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张沐芸

2、第 2 章

　　18床病人家属看到苏木时愣了一下，她介绍道：“我是麻醉科医生，我姓苏，关于明天的手术还有情况需要跟你父亲了解一下。”

　　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闻言不好意思笑了笑：“你好苏医生。”

　　“你好”，她向病房内看了一眼，然后跟着家属一起进了病房。

　　苏木拿着访视单看了一眼，问道：“18床，王福才？”

　　病床边上坐着的中年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下，他眼睛看向苏木，说道：“是。”

　　苏木：“我看一下腕带。”

　　确认无误，见他似乎有点紧张，苏木脸上露出笑意，柔声道：“别紧张，我是明天给你做麻醉的麻醉医生，跟你了解点情况。”

　　也许是见她这么轻松，王福才和儿子也松了口气，他说道：“不紧张。”

　　苏木看了眼病房里的人，随手拉上了病床外的帘子，然后问道：“今年多大，知道明天要做什么手术吗？”

　　王福才：“44，说是心脏要换个什么零件。”

　　王福才儿子补充道：“二尖瓣换瓣。”

　　苏木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心脏不舒服的？之前有用过药，或者做过手术吗？”

　　王福才：“有快一年了，没做过手术，之前大夫给开了药。”

　　苏木：“现在还在吃吗？药我看一下。”

　　王福才儿子从旁边柜子上拿过药盒，苏木接过。

　　二尖瓣狭窄容易引起左心房压力和容量负荷增高，左房结构改变，就会发生房颤，而王福才正在服用的药正是有房颤或者心衰的患者，用来控制心室率的药。

　　“吃多久了？”

　　王福才：“有三四个月了。”

　　这些情况苏木早在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她把药盒递给王福才儿子，从兜里拿出听诊器，说道：“衣服向上拉一下。”

　　王福才照做，苏木带上听诊器用手焐了会儿才放到王福才胸前，听诊器刚碰到皮肤，王福才下意识躲了一下。

　　苏木：“别躲，别紧张，放松。”

　　听诊心率快慢不一，强弱也不一样，节律不规整，这都是房颤的特征。

　　苏木摘下听诊器：“今天的药吃了吗？”

　　王福才：“吃了，上午吃的。”

　　苏木点点头：“行，没事，明天早上别吃，明天手术。”

　　王福才跟儿子一起点头，王福才问道：“大夫，我明天早上不吃药没事吗？”

　　苏木笑了笑：“没事，手术当天停药是为了保证术中安全。”

　　王福才点点头，苏木又问道：“最近六个月发生过心梗吗？或者心脏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有没有发生过心绞痛，过去有没有出现过休克，最近体重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回答自然是没有，她问了既往病史，又问了家族史，过敏史等一系列问题，得知一切正常后，说道：“我们现在做一个测试，你深吸一口气，然后憋气，看看能坚持多久。”

　　苏木拿出手机计时，王福才照做，18S后，她在访视单心功能那里填上【差】。

　　王福才父子今天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些情况了，多少有点被问懵了，不说是常规手术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察觉他们父子的疑问，苏木说道：“麻醉有风险，所以要问得仔细一些。”

　　她又问道：“最近有没有感冒或者嗓子不舒服，有松动牙齿或者假牙吗？”

　　王福才：“没有。”

　　他刚说完，病房里又走进来一个人，父子俩眼睛一亮：“秦医生！”

　　秦楚文点点头，过来后站在床尾，温和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王福才父子明显更热情一些，问道，“秦医生，这个小大夫说我明天早上不用吃药了，那能行吗？我之前看病的时候，那个大夫说得按时服用。”

　　苏木心里叹气，访视时病人不信任麻醉医生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是叫她小大夫就有点过分了，听起来好像她多不靠谱一样。

　　她微笑着看向秦楚文，秦楚文看她一眼，才对王福才说道：“手术前适当停药降低术中风险，这一点我们医院的麻醉老师经验丰富，您不需要担心。”

　　秦楚文说完看向苏木，苏木微笑地看他一眼，眼里满是无奈。

　　王福才这才放心下来，对秦楚文说道：“您是国外回来的大夫，大伙儿都说您医术高，我信您。”

　　苏木努力微笑，秦楚文轻咳一声：“苏医生也是我们医院非常优秀的青年医生，您可以信任她。”

　　王福才：“是，能当大夫的都挺厉害。”

