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南暖浅巷

12、阿野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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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之陌微顿，一时竟有些不敢看他那双眼睛。

　　也许不再是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狂拽样，又也许在某一时刻，他也流露出一丝黯然，任谁去看，都生怜爱之心。

　　但程之陌却忽然觉得，这两者，她宁愿是第一种。

　　路尧野的确赶时间，他走的匆忙，一路上不间断的接了好几个电话，全然没发现从学校出来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

　　下午五六点钟正值下班高峰期，街口人群密密麻麻，路尧野藏在其中，再普通不过。

　　但无论程之陌什么时候抬头，她总能一眼抓到那个人的背影。

　　一顶鸭舌帽，一件深色外套，一手插兜，走的飞快。

　　过了好几个路口，最终绕进了一个老城区的窄巷道。
　　鱼龙混杂，阵阵飘香，什么味道都有。

　　是一整条的小吃街。
　　吆喝声大老远都能听得到。

　　路尧野对这里似乎很熟，从巷口开始有好几个人都主动给他打招呼。
　　叫的都是“阿野”。

　　程之陌没听到他有明确的回应，大多只是点头示意。他轻车熟路的一直走到几近最里面的一个摊位才停下，抬头跟老板说了一句什么，而后脱了外套，从老板手中接过烤的半熟的一把羊肉串。

　　里面只穿着一件背心，烤羊肉串的姿势老练。

　　程之陌也见过不少这种烧烤摊，大概是炭火太热太熏，几乎都会光着膀子。

　　油光满面，有的甚至大腹便便，让她这种年龄段的女孩子看了不适。
　　但路尧野不一样。

　　他不像江宁天生生的比大多数女生还白，反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古铜色，与他那虽瘦但却肌肉发达的臂膀莫名合拍。

　　在这期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往小吃街的入口处指了一下。

　　下一秒，路尧野忽然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程之陌躲在一个铁架子后面，心跳莫名一快。

　　被发现了？

　　炭火炉里火焰星星点点，路尧野刚换了一把新的羊肉串，一沾上油，瞬时，火焰扑的老高。

　　但这明显就是常规操作，路尧野游刃有余的将一大把串翻了个面，往旁边一推，抬脚往程之陌这个方向走过来。

　　程之陌屏气，正绞尽脑汁的想一个合理的借口，转眼，路尧野已经径直越过她。

　　刹那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多了一点失落。

　　再抬眼时，路筱筱已经被人单手拎着后脖颈提了进来。

　　“你属老鼠的？不进来躲着干什么？”

　　路筱筱衣领勒着脖子，吐字都吃力：“门口……有两个大叔他们瞪我。”

　　“谁瞪你了？”路尧野说话大声，人又凶，照着路筱筱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是什么花孔雀吗别人看一眼还得缴费，今天有没有闯祸？”

　　路筱筱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

　　“作业拿出来，去，坐那！”路尧野指着自己脚边的一张空桌子，“赶紧写，写完再吃东西！”

　　等安顿好路筱筱，路尧野再一抬头，不经意间往旁一瞥，眉毛狠狠一跳。

　　那一瞬，程之陌很难形容他是什么表情。
　　比吃了一碗馊饭还难看。

　　“你来干什么？！”
　　吼人的功力简直遗传了王维华，有模有样。

　　程之陌挺了挺背，故作镇定。
　　她昂首阔步的走到一个空桌子旁停下，而后将书包取下放在木头凳子上。

　　坐的端端正正，扭头看他，带了跟某人一样不耐烦的口气：“吃饭啊，还能干什么？”

　　随即抓起桌角的菜单，胡乱的打了两个勾。
　　想偷瞄某人，结果某人捷足先登，抢在她前面。

　　“认识啊？”先前那个老板从后绕出来，拍了拍路尧野，要笑不笑的提醒：“人小姑娘躲那看半天了，温柔点，别耍你这混脾气！”

　　程之陌觉得这老板说的挺对，跟着狠狠点了点头。

　　路尧野看着她脑袋跟那不倒翁似的上下晃了好几下，忍了又忍，最终转身走了。

　　半刻后，他将刚烤好的一个饼，几串菜分到两个盘里，先给路筱筱放了一盘，而后，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腿很长，腰很细，让人看着想吹声口哨的程度。

　　程之陌不动声色的欣赏一番，而后仰着头，一脸的倔到没边：“我不用你管。”

　　“没想管你！”

　　两人目视对峙，互不相让。

　　周遭小摊位有几个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不断，不知是哪个笑着喊道：“小姑娘，你这脾气，比阿野亲妹妹还亲！”

　　程之陌扭头瞥了一眼，他亲妹妹一边八卦她老哥，一边用牙扯着串，倒是吃的香。

　　程之陌收回视线，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盘子：“这不是我点的。”

　　“我点的！”

　　话落，盘子“哐”的一声砸在她眼前，语气强硬不容人反驳，“吃，吃完了赶紧走！”

　　说完不再看她，扭头就走。

　　程之陌忽然开口：“我没地方去。”

　　路尧野脚步一顿，眯着眼回过头来，黑着脸，目光一动不动抵着她。

　　程之陌老实交代：“晚自习还没下，我这时候回家，容易露馅。”

　　好半晌，路尧野才开口，凶巴巴的问：“几点？”

