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等你（短篇be）》山月可亲

3、第 3 章

　　江知是宋听玉交的第三个女朋友，在周至言和周宁告白的一个月内，恋情维持了一年多，是时间最长的一个。

　　周宁甚至能够在江知的朋友圈看到宋听玉给她送的蛋糕，只是在江知出国进修时两人分手。

　　天幕上是带着江知离开的飞机，周宁手中是周至言发过来的消息。

　　“假装男朋友？行。”

　　周宁母亲身体查出胃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宋听玉给忙前忙后安排的医院和医生，只是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时间不多。

　　母亲是周宁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让她在离开前还忧心她这个没有着落的女儿。

　　宋听玉不行，周宁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周至言。

　　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周宁枯坐在床边一整夜，是宋听玉将她拉醒，强制带她去洗漱吃饭，然后将她交到“男朋友”周至言手中。

　　周母的身后事是宋听玉安排的，从他休学陪她之时，周宁从母亲那里无意中知晓一个消息开始，对于宋听玉对她们母女两的好，她便不再排斥。

　　父亲当年救上来的小男孩是他，他在报恩，也在偿还自己的亏欠，弥补一个家庭。

　　她若想要他心安，便只能接受。

　　——

　　江知出去两年，周宁以为宋听玉会遗忘他这个在人家走后又找了几个女朋友的人，可宋听玉没有，在江知回国的那一天两人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周宁在江知朋友圈看到两人合照时苦笑一声，眼睛又看到手机上的日期。

　　2015年9月8日。

　　才发觉她等了宋听玉好多年。

　　从大学到现在，八年了。
　　两千九百多天。

　　周至言来消息的时候，周宁惊觉身边这个男人，等的时间不比她的短。

　　周宁听过“浪子”一词，却在我口中又听到“浪子回头”一词。

　　忽视周学长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想要验证什么，突然拨通了我的电话。

　　她问我：“这世上真的有浪子回头么？”

　　当时夜幕已降，我洗漱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闻言愣一下，失笑一声道：

　　“那是小说中才有的东西，用来弥补女主角遗憾的。”

　　“现实中的浪子回头我还没见过，大多姑娘也等不到那一天。”

　　“周宁，你还要等下去么？”我问她，作为她和宋听玉的高中同学，也知晓他们的事。

　　周宁没回答，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消息里周学长发过来的明日天气，还有提醒她穿衣保暖，记得带伞的注意事项，周宁眨了眨眼。

　　点进了周至言的头像，那是一个圆月的照片，月亮挂在黑漆漆的天上，是周宁无意中拍下来的，发在朋友圈后被周至言用来当了很久的头像。

　　指尖摸着这张月亮图片，周宁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祈求一个报恩的人会去喜欢她，也不能再让周学长无望的等下去。

　　所以在周至言再次告白时，周宁接受成为他的女朋友。

　　她不讨厌周学长，若是他成为她的丈夫，周宁觉得，自己也是能接受的。

　　既然她等不到了，总要让他等到的。

　　那时候周宁甚至在想，或许她会比宋听玉先一步结婚。

　　只是没想到宋听玉会比她更早。

　　周宁拿着他给的请柬回家，打开封面，看到里面同宋听玉站在一起的女孩子是江知时，周宁一点都不意外。

　　原来这几年，他也在等人。

　　就是有些遗憾，那个人不是她。

　　而被他偏爱的人，终究不是他爱的人。

　　——

　　订婚宴是周至言陪周宁一起去的，在一家大酒店，也是曾经给周宁庆生的地方。

　　重新来到这个让她记忆深刻的地方，周宁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朝她射来，周宁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身白旗袍，嘴唇红艳，眉眼锋锐的宋听玉母亲。

　　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盯着她，嘲讽又冷漠，仿佛在说笑话周宁这么多年的单相思。

　　又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乎对周宁这种不得所爱分外解气。

　　周宁抿了下唇角，垂眸错开视线。

　　周至言发觉情况，体贴的拍了拍周宁肩膀。

　　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周宁圈在怀里，挡去宋母那满是攻击性的视线，带着周宁找到位子落座。

