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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相护 ...

  •   归元殿内,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天气的缘故,气氛总显得阴沉。

      刘是钰照旧肃立在小皇帝座前,注视着阶下众人的一举一动。身边那把汤家特意命人为她其打造的凤座,自放在的那天开始她就一天都未曾坐过。

      刘是钰从未将自己的权势放大,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少元的臣。

      是臣,就该同百官一样站在这里。

      符争踏殿而来,丝毫不避刘是钰严肃的目光。待到站定,符争深知刘是钰不会轻易为难于他,便有恃无恐地举起玉板站百官队前同刘是钰颔首示意。

      刘是钰没有动作,只缓缓将目光收回轻声朝内侍礼官说了句:“开始吧。”

      说罢刘是钰背起双手紧紧握在身后。

      王座之上,刘至州眼中带着少年天子本该有的威严。可当他凝视起眼前人单薄却坚毅的背影时,眸色却转瞬温柔忍不住默默念了声:“阿姊。”

      “诸位今日有何事可禀?”刘是钰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大殿,百官一片默然。她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寻常,却还是如常般淡然,“若诸位无事可禀,那就由本宫来说...”

      可符争却在这时,端起玉板上前一步扬声道:“殿下且慢,臣有事禀奏——”

      “御史大人,请讲。”

      刘是钰傲然注视,符争垂眸回禀。

      “陛下万寿将至,且尚至舞勺。遥想先帝当年十岁登基,十二岁先太后便将朝政还于先帝。故臣今日斗胆恳请殿下效仿先太后,自请还政于陛下。让少元重归正统。”

      效仿先太后?刘是钰闻言两眼微眯。

      当年先帝身边尽是些忠骨顽臣,先太后还政自然顺理成章。想来先帝半生清明,只是后至暮年醉心山水,对于朝政疏于管理,才给今日的少元留下了不少祸患。

      刘是钰此时还政,无异于将江山拱手于人。

      然就算是刘是钰肯放手,汤家也绝不会允许。进退维谷,举步维艰。刘是钰站在危险边缘却仍从容应道:“本宫今日若是不将朝政归还,御史大夫又当如何?”

      符争也显然有了应对之策。

      只瞧他横起玉板,抚袍跪地高声道:“臣恳请殿下还政,让少元重归正统——”

      话音落下,符争身后半数朝臣跟着抚袍跪地,异口同声道:“臣等恳请殿下还政,让少元重归正统——”

      许禄川见此场景望着人群中同样跪下的父兄,握紧了手中玉板。

      阶上刘是钰还未动怒,刘至州便已愤怒当即就要出言相护,却被刘是钰察觉抬手按下。望着刘至州那双未经俗世染浊的眼眸,刘是钰摇了摇头。

      刘至州望去,他是相信刘是钰的,可他总也想为她分担。

      奈何他的阿姊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扛到最后。

      回眸看过阶下那一张张忿忿不平的脸。刘是钰丝毫不惧,其实从今早听说丞相称病不再早朝开始,她便有所预料。她也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忽而笑起,刘是钰笑半数朝臣似是而非,笑常安道自不量力。

      这少元何时能任他左右了?

      只瞧太尉董行彬旁观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丞相打得好算盘,此时逼殿下还政让权是何用意?只是御史大夫再如何多言,殿下始终是少元的嫡公主,是陛下的亲阿姊。殿下对少元忠心耿耿,对陛下更是绝无二心。依我看倒是有些人其心可昭了。”

      董行彬打了半辈子仗,向来最不愿参与朝争。

      可他与汤魏两家几代世交。长女董元慧更是嫁给了汤无征的长子汤胜安为妻,董汤结亲。今日百官这般相逼,他就算是再不愿,为了汤家亦是要出言维护。

      符争闻言据理力争,不肯退让。

      “丞相大人的责任本就是辅佐帝王,匡扶朝纲。长公主代政两年已是有违常纲,此时请殿下还政又有何不妥?难不成这少元的朝堂就只能依仗女流之辈?若书青史,岂不叫人不耻。”

      此话一出,百官哄然。

      “女流之辈,难登大雅——”
      “同女者共承君,成何体统!”

      ...

      “贼人不臣,其心谓之可昭——”
      “陛下未言,尔等有何本事让殿下还政!”

