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攀》禾芋

65、不可攀

　　宋昱醉了。
　　酒量真差。

　　也可能是这瓶酒确实太容易让人上头了。
　　宴如惊只稍微喝了两口便再没动过那酒杯，可那酒瓶却渐渐空了。

　　十几万一瓶的酒，宋昱愣是当成两块五的啤酒给喝了。
　　暴殄天物。

　　宋昱还在乐此不疲地说着胡话——
　　“宴宴，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现在你什么都不信我……你就信我骗你了……”
　　“是，我是骗你了，但是我好像不光把你骗了，我还骗了一个人……”

　　宋昱故意一顿，又凑近宴如惊。
　　弥漫的酒气让她下意识朝着后方仰了仰身子。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一字一顿说着，“我还骗了——”
　　“我，自，己。”

　　神经病。
　　宴如惊嫌弃地撇过头，从前倒不知道他酒品这样差。

　　但还挺有趣的。
　　“说说吧，你怎么骗你自己了？”

　　本以为宋昱会借此大说特说上几句，却不成想他只是笑了笑，“不告诉你。”
　　“为什么？”宴如惊追问。

　　“因为……太丢人了。”
　　“怎么丢人了？”

　　“我还想喝一瓶。”
　　“……”

　　说着，宋昱撑着桌子起身。
　　宴如惊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脚步踉跄的模样，眉弓稍稍扬起。

　　他醉得不真。

　　酒柜的门被打开，宋昱的动作有些摇晃，瓶子敲击着玻璃的声音叮叮咣咣的。
　　宴如惊起身走到他身后，抢下他手里的那瓶酒放回去。

　　宋昱疑惑地看着她，“干什么？怎么不给我喝？”
　　宴如惊瞥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

　　真的叫他给自己灌醉了，她还怎么看戏？
　　宴如惊想看看，宋昱这会儿装醉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她伸手扶着他，“别再喝了，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宋昱顺势倒在宴如惊身上，她有些吃力地撑着他。

　　“你别倒在这儿，我弄不动你，走，我扶你去休息室。”
　　宋昱听话地自己走了两步，但还是半个身子都压在宴如惊的肩膀。

　　宴如惊咬了咬牙，费劲儿把人搬到办公室内休息室的门口，她抬手把门打开，随后把宋昱撂在了床上。
　　“你可真重。”

　　她站在床边舒了好长一口气出来，把宋昱的两条腿抬上床，随后自己坐在床边。

　　“宴宴……”
　　耳边传来细碎的呢喃，紧接着手腕被他紧紧握住。

　　“宴宴，别走。”
　　“我没要走。”

　　“噢。”
　　“……”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昱又开始了他的“胡言乱语”。
　　“宴宴……”
　　“嗯？”

　　“其实……我……我没真的骗你很多……”
　　“嗯，”宴如惊应着，“比如呢？”

　　“比如……比如不了……我说不清……”
　　“说不清就是全都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
　　“那你说说，哪句话你没骗我？”

　　“我不说。”
　　“？”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宋昱拽着宴如惊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宴如惊被他扯得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上，两人几乎是面贴着面的。
　　酒味呛鼻，她却往下压了压，鼻尖和他的蹭了蹭，“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她循循善诱道，“你说，说出来我听听。”

　　宋昱眨了眨眼，眼底的清明异常的清晰，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也更加清亮，“比如，现在。”
　　“宴宴，我爱你，很爱你，这次是真的。”

　　宴如惊眼底的笑意愈加明显，她显然没当真，“别装了，宋昱。”
　　“挺没意思的。”

　　“如果你指的是我在装醉的话，我承认。”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我这次说的是真的，”宋昱顿了下，他直视着宴如惊那审视的目光，眼底的深情不掺一丝杂质。

　　半晌，他又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上次也是。”

　　宴如惊脸上玩味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错愕和疑惑。
　　宋昱胸口上下起伏着，他呼出一口气，扯着宴如惊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着。

　　“在你眼里，我的印象是不是更差了？”
　　他自嘲着，“我又装了一次呢。”

　　“还被你发现了。”

　　是的。
　　宴如惊也觉得，自己应该要像宋昱说的那样想。

　　但她偏偏犯贱，竟然还真的有点怀疑他此刻说的是不是真的。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外面办公室传来的脚步声，声音一点一点明显起来，渐渐逼近休息室这边。

　　林漾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言总，文件打好了，实在抱歉，这边的打印机坏了，我跑到另一边废了点……时…间……”
　　话落，他正好站在休息室的门口。