　　这多少就有点敷衍了。

　　苏木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并不会因为病人的不认可就失望丧气，见两人没什么说的了，她该问的，该检查的也都问完检查完了，就拿出麻醉同意书到王福才面前，说道：“明天咱们要做全麻，关于麻醉的一些风险和并发症跟您说一下，没什么问题您在这上面签个字。”

　　王福才：“麻醉还有风险？那我要签了字，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负责吗？”

　　苏木：“都要签字的，手术有风险，麻醉同样有风险，我刚刚问的那些问题，就是为了保障您术前，术中，术后的安全，您都如实回答了，那我们肯定也会尽我们最大的能力保障您的安全。”

　　王福才的儿子过来一起看麻醉知情同意书，苏木把风以及并发症和他们解释了一遍。

　　结束后，王福才看向秦楚文。

　　秦楚文：“……是都要签字的。”

　　王福才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苏木感觉良好，又把同意书拿给王福才儿子，手指了指：“您签这里。”

　　都签了字，她说道：“晚上十一点以后就不要吃任何东西喝任何东西了。”

　　说完她看向秦楚文。

　　秦楚文：“……苏医生说得对。”

　　王福才父子点头应了，苏木这边结束了，秦楚文似乎也有事要和患者说，见没她什么事，她就先离开了病房，打算去其他病人那边。

　　她前脚刚出来刚跟过来的尹露说了几句话，秦楚文就出来了，苏木转头看向他：“刚刚多谢秦医生。”

　　“没事”，秦楚文看了眼病房，“病人可能还不太了解麻醉医生的工作。”

　　苏木愣了下，随后笑道：“没事，这对我没什么影响。”

　　秦楚文点点头没再说别的，苏木倒是多问了句：“你这是下班了？”

　　“是”秦楚文脸上带出一点笑。

　　看吧，下班就是这么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连传说中的冰山美人都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苏木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羡慕：“那祝你下班愉快。”

　　秦楚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羡慕，还以为她是因为下班晚，便说道：“谢谢，也提前祝你下班愉快。”

　　苏木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是听说过这人性子冷淡，她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跟她炫耀了。

　　苏木暗暗磨了磨牙，没这么扎心的，她面上笑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转身就走，虽然她是笑着的，但秦楚文还是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尹露看了好一会儿戏了，见女主角走了，她来带秦楚文身边，幽幽说道：“秦医生，你是故意的吗？”

　　秦楚文看向尹露，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尹露：“你真的不知道麻醉科现在的住院总是谁吗？”

　　秦楚文：“……”

　　“抱歉，我最近比较忙。”秦楚文终于知道自己似乎是无意间扎心了，对于住院总来说，下班是不存在的。

　　尹露目光包容地看向秦楚文：“ 没事，木木这人脾气特别好，特别大度善解人意，不会生气的。”

　　是吗？可他刚刚有一瞬间好像在苏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火气。

　　苏木结束下一个病人的访视后，又接到产科电话，产科跑完又跑了两个病房，回到科里已经晚上快九点了。

　　此时科里除了晚上值班的同事，和还在手术的，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去PACU（麻醉恢复室）转了一圈才坐下休息，忙到现在，她晚饭都还没吃。

　　打开手机正要订外卖，就看到了尹露发给她的微信。

　　尹露：【说，今天在病房，你和我们科的头牌说什么了！】

　　苏木笑了下，还头牌，当心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呢。

　　她回了个小猫咪捂嘴的表情，然后又收到了她妹妹苏棉的微信，是一张图片，炸鸡配可乐，并附赠一句，想吃吗？

　　苏木反手就发了一个，年轻男子因长期喝可乐吃油炸食品，导致多器官衰竭住进ICU的新闻。

　　苏木：【少喝碳酸饮料，少吃油炸食品，不健康。】

　　苏棉秒回：【……爸妈应该给你取名叫苏双，双标的双。】

　　苏木退出微信打开外卖软件，要不也订个炸鸡？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麻醉护士罗娜探头进来，说道：“姐妹，吃炸鸡吗？”

　　苏木：“吃！”

　　罗娜推门进来，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会外面又进来一个人，三人在一起嘀嘀咕咕，最后选定一家大家公认食材新鲜价格合理，且可领红包金额大的炸鸡店。

　　苏木点外卖点的痛快，全然忘了前几分钟她还在叫别人不要吃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