　　欢趣的前凑音乐响起，周宁将将见到两位主角的面，还来不及移开目光，宋母便大步冲了上去，风风火火，气势十足。

　　像是终于找到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一样，发了疯一样撕扯宋听玉和江知，毁了这场完美的订婚宴。

　　还歇斯底里的质问宋听玉，“我不幸福，凭什么你可以幸福？”

　　又对着江知诅咒，“你会像我一样，像宋听玉的奶奶一样，终有一日一样被宋家的男人厌烦，然后毫不留情的抛弃。”

　　“你也会是我这个下场。”

　　一场喧闹风波，周宁甚至来不及看到结尾，来不及看到宋听玉有没有避开他母亲砸来的酒瓶，就被周至言带出了会场。

　　晚上发生的事让周宁一晚上没睡觉，她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甚至知道了宋母回国的时间在宋听玉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

　　那颗死寂的又燃起了星星之火，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宋听玉的公寓。

　　等了一天周宁也没见到人，电话也没人接，傍晚回去的时候，周宁看到了在角落阴森盯着她的宋母。

　　周宁身子一僵，下意识感觉到危险，但还是对着她笑了笑。

　　而后赶紧离开。

　　而身后紧追而来的汽车朝着她撞过去的时候，周宁看到了对面神色惊恐的宋听玉。

　　他受伤了，头上还包着厚厚一圈白纱布，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看起来分外虚弱。
　　昨天那个酒瓶应该没有躲避过去，周宁想。

　　这是他第二次慌张朝她奔来，周宁突然开始期待自己还能像上次一样，能在醒来时在床边看到他。

　　可是这次没有，周宁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成了植物人，昏睡了整整三年。

　　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周学长，还有银行账号里大数额的财产，以及听闻消息赶来的宋太太，曾经的江小姐。

　　她说宋母因为伤人被判了死刑，如今已经是一杯黄土。

　　而宋听玉接手家族生意，两年前便已经宜居海外。

　　她账户上多出来的大数额财产，是他对她的补偿。

　　或者道歉。

　　至于如今的宋太太前来，他不出现，是两人恩怨还清，就此避嫌。

　　多年情分，就此彻底割断。

　　——

　　周宁身子骨修养一年好起来后，接受了周至言的求婚，两人去民政局领证之前，去了一趟周母的墓地。

　　告知两人将要结婚的消息。

　　如今周宁放下过往，重新生活，身边还有了爱她的丈夫，我为她高兴。

　　周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母亲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无字墓碑，淡淡一眼扫视而过后，便掺和着周至言的手离开了这里。

　　周宁和周至言结婚那天，我去参加了，作为伴娘。

　　婚礼很热闹，周家人也很重视这个媳妇，周至言看到喜床上身穿红色秀禾服的周宁时，一个大男人，居然在瞬间红了眼眶。

　　大概是多年守候终于成真，心中激动。

　　对于我作为伴娘抛出来的简单问题回答起来也是磕磕绊绊，半点不像从重点大学走出来的高材生。

　　周宁坐在喜床上笑的开心，只是偶尔自己一个人独处时经常会发小一会的呆，那时候的她气质沉沉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宋听玉送来的新婚贺礼，是我转交给周宁的。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宋太太亲自带来，只能依照他的秘书电话里的吩咐完成这件事。

　　后来周宁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他秘书提前一天派人送我这里，再让我转交给周宁。

　　我再没见过宋听玉一面，只是听说宋家在海外发展的还不错，宋太太身边也有了一个小男孩。

　　几年之后我出海外工作时无意间遇到过宋太太一次，在一家咖啡馆，那是一个下雨天，我本想前去打个招呼，却突然看到一个外国面貌的小孩喊她“妈妈。”

　　然后，一个外国男人牵着她的手，带着母子两人撑伞离去。

　　我隐约听见那个外国小男孩称呼那个男人为“父亲。”

　　可能是工作忙，我那几天没休息好，不仅看错了，也耳鸣了。

　　宋听玉不是江知的丈夫么，江知又怎么会有外国孩子和老公呢？

　　真真是看走眼了……

　　——

　　周宁结婚迟，不过婚后生活很幸福，脸上的笑越来越多，有时也能坦然的同别人说起宋听玉，那个惊艳了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

