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林林川

2、二

　　玉和勋冷冷地看着几百名宫人和侍卫拥护着一辆凤辇进了自己的大将军府，排场还不小！皇帝派这么多人跟随，难道是当这位贵妃娘娘驾幸大将军府吗？他更是冷哼一声，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其实，玉和勋也不过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听一些大臣议论皇帝两年前得到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进宫就封为贵妃，进号为清妃，然后专宠于她，荒芜政事，以致造成这次的朝政危机！他很气愤于当初也算是想有所作为的兄弟般的皇帝这次竟如此荒淫，竟被一个女人迷得这样晕头转向，忘怀政事，还差点丢了江山！所以，当肃宗说要赏赐他什么的时候，他才一怒向他讨赏清妃。不过，皇上毕竟还算没有完全糊涂，答应将清妃送往大将军府！
　　这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他一点儿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一生最大的愿望或者抱负自然就是看到兵强马壮，国泰民安，希望肃宗能在他的辅佐下成为一代有作为的明君，造就一个中兴盛世，名垂青史！而这时候，他的那种宏伟的抱负却也有所改变，只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实在是可笑之极！皇帝毕竟是皇帝，怎么可能不迷恋女色？虽认识到这一点未免让他感到有些沮丧失望，但他那一颗忠心也还是想为国为民尽自己所能，哪怕是为此粉身碎骨！他此时只希望肃宗能够从这场迷恋中清醒过来，忘记这个祸国殃民的什么绝世红颜！重新投入国事中去，避免历史上不少皇帝都难以被女色诱惑而误国误民的命运！
　　他气愤愤地到了书房里，吩咐手下的将士们将那些侍卫阻拦在府外，将那个贵妃安置到府内西边的一个废置已久的小院落里。
　　和他一同到他府里来讨论此事的高重胤大吃一惊，忙道：“大将军，那样的一间小院子怎么可能是皇妃所能住的呢？”
　　高重胤此次也颇有战功，被封为车骑将军。与玉和勋一起驰骋沙场多年，两人同心同德，为国尽忠尽义，交情非浅。其为人有谋断，考虑事情周到细密。
　　“哼！她不过也是个人！现在战乱初平，汾州一带饿殍遍地，多少人连饭也吃不上；还有那么多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她能有个住处也不错的了！对了，将皇上派给她的所有侍卫宫人都遣回宫去！”
　　“这，这怎么可以？”高重胤急忙阻拦，这个大将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而且那可是皇帝的女人，是贵妃娘娘！“和勋兄！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妃子，身边总不能没有侍候的人吧！要是皇上怪罪下来……”
　　玉和勋很是不耐烦这个多管闲事的高重胤，对这样的事也婆婆妈妈的，却见副将石廉胜匆匆跑到，禀告道：
　　“大将军！清妃娘娘已在西院安顿下来，说是不需要那么多宫女的侍奉，只留下一个小丫头服侍。属下请示大将军，那些宫人侍卫该怎么安置？”石廉胜其实很是些慌乱，这贵妃娘娘怎么也特别，不要宫里的人服侍，而将军府里可是没有一个仆妇婆子的，这是不是故意和大将军对着干？她一个贵妃娘娘假如有什么三长两短甚至稍微有些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岂不是要为难大将军？
　　“什么？”玉和勋倒一下子愣住了。清妃自己遣走皇帝派来服侍和保护她的大批宫女和侍卫，这可很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哼，想不到她还会是个聪明人，居然知道他玉和勋的心思，想先下手为强，想因此与他对抗……
　　“既然是她自己不要那些宫女侍卫，岂不更好？那些侍卫让他们立即回宫，本将军府里用不着这些人！那些宫女就打发她们……”玉和勋顿了一下，冷冷地道，“让她们去京外的行宫里暂时呆着罢了！”他暂时还是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安排。
　　“那娘娘平日的分例……”高重胤又不由插嘴道。
　　“如今在我大将军府，还有什么娘娘的分例！传本将军命令，每日给她一些米粮菜蔬，让她自生自灭好了！”既然不要宫人侍候，不要侍卫保护，那么，他就更彻底点，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怎么样！
　　“大将军！”高重胤和石廉胜都大惊失色！这大将军也太绝情，也太藐视这个贵妃娘娘了！连皇妃的分例都不供给，这甚至说是有些藐视国家制度了！难道就这么忌恨清妃娘娘？
　　“我的大将军！你不可以这样！无论如何，她总是皇上的女人，即使你再怎么认为她耽误了朝政，也不能如此为难虐待啊！”再说，你不是还会让她回去的吗？你难道还真敢不让她回宫了吗？高重胤忙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叫什么为难虐待！又不是不给她饭吃！现在这一场战争之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没有饭吃呢！”
　　战乱之后，再有多少人没饭吃，又怎么和这贵妃娘娘相关了？难道大将军真的就认为这场战争是娘娘的错？是娘娘的美色误了朝政？可那汾州王阴谋已达十年之久，怎么可能……不过，大将军可能只是未雨绸缪，不想这清妃娘娘日后耽误皇上吧！他与皇上毕竟友谊敦厚，亲如兄弟，这一切自然都是为皇上和江山社稷考虑了！
　　高重胤还是觉得极为不妥，就是不为那女人考虑，也得为皇上的面子和大将军的将来考虑呀，再耐心劝道：“大将军，你虽然不明白女人的事，可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也该知道！那清妃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女人，身份高贵，甚至比你……”这个大将军身份还要高，怎么说，她都是君，你是臣的呀！
　　可玉和勋根本不管这一套，既然皇上都已经将这清妃送到他的将军府了，他还有什么顾虑的？他只横了过于操心的高重胤一眼，连句话也懒得说，径自离开。
　　他就要让这个女人认识到，没有权势的女人结果会怎么样，如果她真值得皇上的宠爱，那么她应该明白他这一番良苦用心；即使她不能明白，日后她怎么报复自己，他是无所谓的了！如果皇上真的因她而糊涂昏庸，无可救药，那……！不过，那时，他也决不怕牺牲任何代价，纵使杀了这个女人，他也决不允许皇上成了那个样子！

