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娇稚》鲤糖

2、第 2 章

　　“既望，你又跑得这般快作甚？倒让人难追。”
　　墨衣少年听着喊叫，便拉了拉缰绳，放缓了步子。
　　“原是你太慢，还说起我来了？”
　　“倒是你，再不快些便赶不上居客楼布下的酒菜了，可别少喝一盅还耍赖。”
　　话音刚落，便连人带马又飞奔出去，惹得身后人很是无奈，只得铆足了劲儿继续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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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到京城了。”
　　繁枝浅浅歇息了一个时辰，就被春思唤醒，边上的冬钰已经窜到了车辕子上四处打量，原是冬钰随着繁枝早早便离京，这些风华于她而言也是新奇的。
　　城市小巷，闹市街口，无不熙熙攘攘。繁华的街上商铺百肆杂陈，香膏脂粉，玉石成衣，酒楼小摊，吃食琳琅满目，士绅官吏，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嬉闹声不绝于耳。
　　繁枝却是罕见地没跟着冬钰凑趣，只是掩着衣袖抿唇探看，忽的一杯茶水递到了眼前。
　　“姑娘不必担忧多心，都是至亲，大家可盼着姑娘回来呢。”
　　繁枝抬眸看着眼前的两位嬷嬷，释怀一笑，到底是近乡情怯。
　　“嗯，是我多虑，怕许久不见了生疏。”
　　繁枝放下突如其来的忧绪，拈起了一块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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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这一直站着也不妥，日头又晒，便进去歇着吧，若是到了媳妇来唤您。”
　　成阳侯府早在申时就在府邸外站了好些人等着，其中主要就有老夫人，成阳侯夫人静和郡主和府里其他两房的女眷。
　　怕老夫人站久了身子扛不住，便想着把人劝进去，奈何人有自己个儿的主意不听劝，硬是在门口守着，落在其他房眼中也是不舒适，为了个病秧子竟弄出这般阵仗。
　　“到了到了，四姑娘到了！”
　　众人看向马车驶来的方向，静和郡主更是紧张地揪住了身旁丫鬟的衣袖。
　　先是两个嬷嬷和一个看起来较小的圆脸丫鬟带着些小物件下来，随后是一个大些的丫鬟伸出手，搀下了一位身量纤细的姑娘，待她扬起脸，周围人看了只觉其他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成阳侯夫妇都是生得极好之人，繁枝便是汲取了父母的优势所在；更何况繁枝现下还小，虽才十四年华，五官却已初初长开，之后定是更甚。
　　早时扎的双丫髻俏皮可爱，面容娇美绝俗，肤若凝脂，纯白无瑕，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到底看上去不太一样。一双柳眉弯似月，却因体弱在眉间染上了淡淡的病气，俏鼻惹人怜爱，唇色也是极浅。倒是一双杏眼流光潋滟，如水遮雾绕般，还含着几分单纯。
　　原是坐了快一日的马车身子有些吃不消，下来站定时眼前一黑，还不可避免地晃了晃。
　　旁人心思各异，静和郡主可不管这些，本是一年去看几次，自家女儿生什么模样早便记在了脑子里。
　　静和郡主从小便被镇南王府娇宠着长大，嫁作人妇时也才十六，即使有了一子一女，如今不过三十有余，因保养得当，看着倒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温婉貌美。
　　嫁给成阳侯这十几年倒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即便后面有了些问题对静和郡主倒也无妨，左右没什么过多的感情，只有这个囡囡是她的心头肉，日夜思念，甚至不敢想前几年的景象，生怕出些什么差错。
　　现下见着繁枝归家，更是忍不住，因在大庭广众之下才勉强不让自己失态落泪；见着繁枝没站稳最先反应过来，上前牵住她的柔荑。
　　忽而被轻轻握住了手，繁枝抬眸看去，嘴角绽出了一抹笑，含娇含俏。
　　“娘亲。”
　　繁枝又被拉着走到了老夫人身前。
　　成阳侯府的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个上战场的巾帼英雄，即使现如今已享儿孙之福，也没到花甲之年，平日里看着颇有威势，此时却是闪烁着泪光，慈爱地看向繁枝，欲言又止。