　　而因为宋听玉的礼物，我和周宁的关系比之以往更加亲密起来，曾经戏称对方为老年闺蜜。

　　约定再过二十年，到时候便一起去跳广场舞，到时候我来领舞，她维护我领舞头头的地位。

　　只是等到我们真正退休下来，能去一起跳广场舞时，周至言生了病。

　　没治好，就那么去了。

　　处理完周先生的丧事，周宁也病了一场。

　　我去医院看她，她整个人瘦成了骨头架子，身边的儿女们喂不进去饭，看到我来，让我想想办法。

　　我握着周宁的手，同她说：“宋先生的礼物还有三十七件，你还没有看完呢，不醒来看看他还给你准备了什么东西么？”

　　这件事还是我无意中听那个所谓的秘书说的。

　　周宁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目光看呆呆我，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出话来。

　　但我知道，她应该是能缓过来了。

　　后来她身子骨慢慢恢复过来，拿到了今年的生日礼物，又同我一起去跳了广场舞，也从周先生的死里走了出来。

　　就是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生日礼物还有三十七件这件事，而她没问，我便也没说。

　　在广场舞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站在她不远处，看见她拿着一把扇子随着大家挥舞时也有模有样，然后她突然喊我，我走了过去，同她一起过当初说好的老年生活。

　　——

　　我是八十七岁那年离开的，走之前周宁来送了我，我瞧着她还算是精神的面容，笑说：

　　“宋先生今年的礼物应该快到了，你记得收啊。”

　　她拍了拍我的手，眼中哭出泪来，我知晓她舍不得我，但是没办法。

　　生老病死，由不得自己。

　　后来的故事我便不知晓了，也不知道周宁有没有将宋先生的礼物全部收在手。

　　但她能好好活着，宋先生应该是开心的。

　　尽管两人不会再见到彼此。

　　而我，一个老教师，退休之前在大学校园里见到了前来接孩子的江知。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有点老了，脸上爬上了几道皱纹，不错精神头倒是不错。

　　同她的一番交谈，我也才知晓宋先生因年早逝的事。

　　而当初这件事瞒的紧，也是遵从宋先生临终前的遗愿匆匆下葬，了了收场。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江知心里清楚，如今我也清楚了。

　　至于宋先生的死，是他那个疯魔的母亲，为了不被宋先生送去警察局，在拿刀子威胁他时，情绪激动之下将刀子捅进了宋先生的胸口。

　　宋先生在医院熬了一个月，没救下来，便那么去了。

　　至于他的母亲，伤害人命，被判了死刑。

　　也是因为她，当初宋先生被推下水差点淹死，若不是有人相救，不会活到现在。

　　也不会为了报恩遇到周宁，照顾她这么多年。

　　至于他自己，受了他母亲多年折磨，被他母亲发泄被抛弃的怨恨，遇见周宁之前，都没怎么快活的活过几天。

　　导致后来甚至不敢同周宁说出自己的感情。

　　其实那年高考后他是想要告白的，甚至曾向江知请教了很多告白时的注意事项，包括浪漫的场景布置。

　　只是被送出国的母亲回来了，离开两年后，再回来时没人再能奈何得了一个更加不管不顾，只想报复的疯子。

　　她要所有人都同她一样不幸福，她也要折磨所有人，包括她的亲生儿子，更加不能放过。

　　所以，他只能用别的方式让周宁对他死心。

　　宋家的女人没有一个在宋家男人身上得到好结局，宋先生还有那么一个母亲在身边，他更是赌不起。

　　也不能用恩人的女儿，他喜欢的女孩子去赌。

　　哪怕周宁会嫁给别人，也比在他身边要强上一万倍。

　　那时候的宋先生，其实已经有些抑郁症复发了，当初在遇到周宁后得以缓解，却在母亲回国后慢慢的，再次爆发。

　　选择推远周宁，也是不想被她发现，不想让她再看到他这么糟糕的样子。

　　而江知，只是宋先生的远方表妹而已。

　　那些所谓的女朋友，也只是用来让周宁彻底放弃他的理由。

　　至于正好出现的周先生，他很好，性子温柔，品行端正，周家也门风清正。

　　宋先生放心将自己的宝贝交给他。

　　让他守护一辈子，让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至于他自己，他的墓碑就在她母亲不远处，每年她来看她母亲时，他也能借机看看她，不至于那么想她……