　　蝶清宫。
　　大内总管梁有福小心谨慎地瞧着皇上的脸色。
　　肃宗的脸上有些不舍和惆怅，似乎并没有不甘和恼怒，他……堂堂一个君王就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臣子荒谬的要求，将妃子送人？
　　“皇上，您真的将娘娘送给大将军了吗？”
　　“胡说什么！”肃宗对这个“送”字，没来由地有些生气！
　　“奴才的意思是说，您将娘娘送到大将军府上，难道就一点不担心……”梁公公忙转口道。
　　“朕担心什么！”
　　“要是大将军也喜欢上……”
　　“怎么会？和勋虽年近三十，从来不曾对任何女子动心过，甚至都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这次定是他认为朕因清儿而耽误了朝政，不过是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劝谏朕罢了！哼！倒正好让清儿避避风头！”
　　“也是！当初六公主对大将军青眼有加，他都不理不睬！奴才想想也奇怪，大将军怎么会如此厌弃女子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不至于连……？皇上您也该劝劝他，不应该连个妻子也不娶了吧……”梁公公小心地道，“或许他娶了妻子，就不会再如此，如此不近人情吧。”
　　“他做事一向爱走极端，朕也对他如此不近人情地厌弃女人感到奇怪……”他那诺大一个大将军府里居然连一个仆妇都没有，甚至连一个老婆子都没有！
　　“可是，娘娘那么美貌，大将军如果真的对娘娘有什么……，那娘娘还怎么回宫呢？”
　　“胡说！大将军岂是这样的人！即使万一的可能有一天他突然喜欢女子了，他也决不会喜欢朕的人！即使……即使万一他喜欢清妃了，他也不会碰她，不敢碰她的！”这一点他还是能确定的！他们既是君臣，也是多年的兄弟，玉和勋怎么可能真的会突然对女人感兴趣呢？更不可能会对他的妃子有什么企图的！不然他怎么会同意让清妃去大将军府暂住！
　　“皇上，那大将军会不会因为这次朝政受窘而怪责娘娘，为难娘娘呢？”不喜欢清妃是可以肯定的，但要伤害清妃还是可能的——他就敢于向皇上讨要清妃的嘛！
　　“料他也不敢如此放肆吧！”虽然内心笃定他是当自己是最忠心的兄弟，但也许他会认为清妃是使自己耽误国政的罪魁祸首吧！只是……唉！
　　“可是……”
　　“别说了！朕烦了！”肃宗并不太担心，但还是有些失落的。与清妃相处两年多来，他还真的从不曾有一天与她分开过这么久！
　　“皇上，您想念娘娘吗？”
　　肃宗无奈地叹口气，那玉和勋那样坚决地认为是清妃耽搁了政事，也许得有些日子不能与清儿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了！
　　“皇上！您也别忧心，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娘娘对皇上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回，暂时小别一下也好……”
　　梁公公好心地安慰，肃宗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在蝶清宫里徘徊着。也许他是应该振作一些，不然倒真因此耽误国事，进而耽误他们的情爱呢！也许，清儿也正是因此而对自己这样冷清的，也许她认为作为一个皇帝就应该勤于国政，应该做个贤德明君，而不是耽于男女情爱的吧！所以他应该为了她，也要做一个有作为的皇帝！
　　想通了这个，他心情渐渐好一些。但转念却又觉得，她实在就是那样的性子呀！所以这些日子他是把大多的时间放在她身上了，希望能哄她开心，希望她能接受自己的情意！可怎么恰好这个时候偏遇到皇叔汾州王逆谋，外患又起！其实，还是自己没用，不然何以让朝臣认为是清儿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