　　“母亲，先进去吧，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也需让阿稚梳洗一番。”
　　“好好好。”
　　虽是这么应了，却是没什么别的动作。
　　繁枝一下子意会，红着眼眶上前扶住老夫人，微歪了歪头，笑得明媚。
　　“祖母可不许嫌弃阿稚脏乱。”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也好多了，她的孙女现如今乖乖地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逗趣儿，合该感谢上苍才是，这般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两人在前头走着，旁的在后头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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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枝听从她娘的话，先到老夫人的院子里，由着宋嬷嬷和春思重新梳了下发髻，换了身干净的粉色衣裙，才从里屋走出来，忍不住扑到了老夫人的怀里，紧紧抱住。
　　“祖母，阿稚好想您。”
　　在侯府住了七年，祖母从未因自己有疾而疏远不喜，印象里，祖母总是抱着生病的自己聊着之前在战场上的事儿。
　　“阿稚要快快好起来，到那时祖母便带着阿稚去郊外打兔儿骑马。”
　　京城人人口中要强的成阳侯老夫人也只是一个担忧孙女的妇人罢了，也曾深夜拭泪，怀疑是否是自己和夫君年轻时杀戮太多，最终报在了繁枝身上。
　　将繁枝的小名唤作阿稚，也只是期望这个小娇娇如一般人家的稚童一样，能够安康长大。
　　老夫人垂首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繁枝，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如之前一般哄着。
　　“祖母何尝不想阿稚啊，阿稚如今回来了，祖母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那阿稚之后便一直一直陪着祖母。”
　　怀里的小人儿撒娇凑趣，这难得的时光是老夫人之前都不敢想的。
　　“老夫人，夫人和世子来了。”
　　“快，唤进来吧。”
　　“阿稚的兄长回来啦。”
　　繁枝才起身，就见着自家娘亲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姿颀长的少年郎。
　　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子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剑眉入鬓，沉淀着淡然。下颌锋利，一双凤眼生威，深似幽谭，唇如刀削一般紧闭着，看起来俊朗非常，又端着冷淡自持，看着便不好亲近。
　　这便是年长繁枝四岁的成阳侯世子，阮颐修。
　　自小便被选为皇子伴读入宫，在皇宫的尚司书院读书，功课学问是极好的，下场考取功名也是一番中了头名，经由皇帝之口得了探花名儿，眼下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
　　本就出身勋贵之家，待人接物自是不差，只是性子较冷清，但这也不妨碍旁人将阮颐修当做标杆教导自家公子。
　　“阿修过来罢，这是你妹妹阿稚。”
　　繁枝看着眼前挺拔的公子，表面看来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也许是兄妹的心有灵犀，繁枝竟察觉到了他暗藏着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她总能在时不时的家信中看到关于兄长的只言片语，繁枝知晓，自家兄长是顶顶好的。
　　只是这几年来没见过一两回，仅仅通过书信，到底有些陌生，却也记得小时兄长为了让时时喝药的自己开心偷买来蜜饯，事发后被祖母责罚。
　　阮颐修看着面前有些羸弱的姑娘，当年繁枝被送走时他已十一，尚知晓缘由。
　　小时候不知事，虽然一直都很喜欢阿稚，觉得妹妹可爱，但也会因为府里只关注妹妹忽略自己而气恼，再大些后便懂得了繁枝的不同，母亲祖母总是拭泪，父亲叹息，医者不断出入，还有府中他人私下里的编排，让阮颐修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跟其他人家的不一样，是随时会离开自己的。
