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金是你》三又一分之十

2、新生

　　唐沐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那天本来是唐沐的生日，他缠着父母去游乐园，一家人开着车在高速上行驶，一辆水泥车正正从侧面撞来，遭受撞击的是车辆的左面，唐沐当时正好坐在右侧，加上母亲在撞击一瞬间就下意识的将她护在怀里，唐沐才幸免于难。
　　三年来，唐沐已经无数次梦到这个场景，好像是老天爷刻意和他提起，让他一辈子也无法淡忘这段记忆。
　　他常想，如果不是他，父母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他缠着父母去游乐园，也许父母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唐沐死死盯着天花板，近乎自虐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湿热，打断了唐沐的回忆。
　　低头一看，那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上了床，正舔舐着唐沐的手指，粗糙的舌头和手指触碰，感觉有些奇怪。
　　唐沐彻底睡不着了，一看时间才2：53。
　　回过神的唐沐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粘腻，夏日本就炎热，再加上噩梦让唐沐除了一身冷汗，少年索性起身再去洗个澡。
　　凉水冲刷着少年的躯体，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彻底清醒，他站在镜前，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显得有些陌生，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出，的确，不知从何时起，连自己都成了陌生人。
　　再次从浴室出来，唐沐眼角微红，整个人的气压都很低。
　　回到卧室，窗外的灯火好像都暗了几分。
　　白猫还在床上打盹，少年盘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猫咪。
　　猫毛长而柔软，摸起来的手感十分治愈，那猫也时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看样子是很舒服。
　　可能是觉得不太过瘾，少年直接将猫一把揽过，那猫倒是也没有反抗，只是“喵呜”一声低叫，像是在控诉少年扰了它的好梦。
　　少年把猫放在腿上。
　　有些重，毛茸茸的，暖烘烘的。
　　一人一猫，时醒时睡，就这样到了天明。
　　这一晚，唐沐一直半梦半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次，起床时，已经是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了。
　　洗漱完，正准备出去吃个早点，手机响了。
　　唐沐拿起一看，备注是“爷爷”。
　　接过电话“怎么样啊？在那里住着还习惯不要不还是回来吧？”老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还好。”
　　“那就行，对了，昨天忘了告诉你，那屋子里还有只猫，是我前段时间刚刚养的，最近身体不太好，就暂时把它安顿在那儿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派人把它接回来。”
　　“没事的，也算有个伴。”
　　听到这句话，电话那头的老人明显一愣。
　　老人对唐沐其实也是心存愧疚的，他知道这几年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身边虽然有很多人守着，但是那些人再多也不能和亲人相比啊。
　　安静了几秒。
　　老人又说：“那行，既然这样那猫就送给你养了，猫粮什么的柜子里都有，你看它吃完了就给它放出来点，你要是没时间就让阿姨弄吧，之前也一直是她的工作。”
　　“行，我尽量吧。”
　　……
　　唐濡山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才挂掉电话。
　　电话刚挂，手机铃声就又响了起来，还是“爷爷”。
　　唐沐再次接起电话。
　　“哎呦，你看我这个脑子，真是老糊涂了，刚才忘了和你说，二伯一家听说你回来了，想要中午一家人一起回来吃个饭，你有时间不？”
　　“没问题，我中午回去。”
　　二伯一家待唐沐一向极好，唐父唐母刚出事时甚至还想把唐沐人成自己的儿子，
　　二伯家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相差三岁，大女儿唐霜比唐沐小两岁，小儿子唐诺比唐沐小五岁，唐沐！离家前，三人算得上童年玩伴，姐弟俩当初还因为唐沐的离家跟老爷子闹了很长时间，直到唐濡山告诉他们他的苦衷才逐渐消停下来。
　　二伯一家带他好唐沐是知道的，他也很感恩，所以一听二伯要叫他一起吃饭，便答应下来。
