而已。”

　　其他人恨不得原地消失在办公室，苏明瞪着眼睛看着陈良，这人真他妈的有病，有时间计较这些，不如回去好好看看文献，就是太闲了！

　　看着一脸不忿的人，秦楚文突然笑了出来：“你说的没错，科里能人确实很多，但要说我的出现阻挡了别人上升的空间，那恕我不能承认，据我所知，但凡能力出众的人，不论家世如何，如今发展得都很不错，至于你为什么会这样怀才不遇，我想可能是因为心态吧？”

　　“况且，家世好，也是一种实力不是吗？你不满又能怎么样？”

　　陈良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苏明则佩服地看向秦楚文。

　　刚开始他还以为他秦哥会阴阳怪气已经够让人意外了，结果他还能让人更意外，他分明就是明着告诉陈良，就算是我靠了家里，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牛啊，秦哥原来这么狂的吗？他都不怕被医务科找去谈话吗？

　　接下来还有手术，秦楚文不再理会陈良，而是起身向外走。

　　苏明忙问道：“干嘛去？”

　　秦楚文：“我还有手术。”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走到门口突然说道：“要是太闲，就看看病历，看看文献，别整天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这些除了让自己越来越心胸狭窄简直毫无用处。”

　　他拍拍屁股走了，可把还留在办公室的陈良气坏了，他本想下秦楚文的脸面，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他自己闹得没面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木听说了两件事，都和秦楚文有关。

　　第一个，他被患者家属投诉了。

　　第二个，他和同科室的医生吵架了，气得对方要离职。

　　苏木咬了一口食堂的红烧狮子头，心中纳闷，最近怎么到哪都能听到关于秦医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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