　　这几年也思念得紧，奈何随着年岁增长和身份使然无法时时离京，知晓繁枝这几日回来也是有了几分十七少年郎的欣喜激动。
　　现如今，看到繁枝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禁松了口气。
　　阮颐修垂下眼眸，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旁人可看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只看得到他站在原地毫无反应，老夫人都准备起来拍一掌过去了，就瞥见繁枝往前了几步。
　　“哥哥，阿稚想吃你买的蜜饯了。”
　　小姑娘就站在他面前，眼眸因着哭过还泛着红，阮颐修听到这话，喉头微涩，朝着繁枝张开手臂。
　　“阿稚，来。”
　　繁枝抱紧了阮颐修的腰，嗅着那股淡香。
　　自家兄长肩膀宽阔，怀抱里充满了安全感，刚刚见着的疏离感立刻便消散了，她努力忍着的泪也终究是忍不住落下。
　　阮颐修感觉到衣衫湿了些许伸手将繁枝的脸抬起来时，才看清小姑娘的神情。
　　“哭什么？像只花猫似的。”
　　“哥哥不许说我。”
　　繁枝虽身子不好，但圆慈大师也没想将她往闺阁的娴静贵女那个模样养，侯府去信时也仅仅是希望她平安，并不在乎虚的东西，故而繁枝不太喜静也有些骄纵。
　　若是旁人这般，在阮颐修眼里自是不合礼数，但如果是自家阿稚，那便是怎样都可爱可亲。
　　一旁的两人本还担忧着他是否会下阿稚的脸子，如今看来，到底是血缘亲厚，无需她们多烦忧。
　　都说长兄如父，现下阮颐修都开始自然地给繁枝递糕点掸碎屑了，往日他可从来没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此时这般得心应手，倒让静和郡主有些嫉妒。
　　女儿回来后，被婆母拉去话家常也就罢了，连臭小子都要跟自己抢阿稚。
　　“爹爹呢？”
　　“父亲外出公干，无法按时回京，现已经在路上了，阿稚不日便可见着。”
　　阮颐修忽视一旁母亲的幽怨眼神，拿过繁枝手中的糕点。
　　这些东西不好克化，吃多了对阿稚身子不好。
　　“老夫人，用膳时辰到了，各房也在前厅候着了。”
　　此话一出，繁枝能感觉到娘亲和祖母的笑淡了许多，哥哥倒是一派安然，看不出什么。
　　“走吧，阿稚，带你认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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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阳侯府一共三房，阮晔乃老夫人所出，二房和三房则是庶出子。
　　大房阮晔承袭侯爷爵位，娶静和郡主魏婉，有一子一女，此外还有一个庶女阮书怜;二房阮成领了个户部郎中的正五品官职，房中有妻陈氏，育有一女阮禾，并还有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子；三房阮义喜经商，总是天南海北走生意，妻林氏生有一子阮淄仁。
　　静和郡主带繁枝给两位婶娘一一见礼后，便由李嬷嬷来为繁枝介绍同龄的兄弟姐妹。
　　另外两房的孩子有些还不在府中，或是还小，繁枝在府中行四，眼下也只见到了二房的二姐姐。
　　“书怜见过四姐姐。”
　　这便是父亲妾室所生的五妹妹了，端的是清秀婉约之姿，虽比不得嫡出，但也生得不错，可称一句小家碧玉。
　　“你姨娘身子可还行?”
　　“还在小院休息着，母亲请安心。”
　　静和郡主点过头便罢了，阮书怜的生母因着往事早已被府中打发处置，她嘴中的姨娘只是后头提上来伺候成阳侯并照顾孩子的。
　　毕竟当时孩子还小，祸不及幼儿，不安置妥当了还显得她这个嫡母容不下人。
　　阮颐修放下茶盏，略抬了抬眼，念在第一日便没说什么。
　　眼下场面倒是和乐，但这暗中的汹涌如密针，繁枝自是察觉不到。
　　还有随着她的归京，城中横飞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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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就是那种不太会表达的性子，其实特别特别疼爱阿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