　　——

　　周宁女儿十岁的时候，再陪着自己母亲去看望外婆的时，手中多了一束花。

　　周宁在路上问她是带给谁的，小姑娘说：“给外婆墓碑旁边不远，一个哥哥的。”

　　周宁不解。

　　“就是那个没有碑文的哥哥，好多次了，年年注意到都没有人过来看他。”

　　周宁问女儿：“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哥哥？”

　　“因为墓碑最下方有个球衣图案，所以不可能是姐姐。”

　　周宁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女儿眼神还挺好。

　　到了墓地，周宁在祭拜过自己母亲后，看着年年过去将花束放在了那个无字墓碑前。

　　视线在墓碑上停留了几秒，周宁没发现那个所谓的球衣图案。

　　也不好奇里面的人墓碑上为什么没有碑文，移开了视线。

　　离开的时候女儿可能是处于感伤，突然问她：

　　“以后妈妈会永远陪着爸爸，不让爸爸孤零零一个人么？”

　　周宁摸了摸女儿的头，神色温柔。

　　“会的。”

　　“那爸爸便不会像那个哥哥一样，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吧。”

　　周宁：“不会的，妈妈死后也会和爸爸待在一起，所以爸爸不会孤单的。”

　　小姑娘不懂事，也凑热闹。

　　“那年年也要和你们一起。”

　　“这可不行，年年以后要陪着的，是另一个男孩子，年年不能让人家孤零零一个人，不然那个男孩子该多孤单，多伤心啊。”

　　小姑娘纠结了几秒，还是不想和父母分开，道：

　　“那年年下辈子再当爸爸和妈妈的孩子好不好？”

　　周宁这次的回答迟缓了几秒。

　　下辈子么？

　　灿烂的阳光下，周宁眼睛稍微有些不适，她眨了眨眼，在女儿天真的目光下脸上重新挂起笑，她说：

　　“好。”
　　“下辈子年年还是妈妈和爸爸的宝贝。”

　　“还有弟弟。”
　　“对，还有弟弟。”

　　微风吹动墓碑上的花束，露出小姑娘口中的球衣图案。

　　在衣服的正中心，是一个显眼的“1”字。

　　曾将代表了一个姑娘此生的唯一，而如今已经被刻在了墓碑上不知道多少年……

　　——

　　周宁是过完一百岁生日后的第三天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算是喜丧。

　　只是中间在九十三岁那年时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家里人甚至都为她准备好了寿衣，但是周宁莫名挺了过来。

　　熬过了几年的艰难时光，然后重新站了起来，像以前一样生活，不过更多的时候会在院中的躺椅上，从早睡到晚。

　　她的女儿有时候会陪在她身边，看着母亲的睡颜，觉得母亲这次挺了过来，但是活着，却好像在数日子。

　　熬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而在周宁死后，家中儿女们清理房间时打开了被周宁锁了多年的阁楼顶层，发现了被放在里面的，七十多件生日礼物。

　　礼物的外包装都没有被拆动的痕迹，完整如新。

　　周宁的曾孙女抱着礼物拿出阁楼的时候，小姑娘心中好奇，将手中的礼物盒子拆开。

　　那是属于周宁九十岁的生日礼物。

　　礼物盒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手写信件和一个装在红盒子里，很漂亮的钻石戒指。

　　是宋听玉给周宁的求婚戒指。

　　至于信，也是宋听玉写给周宁的。

　　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宁宁，我的姑娘，我会在天上保佑你早日醒过来，

　　只是有些遗憾，我这辈子陪不了你了。

　　你醒来若是看不见我，也不要哭，

　　因为这辈子，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下辈子，我也会去找你。

　　想来到这个时候，你也应该知道了什么，

　　但宁宁不要着急过来找我，等到你收完所有礼物，我便来接你。

　　你是我的姑娘，还收了我的结婚戒指，下辈子，我便不会再将你让给别人了。

　　还有，我爱你。

　　宋听玉偏爱周宁，且永远只爱周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