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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下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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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守愣了很久，像是被说服了。
八班现在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学校安排了沈伸上任，反正是八班的家长们举报她受贿，反正——
她本来就是个菜鸟实习老师，没必要逞能。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
“徐柏你……”
“嗯？”温柔缱绻的音从舌尖滚出来，少年像是一只闲散慵懒的猫儿，眼神悠悠地钓着简守，像是观赏一只被他轻轻按在爪子下的鱼。
她是绝对扑腾不起来的。
“你刚刚喊我，”然而眼前的年轻女老师抠了抠后脑壳，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他，“喊我老师？！”
最讨厌老师的徐柏，绝对不愿意称呼任何人为老师的徐柏，居然喊了她一声老师。
实习菜鸟老师觉得高兴贯穿了头顶，嗖嗖地冒烟。
她一脸欣喜，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都笑出了两个对称的小括号，还露出了非常难得一见的单边酒窝。
“……”徐柏怔然地见她脸颊微微陷入的单边酒窝——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生动表情。
简守很少笑。
印象里她都是为了笑而笑。
所以现在无措的反而是他，他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真挚的反应，这只鱼没有被迷晕也没有挣扎，反而快乐得扇了扇鱼尾巴，只因为听到大白猫“喵”了一声。
为什么？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你能再叫一次吗？”简守眼睛放光地逼了前去，逼得徐柏耳朵尖、脸蛋和脖颈“咻”地红了起来。
徐柏退后一步：“只是随便喊喊。”
他虽然脸蛋绯红，垂着眼睫一副被人逼迫的模样，但是言辞间还是冷静的：“我刚刚问你，愿意当我私教吗？”
见他不肯喊，简守有些惋惜：“……不喊的话就不考虑。”
她本来是随口逗逗她，却没想徐柏立刻抬眼：“好，那我喊了，你就离开海松八高成为我的私教，弹性工作时间，时薪1000，包吃包住，不满意可以再商量。”
简守：“……？？？”
“不不不，我是为了教师这个理想来这里教书的，”她连忙摆手，左看右看了一圈，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道，“我不缺钱，不想当私教。”
她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很不可信，但——
徐柏平静地看着她，信了：“嗯。”
他说：“你有财富，可你作为老师在学校受到的待遇相对较差，你完全可以选择享受更好的生活水平，而不是在这里‘体验生活’。”
嫁给富商离开教师岗位的叶紫就是这么选择的。
如果是要糊口便罢了，能过舒坦日子的富婆为什么要在教师岗位上当受气包？
当老师减寿十年可不是瞎说的。
简守哑口无言：“这……”
这是理想啊少年，和钱没有关系！
“我不理解，”徐柏有些疑惑似的歪了歪头，目光清冽，“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简守对上学生澄澈的眼神，震惊：“我没有。”
她伸出尔康手：“你听我解释。”
徐柏认真点头：“嗯。”
“我——”他要听解释，简守还偏偏并非能言善辩之人，沉默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教师是我的理想。”
理想。
多空的词。
徐柏神色冷漠地望着她，简守作为他名义上的老师，为他做的超出一位实习年轻老师所能做的，他也被，稍稍地触动过。
只是稍稍。
在年仅十八岁的时候，他当上科学院的首席技术官，开发出【滤网】系统，世人都称赞他为教育事业做出的伟大贡献。
没人知道，他的最初最深的动力，是对教师的厌恶。
所以，每一年，全国排名最高的01号考场的01号考生，入选的一千人中最拔尖的教育种子人才，将会接受来自【滤网】开发者——他最严苛的考验。
他眼里容不下刹那的动摇。
几年看下来，理想是最脆弱的东西。
这样的回答让他有些失望了。徐柏站在高高在上的审判角度，抛却了所有对简守的好感，漠然地想着。没有人能够摒弃私欲谈理想，何必用高尚的词语包装自己。
如同他那位【老师】一样。
“监察员，冒昧打扰您的考核。”
主考官1号的声音徐徐响起。
“不知您是否听过，有一个心理学的理论阐述过一个观点，普遍情况下，当职业和金钱挂钩程度高时，热情和创造性都会降低，反之，当职业和金钱需求相关程度低时，热情和创造性会相对上升。”
“一个人可以享有极其优越的生活条件并可以躺赢咸鱼一辈子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献身于教师职业。”
徐柏没有说话。
他的偏执是几位考官都知晓的。
