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93、（九十三）结束战争的方式

　　瑟莉斯拉向摄政王他们解释，“红莲”大人是相当威严的存在，希望它能许可凡人的接近。

　　“天哪，我都不知道，红莲她……原来是真龙。”同为“六柱”的赫玛泰特惊讶地捂住了嘴，恐怕其他的“六柱”也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赫玛泰特，有一阵子不见了。”几乎所有人在真龙面前都有几分战战兢兢，它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灼灼视线，扫过之处，无人的肱骨不为之战栗，然而在发现魔女会的同事后，瞬时温柔下来。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红莲’。”

　　“你的事，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了。”真龙的巨爪在岩石上刨出数道爪痕，更像是熔岩灼出的痕迹，似乎这个动作代表了它的决心，不怀疑，就算是用爪子，都能将格塞特的山麓挖穿。

　　“您，打算去讨伐格塞特的导师奥塔库斯吗？”

　　“它隐藏得真好，我被派驻到这片之后，竟然一直没有搜索到这个敢于盗窃圣遗物的逃逸大盗。作为族中的搜寻者，真是失职。总之，我要弥补错误，逮捕被流放者，将‘血月的天象仪杖’归还故乡。等格塞特的固有秩序垮台之后，你和你的族人将有机会翻身，回复到过去的生活。”

　　“我……这……”

　　“这次你就不必因为诸多担忧而拒绝了，一切皆是箭在弦上。”

　　“是，承蒙您的厚意，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赫玛泰特向它（她）弯腰，深鞠一躬。

　　“带我去搜捕藏在格塞特深处的被流放者。”一言九鼎地允诺了将解放被拘束的黑暗精灵们，真龙扭头看向它在魔女会中最信任的下属，如是说道。

　　“谨遵钧意，红莲大人。”瑟莉斯拉面向摄政王一行，“殿下，请准备出发，红莲大人将带来这场战争最后的落幕。”

　　“啊，好，好的。”摄政王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果然，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真龙，还是……太紧张了，快喘不过气，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以及，它说了，圣遗物必须归还真龙一族。”此刻，瑟莉斯拉就像是红莲的代言人。

　　“……理所应当。”谁敢说不，反正卡图玛斯是半个字都不敢。诡术师庆幸自己赶紧藏好了金竖琴，不然的话，哼哼，没法回去交代。

　　而且，无论从谁的角度来看，这都……非常合理，毫无偏颇，谁都没意见的，最好的处理方式，物归原主。就连苏赛塔也觉得，那个危险的道具永远远离这片大陆，对自己、元素领主这些契约者和族人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想到这里，它在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带上这一大一小两只鸟，我们去给那家伙送个大礼。愿它识相。”尽管真龙这么说，现场的人们似乎犯了难，只有白骑士默默地开启了通往格塞特的传送门，启动传送魔法准备将小的那只先传过去。

　　“等一下，白色的骑士，你务必要将那只鸟挂在格塞特城的山头上，那样才有威慑力。”真龙“红莲”特别嘱咐白骑士，杀人诛心，不要忘记。

　　白骑士当然觉得这主意棒透了。

　　两只血月设施的管理者的尸体被从高空砸到格塞特城的山尖上，城内发生了极为强烈的震动，并直接发生了一部分区域的垮塌，大的那只差点没直接将山尖直接砸平，反正落下的诸多巨石是将格塞特外城砸了个稀巴烂。因为魔力炉所提供的动力下降，结界只维持了两层，根本禁不住这两顿砸，就简单地碎了。

　　城内的部族领袖、傀儡国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让斥候去外面探听动向，一边冲到导师奥塔库斯的房间，焦急地问它要怎么办。

　　似乎仪杖的动能下降，对血月设施的控制力大大减少，已经昭示了某个结果，曾经无比自信的试验品竟然会这般“不堪一击”，重创了身为研究者的自信和自尊，奥塔库斯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喃喃地念叨着：“完了……”

　　格塞特的城门外……严格来说外城的城门已经被山上跌落的巨石砸塌了，门是紫钢做的，基本没变形，有凹坑，只是周围那些城墙石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卡图玛斯认为，很有必要将这玩意卸了，回去放在王都当战利品展示，让所有国民都有机会瞻仰这份奇遇般的胜利。