　　房门大大敞开着，入目的是自家总裁被一个女人压倒的，不堪入目的画面。
　　说真的，他一点儿都不想看见这样的场面。

　　完全不想！！！

　　林漾以超绝的速度转了身，顺带着给他们把房门带上。
　　紧接着整理好心情重新敲了敲门，欲盖弥彰地问，“言总，您在里面吗？文件打好了，现在就签吗？”

　　“……”

　　宴如惊瞥了宋昱一眼，慢吞吞地从他身上起来。
　　“你先去工作吧。”

　　宋昱也起身下了床，“很晚了，你在这儿休息，还是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宴如惊揉了揉额角的位置，“有点困了。”

　　“那你在这儿睡，那边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品，就摆在台面上。”
　　“好。”

　　宋昱点点头，又从旁边的衣柜里面翻出来一套她尺码的睡衣。
　　宴如惊拿着那套睡衣愣了下，“你倒是准备的挺全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儿来过女人。”

　　“没有。”
　　宋昱果断否认，“都是新的，包括这件衣服，也包括我。”

　　宴如惊没应他，拿着衣服自顾自地跑到了卫生间。
　　隔着一段距离听见宋昱开门出去又把门关上的声音，宴如惊对着镜子蓦然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擅长原谅一个人，况且，宋昱曾经那样骗她。
　　脑海中回忆起刚才宋昱的话，他说，“我爱你，这次是真的。”

　　“上次也是。”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
　　是那天在潼湖的那个晚上吗？

　　被拆穿身份的那一天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昱怎么总是这样？一会儿一个说法的。
　　她想信他都难。

　　宋昱很识趣，他出去之后便再没回到那个休息室。
　　他怕她看见他又觉得生气，气他又骗了她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和手段。
　　但事态总是朝着跟他期望相悖的方向发展。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赵世同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宋昱了，没想到他这个大忙人竟然有空约他出来闲聊。

　　“什么意思？”
　　宋昱靠坐在沙发上，交叠的双腿上还放着个笔记本电脑。

　　他抽空见他的，地址就选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我是说，你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请求美人鱼的原谅上面。”
　　“你有着前科，还想让她相信你没骗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也许是旁观着独有的清晰视角，赵世同特别能理解宴如惊。
　　“如果换做我是她，被你摆了这么一道，现在肯定怎么看你都不顺眼，你喝水我没准都觉得你是在装渴。”

　　“……”
　　宋昱敲击键盘的手微顿，他把电脑放在桌上，认真看着赵世同，“那我该怎么办？”

　　“不然你试试，让她先爱上你呢？”
　　“总得有点儿感情才能试图寻求人家的原谅吧？”

　　宋昱还以为是多靠谱的办法，他重新拿起电脑放在腿上，“算了吧。”
　　“这还不如让我去登天。”

　　他太了解宴如惊了，那家伙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利益混蛋。

　　“怎么会？”
　　赵世同敲了敲桌子，“你不是说之前你装可怜那会儿，她真的有心疼你吗？”

　　“这证明她还是会对你有意思的，照她那脾气，总不会路边随便看见个可怜的人就心疼上了吧？”

　　倒也是，宋昱又把电脑放下。
　　他眉弓扬了扬，继续等着赵世同的下文。

　　“培养感情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
　　“说重点。”宋昱无情地打断他。

　　赵世同“噢”了一声，“就是你别总跟她提什么骗不骗的，带着她出去走走，玩玩，去体验一些她平时没体验过的，或者给她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
　　“感情嘛，肯定是要深层次交流才能产生的啊。”

　　赵世同又补了一句，“床上交流不算。”
　　“……”

　　“最好这段时间别床上交流了，你俩这情况特殊。”
　　“做多了影响感情。”

　　“……”
　　难办。

　　宋昱蹙了蹙眉，心里有了点主意。
　　他把话题移开，“之前还你的那笔钱收到了吗？”

　　“早就收到了，你还多给了十万呢，真不用。”
　　“就当是利息，当时跟你说好的。”

　　“真行，我成放高利贷的了。”
　　赵世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可真收下了。”

　　“嗯，收了吧，你收了我安心点儿。”
　　毕竟当时身无分文带着母亲转院到南绛，是素不相识的赵世同替他垫了医药费。

　　“行。”
　　赵世同忽然感叹，“其实当初给你出主意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竟然会造成现在的场面。”

　　“早知道我就……”
　　“早知道你就应该早点催我跟她谈，”宋昱打断赵世同，一股子没来由的怒气冲上心头，“倒是省得我眼看着她在我之前谈了好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