　　“三年了，也不知道二伯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吃过早点，唐沐想起距离父母去世已经过了三年多，他自从离开后也从未回到父母坟前祭拜。
　　见时间还早，就在路边随手招了辆车，去了墓园。
　　跟墓园的门卫大爷做了登记，唐沐便顺着石阶进了墓园。
　　凭借记忆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看到墓碑上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一眼，少年的眼眶便红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墓碑上的两人却和三年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定格在了那个时候，也的确定格在了那个时候。
　　照片上的两人擒满了笑容，但那笑是冷冰冰的，不会有任何变化。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墓园。
　　照亮了林间石道，照亮了一块又一块墓碑，确怎么也照不亮那墓碑前的少年，少年仿佛被深渊笼罩，太阳的光芒也无法将其照亮半分。
　　少年红着眼眶，却忍着没哭，只是定定站在墓碑之前，也没说话，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大半个上午。
　　临近中午，唐沐出了墓园，坐车向唐家大宅的方向疾驰。
　　正午，唐家大宅内，唐濡山和二儿子一家围坐在餐桌旁。
　　唐霜有些迫不及待：“阿沐哥哥为什么还不来啊？”
　　“陈管家反馈回来说阿沐去了墓园，想是看辰儿和沫儿去了，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少年从客厅进入。
　　听到声响，众人目光向门口聚焦，见是唐沐回来了，二伯唐麟一家立马站了起来，唐麟快步向唐沐走去，张开双臂直接将唐沐抱在怀里。
　　唐麟的表情在此刻有些失态，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还没人见过他这副模样。
　　“阿沐，终于回来了。”唐麟眼中泪光闪烁。
　　“二伯。”
　　“唐麟，你俩先过来坐下再说，让阿沐站在那儿算怎么回事？”二伯母苏梦说道。
　　倒也巧，唐家两个儿子，分别娶了苏家两个女儿。唐辰娶了苏家大女儿苏沫，唐麟娶了苏家二女儿苏梦。
　　“阿沐，快坐吧。”唐濡山也说。
　　唐沐又与一桌人打了招呼，叔侄两人便回到餐厅落座。
　　一桌人默契的没有提及唐沐父母的事，只是问了他回来还习不习惯，有什么打算。
　　一盘盘菜肴被用人从唐家后厨端上餐桌，摆盘精美，制作精良。
　　唐濡山给唐沐夹了一片鹿肉，“多吃点，回家了。”
　　“嗯，谢谢爷爷。”
　　一家人有三年没见过了，很明显的隔阂横亘在唐沐和其他人之前。可桌上坐的要么是商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要么是刚十几岁的小孩子，老油条们几十年练成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会让这顿饭吃得太尴尬，而两个小屁孩又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感到气氛有什么问题。
　　开始时，唐霜和唐诺两个孩子还有些扭捏，唐霜内心是想和唐沐说话的，但又碍于自己是女孩，总感觉不太好意思，而唐诺在唐沐离开时才8岁，对当时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也是别别扭扭的。
　　一顿饭的时间让一桌人的关系多多少少热络起来。
　　临近结束，唐霜鼓足勇气说：“阿沐哥哥，你和我在一个学校呢，以后就是我的学长啦，听爷爷说你学习特别好，以后我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请教你吗？”
　　唐沐愣了愣：“当然可以。”
　　经唐霜这么一提，唐濡山才想起这顿饭总感觉忘了些什么。对唐沐说：“阿沐，你的学校已经打点好了，在海城一中，高三（8）班，是个尖子班，师资力量很不错，学习环境也不会差，同学都是在一中排年级前一百的，9月1日开学，还有三天吧，这几天你准备准备，有什么没有的就让陈管家和你去采购。”
　　“嗯。”
　　“对了，我安排了一个司机接送你上下学，这是他的电话，方便你和他联系。”
　　“好的，麻烦了。”
　　唐沐接过爷爷的手机，将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存进了自己手机。
　　一顿饭吃的还算正常。结束时已经将近下午2点。“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他就在门口。”
　　既然已经在门口了，唐沐也没法拒绝。
　　二伯唐麟双手拍着唐沐肩膀和唐沐面对面站着。“哎呀！三年不见，已经比我高了，有时间一定常回来坐坐。”
　　“一定。”
　　又嘱咐了几句，唐沐认真听着，一一点头回应。
　　“行啦，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也不早了，让阿沐早些回去休息吧。”唐濡山说。