　　“啊？”程之陌一怔，随即道：“十点。”

　　这条小吃街生意挺火，一顺溜的桌子每张几乎都坐满了人。

　　路尧野招待客人，收拾餐桌，拿啤酒，还要兼顾着烤串，忙的不亦乐乎，经过程之陌的时候踢了一下她的板凳腿，指着路筱筱那边：“别占位子，坐那去！”

　　有嫌她碍事的意思。

　　十点不到，路筱筱就趴着睡着了。
　　小姑娘穿的单薄，睡梦中不自觉的蜷着身子，程之陌脱了自己校服外套，盖在路筱筱身上，从她胳膊肘下面将作业本抽了出来。

　　大致扫了一眼，拿笔将错题给她更正过来，旁边详细加了注释，以防她看不懂。

　　笔还没收起来，一道黑暗阴影当头落下，裹挟着浓郁的男性味，以及无可忽视的烧烤油烟味，与洗衣液的味道缠绕在一起。

　　那衣服完全罩下来，将她脑袋跟肩膀都裹住，程之陌还没挣脱开，而后是脚步走进的声音，站她旁边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与这件衣服一模一样。

　　没来由的，程之陌脸上些许滚烫。
　　随即沉闷的声音轻飘飘落下——

　　“穿上，走。”

　　三个字，无声绽放在这不同寻常的夜晚，有点绵绵不绝的搅浑，让人昏了片刻。

　　程之陌心头一晃，抓着他衣服的指尖也跟着轻微一晃。

　　视线一亮，她抬头，入眼所及是对方平坦坚硬的小腹，瘦的匀称，肌肉若影若现，鼓囊囊的。再往上，是少年凸起的锁骨和喉结。

　　他一只脚往前伸着，屈起的膝盖轻轻挨着她的校裤裤脚，炙烫的体温沿着那块小小的皮肤迅速攀爬，直至全身。

　　“睡着了。”程之陌欲盖弥彰的指着路筱筱，问：“要叫醒吗？”

　　露出的一双眼睛，像波澜动荡的湖水，始终没着边。

　　“不用。”

　　路尧野丝毫未察觉程之陌这片刻反常，他三下五除二的将一兜的作业本塞进书包，然后伸出一只手，将路筱筱从胳膊提起来，转身蹲下，一骨碌将人翻到自己背上。

　　动作熟练有经验，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路筱筱那点重量显然对他不算什么，路尧野平直站着，半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偏头盯着她，眼眸轻微一眯，问：“不冷？”

　　一句问的程之陌骤然回神，连忙低头将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刹那间，属于路尧野的味道肆无忌惮将她整个人席卷。

　　他的外套对程之陌来说明显大了些，袖子垂下来将她两只手严严实实包着，跟个被拐卖的小女孩似的。

　　从摊位到出口的这段距离，程之陌承接着无数明晃晃盯过来的视线。
　　直白且八卦。

　　她忽然能理解路筱筱的那句“有两个大叔瞪我”。

　　“他们……”程之陌忽然出声。

　　路尧野脚步一顿，转了个身，盯着她，等后半句。

　　“为什么这么看我们？”她问。

　　路尧野面色不惊，坦荡的过分，说出的话也同样。

　　“你好看？”他问。

　　程之陌礼貌的推诿相让：“不，还是你好看。”

　　路尧野眸色低低垂着，不动声色的抵着她，半晌，扭头突然喊一声：“还没看完？！”

　　话落，先前齐刷刷追过来的视线一下子都收了回去。

　　有人催促着吆喝：“快快快，收摊了，回家回家！”
　　兵荒马乱的一阵掩饰。

　　出了门，两个人站在两侧，中间隔了些距离，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某一刹那，跟不相熟的陌生人没有差别。
　　下一秒，又默契的不像话。

　　路尧野：“给你叫个车……”
　　程之陌：“我打个车先回……”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互相望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再错开。

　　恰在这是，一声清脆的鸣笛声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一辆出租车停在路尧野脚边，车窗玻璃摇下，从里面探出一个头，问：“要打车吗？”

　　“嗯。”路尧野轻声应了一声。
　　“去哪？”司机问。
　　“住哪？”路尧野又问程之陌。

　　司机这才看向程之陌，略显诧异。
　　原来两人认识。

　　这一个站东，一个站西的，恨不得中间再划个一刀，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程之陌视线从他背上的路筱筱一闪而过，出声：“你们先走，我等下一个。”

　　“不用。”路尧野随手往后一指，“就在前面。”

　　这一带属于规划滞后区域，大部分都是七八十年的老房子，没什么楼间距的说法，一栋挨着一栋，甚至，中间还穿插着几间小平房，就等着有朝一日画上个“拆”字。

　　程之陌不知道他所说的前面究竟是哪个前面，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那我……先走了。”

　　她拉开车门，余角看到路尧野空出一只手正从自个儿裤兜里翻什么，之前那一大堆的水洗现金还历历在目，程之陌连忙道：“我有钱！”

　　路尧野动作一滞，没说什么。
　　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背着路筱筱转身就走。

　　身后出租车车子发动的“呜呜呜”声不断，路尧野背着人只顾往前走，一点都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直到搭在路筱筱肩头的那件校服外套滑落。

　　他才忽然顿足——

　　艹，我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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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