      敌对者附和,依附者驳斥,今日的朝堂好不热闹。

      混乱之中,许禄川的目光穿过百官投向刘是钰。

      这是自上朝开始,他第一次好好看她。黯淡的归元殿,刘是钰的周遭却散发着光。她以一人之力驱散阴霾,不畏风雨的撩拨。

      望着她的那双眼,许禄川忽而觉得一切在刘是钰眼中都好似不值一提。再看向吵闹不休的群臣,许禄川竟缓缓将手中玉板收起。若无其事般闭目养起了神。

      沈若实看着一个个玉板飞过头顶,根本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只顾着慌乱躲避。

      等他再转过身,才发现许禄川淡定合眼站在身侧。可沈若实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图这个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便在旁讥讽了句:“我说廷尉监,你爹他们都吵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闭目养神?”

      许禄川闻言睁眼,没去理会姜图。他只将目光不经意地看向,被群臣围攻却仍是面不改色的刘是钰身上。

      可不知为何?许禄川突然想起了她平日里的那副无赖样,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不要紧,只瞧百官齐齐噤声,纷纷转头将目光全部投向他。

      归元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许禄川尴尬地站在原地望着刘是钰,可刘是钰却瞧着全然没有出言的意思。

      这不禁让他紧握双拳。

      好你个刘是钰,再不帮我!这半个月你都别想见我一面——

      这边还未等到刘是钰开口,许钦国倒先拂袖哼了一声。许禄为见状刚想出言解围,却被符争抢先一步:“不知右监何故发笑?”

      方才许钦国那声鄙夷的冷哼,似乎戳进了许禄川的心。只见他在符争话音落后将目光汇聚,毅然抽出玉板将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回御史大人,臣笑诸位漠视殿下功德,不闻殿下行举。只会于朝堂振振有词,冠冕堂皇地说一些迂腐之言。与诸位承君才叫不耻!”

      许禄川的话掷地有声,他虽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与许钦国对立而故意为之。可却字字诛心,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振。

      刘是钰站在阶上同百官一起望向许禄川,不禁暗暗感叹:小绿。真没想到你为了帮我,能这么豁得出去!

      符争闻言怒目,开口威胁驳斥:“放肆,许右监本官劝你慎言!”

      此话一出,刘是钰眯眼看向符争,她终不能再放任其兴风作浪,更不能让他将矛头对向许禄川。这场闹剧是时候收场了。

      只瞧刘是钰目光冰冷,于大殿之上厉声道:“够了——”

      符争讶然举目,刘是钰继而开口。

      “若说与女者共承君,是为不耻。那本宫便要问问...凌王逼宫那日,诸公在哪?”

      “是不是也如今日一样,堂而皇之立在这大殿之上?可那日...诸公为何?就能眼睁睁看着年幼的储君被拉下皇位,却无一人敢言?若非本宫与汤氏抵命相护,这少元便真的落进那不忠不孝的贼人之手!”

      “两年了,本宫一路走来肃朝堂,清君侧。却只换来诸公一句,不能与女者共承君...”

      “既然如此,真是对不住诸公。我刘是钰,偏要破了这常规!我敬诸公,重诸公!可若再有多言者,就莫怪晚辈失礼——”

      刘是钰声势铿锵,她若真的被逼上绝路,也只能以杀伐破出光明。

      她别无选择。

      但再望去,场下群臣已再无人敢言了...

      刘是钰忽而恍惚。她觉得自己好累,为什么仍要扮出一副不疲之相呢?可汤家不许刘是钰倒下,少元亦不许。但天下大义真的与她有关吗?她在为谁而活?

      母亲是棋子,姨母是棋子,她亦是汤家的棋子。没人将她们当人看,他们只当她们命比纸薄。

      刘是钰茫然四顾,她望不见眼前这条路的尽头到底在哪...

      许禄川被人群遗忘,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刘是钰身上。他也同样将目光送去,并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疲惫。

      倏忽一瞬,许禄川好似在这一刻读懂了刘是钰。甚至感同身受。

      眼前平静的表象,并没有让刘是钰放松警惕。符争仍在蠢蠢欲动,伺机反抗。

      可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熟悉这个声音的人皆不由为之胆寒。只闻那人开口道了句:“若再有以下犯上,祸乱朝纲者,杀——”

      话音落下,刘是钰猛然抬眼看向敞开的殿门,她在望见那人时不由松了口气。

      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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