　　一众人将唐沐送到门口，只见一辆白色的库里南已经在门前庭院等候。
　　唐沐一眼便看到了劳斯莱斯最明显的标志——车头的小金人，但这两天老爷子的手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车库里怕是也没有一辆走在路上不会引得无数人侧目的车吧？
　　少年长腿买进库里南，车子缓慢启动离开了唐家大宅。
　　目送唐沐的车从大门出去，唐濡山和唐麟等人才转身回到大宅之中。
　　“唉，沐沐这孩子，这三年吃了不少苦啊，和走之前变化太大了。”唐麟对着唐濡山感叹。
　　“是啊，父母双亡，自己又离家三年，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很好了。”
　　另一边，韩家别墅中，韩烟柔一觉睡到将近下午才从颠三倒四的梦里悠悠转醒。
　　宿醉的少女揉着发痛的脑袋慢吞吞从卧室往外挪。
　　楼下沙发上坐着看报的韩千城和看电视的宁兰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韩烟柔。
　　“还活着呢？”韩千城说道。
　　“啊…还健在。”少女心虚道。
　　“小姑娘家不学好，跟个疯子一样，你才几岁啊？就学会喝酒了？成年了是不就准备牢底坐穿了？…”
　　十分钟后，少女终于忍着头痛听完了韩千城的训斥，觉得有些口干，准备去厨房拿瓶水。
　　一转身，就见身后的男人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韩宁远感受到一旁的目光，抬起头来：“呦，骂完了？”
　　韩烟柔忍住想冲上去锤他的冲动：“这不是哥哥嘛？怎么？今天不用去公司？”
　　男人嗤笑一声：“妹妹，你把酒喝脑子里了？大周末的我为什么去公司？”
　　少女喝得都快不省人事了，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哪里还知道现在是周几？
　　“呃…这…这不是公司没了哥哥你不行嘛？”
　　“可别，我可没你那么厉害，你才是大哥呀，我看那一桌人对你可是毕恭毕敬，以后就叫你现代花木兰怎么样？女中豪杰？”
　　见自己说不过韩宁远，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然后就快步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拿着水上楼了。
　　库里南内。
　　“唐沐少爷，我姓李，以后就是您的司机了，您把我电话记上，有事联系我就成。”
　　唐沐闻言：“不必客气，叫我唐沐就行，您是我的长辈，以后我就叫您李叔吧。”
　　司机还是头回见这么低调的大少爷，之前在唐家也接送过不少旁枝的子嗣，一个个装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就跟唐家的产业是他们的一样，就差把“牛逼”俩字儿刻脑门上了，反而今天这位正主倒是客气。
　　在外奔波了一个上午，中午也没有休息，唐沐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回到家便径直走向二楼。
　　深色木质楼梯上，猫正从二楼向下走，似是听到了少年的脚步，特意出来迎接。
　　少年弯腰，一把将那猫捞进怀里，挠了挠猫咪的头。
　　“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你什么好呢？”少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那猫。
　　这只布偶通体是白色的，只有尾巴和两只眼睛周围是深灰色，长的也算猫中翘楚。
　　“不如以后就叫你奥利奥吧？”
　　“喵呜～”那猫慵懒的叫唤一声，像是在回应。
　　几天很快过去，离报道只有一天了。
　　这几天，唐沐和奥利奥已经打成一片，阿姨去打扫卫生的时候还感到诧异：“这猫傲娇的很，之前都不让我们抱哩！一摸它呲溜一下就跑了呀，怎么到小少爷这里就变了个样子呢？”
　　上午的时候唐沐给李司机打了电话，一起去超市买了些学习用品和零食，顺便给奥利奥添置了一些玩具。中午在附近随便吃了顿饭，下午又去商场买了些换季的衣服。
　　回到家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唐沐在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商品中穿行了一天，头都有些发晕，家里明明冷冷清清，可唐沐还是觉得耳边吵吵闹闹。
　　简单吃了点东西，唐沐便一手抱着奥利奥坐到了电脑桌旁学习。
　　将三门理科简单过了一遍，再看时间已经快第二天了，唐沐将猫放进窗台上的猫窝里，去洗漱准备睡觉。
　　厚厚的窗帘挡不住窗外的灯火，回到床上，唐沐之前明明是有些困意的，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从离家后，唐沐的学习一直是老爷子雇私人家教给唐沐，想到明天就要开始高三生活，更重要的是有了久违的同学。
　　虽然表面上对待新的生活看似平淡，其实少年的内心还是有着隐隐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