“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地认可01号考生一些呢，”主考官1号微微叹息，“亲爱的监察员？”
“01号考生听到您称呼她为老师，非常高兴。”
考官2号和3号没有出声表态，但他们的沉默正是对主考官1号的无声支持。
半晌，徐柏沉静的声音响起：“各位考官的意见我已经接收，我会以最公正的方式给予我的评价，不仅作为监察员，也作为——”
他顿了顿：“作为01号考生的学生。”
而在脑海之外，面前不知情的年轻老师也在说话。
“我说理想可能大了些。”
“只是学生需要我，我也需要被他们成就，”简守有些憨憨地笑了起来，现在的她没了单边酒窝，但她眼神是包容宽和的，如同她一直以来对所有学生那样，“人嘛，活得都实在。”
徐柏还是无声地盯着她，他比走路无声的猫儿还要静默，眼神也与猫儿一样，被他盯着看时，总疑心那眼瞳里是没有自己的存在。
“徐柏，”她拍拍徐柏的肩膀，假装没有被他眼中的冷漠刺到，反而安慰他，“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邀请我去当你的私教，但老师希望你不是强迫自己去回报我对你的关照。”
徐柏垂下眼睫：“……”
显然，简守误解了。
可以说，她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会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再骂一句自作多情。
但此时，简守对正在发生的考核一无所知，所以她对眼下的不对劲情况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徐柏这孩子，肯定是同情她吧。
所以才说让她去做私教。
简守知道，徐柏还是防着她，或者说有时候徐柏会显得信任她、依赖她甚至黏着她，但有时候又像是受惊了的猫，突然缩到桌子底下，警惕地盯着她，哈气，发毛，不让她靠近分毫。
但似乎在她的努力下，徐柏也会慢慢地、慢慢地接受她的靠近，也会愿意听她的话——比如考及格！
他是善良、温柔的孩子，可能只是因为受过某些伤害而厌恶老师，但这并非是他的错。简守想。
徐柏张了张红润的嘴唇，雪白的面上终于浮现了一丝丝除了冷意以外的神色。
“欸，简守终于走了——”
女声忽地传来，越来越近了。
简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便去看，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徐柏一把拉着摁在了栏杆上。
简守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自个的学生，用着气声：“你干什么呢，徐柏同学？”
徐柏抬起手指压在嘴唇上：“嘘。”
简守不是逆来顺受的类型，用空着的手推了徐柏一把：“放开老师先。”
“我啊，真替八班松了口气呢。”
八班？简守挣扎的动作忽地停了。
那咄咄逼人的女声清晰地传来了：“这年轻老师啊刚做出点成绩洋洋得意，你看，被换了吧，菜鸟还是菜鸟，学校啊还是有眼光知道对孩子们负责。”
“什么都没捞着，可怜惨了，今天就被赶出办公室了。”
“对啊，”年轻些的女声传来，“今天搬高一了，正好到我对面，唉，也不知道同情她还是可怜她，到处给人收拾烂摊子，说到底，学校这么对她就是不重视她吧。”
“这么一说，真是太可怜了啊。”
声音远去了，寂静重归这个狭窄的阳台，且卷来了些许流言蜚语的灰色，简守不说话了，她定定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些话偏偏让她的学生也听到了。
徐柏偏头，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她素净的侧脸。
“别担心，老师没事。”意识到了徐柏在观察她，简守露出个温和地笑容，但那笑容是没有单边酒窝的——徐柏知道她是在假笑了，但徐柏也没有说破。
这是师生间的某种默契。
在简守心里，学生永远是需要教师保护的对象，所以自己被骂了，她第一反应是安慰徐柏：“老师们说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徐柏抿紧了嘴唇。
她被骂，他才不担心。
她何必担心他担不担心。
————
“嘀。”
机械音响起。
“考生触发监察员特定考题α，监察员可根据考生表现调整教师综合素质评分。”
“请注意，此题为本次考试模块重点考察题目，请监察员在0-10分区间内评分，低于7分考生淘汰。”
考官1、2、3号都静静地等待着结果的发表。
监察员考核的标准一向不为人所知，他向来擅于玩弄人心，最喜欢以无害的学生身份，抓着人性的弱点给考生设套。
他考察心性，而人性又如诡秘复杂的黑雾，所以他也表里不一、捉摸不透。
屏幕上呈现了一个金色数字“9”。
所有人都先倒吸了一口气。
在监察员的考核中，这是一个想都没有想过的高分，历年所有01号考生在这一轮最多以7分的合格分通过，这分数像是焊上去的，从未被突破。
监察员给出的9分是什么概念。
那位因教师而受过非人对待的监察员，由于愤怒和厌恶甚至开发了【滤网】只为消除所有失职的‘教师’，会给一个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新人9分。
短暂的窒息后，
所有考官包括检测员都松了一口气。
“说着不欣赏，”主考官1号开口打破凝重残存的气氛，调笑道，“身体还是很诚实呀，监察员。”
考官2号附议。
考官3号附议。
检测员附议。
徐柏丝毫没有被调戏的羞恼，语气平和：“这只是第一题，下定论尚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