　　红莲让大家捂好耳朵，做好心理建设，当大家准备好了，它朝着格塞特的山麓一顿音量满点的猛喷：“被流放者-弗雷·奥塔库斯！给我滚出来！限时一分钟！”

　　字正腔圆、振聋发聩的吼声带着怒意和威慑，空骑部队的亚龙们还有狮鹫感到瑟瑟发抖，以至于骑手们趴在它们背上跟着一起抖，从背后到胸口都是一股透心凉，跟格塞特城附近的模拟寒冬完全无关。

　　有幸琉赛亚展开了神圣护盾，站在护盾里的一行人好歹受到一部分精神增益的庇护，没有抖到双股战栗，站不稳的程度。

　　亚历克斯跟亚龙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现在，他一点都不想被真龙的怒吼再震痛脑子一顿。多少年来，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生之年能骑着真龙游览天空，现在，默默将这个念头扫到垃圾箱里，不敢了，过于奢望是自己年轻气盛的错。在真龙面前，谨言慎行地保命才是上道。

　　第四十秒，弗雷·奥塔库斯战战兢兢地从内城出来，越过废墟的阻碍，找了城头上还算平坦一点的完整地块，看到面前巨大且发出灼灼光芒的同族，双膝一软，没啥形象地跪了下去，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搜寻者SA-01，目前任务代号‘红莲’，这是我的搜寻者徽章。”真龙向对方展示了自己的专属徽记。“你该明白了吧，自己的命运。”

　　弗雷·奥塔库斯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匿真身，从不自大地抛头露面，直至今日，它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请听我说！尊敬的搜寻者！请放过我！我愿意交出圣遗物！只求您放过我！不要带我回龙岛！只要您答应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想回去！流放者之岛再待上五百年，我会疯掉的！”

　　“你的重罪，要我如何放过你。”真龙语气冷漠，冷漠中饱含愠怒，每一个字词都是戳在不法者身上的尖刺，“不只偷窃圣遗物，在外掀起战争，兴风作浪……”

　　“有些是我手下做的，我没怂恿他们那么干，那是他们自己的意图！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您放过我！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甚至……”懂得龙族历史的都知道，像红莲这样的真龙中的红龙，是脾气性格最为激烈的，当年的圣塔莉萨就是红龙们的标杆，惹怒了它们，当场有仇必报，都不像黑龙们喜欢秋后算账，蓝龙和其他龙们那样阴阳怪气、拐弯抹角地挣回来。运气极坏，遇上红龙作为真龙中的执法者，基本等于踢到钢板，不认命真不行，不服软就等死，议会和死神授权执法者可以在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对同族先斩后奏。

　　“闭嘴！”这声怒喝真切地吓尿了在场无论敌我的某些人，他们甚至闭上眼睛，想象下一秒就是无比灼热的龙息融化自己的身躯和精神，睁开眼或许已经是身在死神的地域。

　　奥塔库斯吓得涕泪横流，从人类拟态现在的表情而言，根本看不出这家伙原来是一头龙岛那边流亡过来的真龙，难以想象这家伙曾经在格塞特城里作威作福的模样。

　　摄政王心想，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在阿瑟玛看这种爽剧剧目的门票呢，解气极了。列祖列宗在上，孙辈替你们见证历史了。

　　“红莲大人！您的意志！您的威望！您的荣耀！您的名誉！您的使命！您的一切！我会誓死效忠于您，为您做任何事情！只求！只求不要带我回龙岛！就算我捡回一条命，等待我的也只是无期徒刑！更严格的看守！与死神冥狱无差的漆黑地牢！”冥域中的牢狱是死神卡尔玛愤怒的彰显，落入那里的灵魂，等待它们的是永无止境的折磨，以及死神愤怒与冷酷的洗礼。被流放者之岛上有这样的设施，用于惩罚累犯不改以及不至于立即死刑的稀有重罪犯。

　　这个隐匿在格塞特深山数百年的幕后操纵者，为祸一方的野蛮人的撑腰者，在威严的高阶真龙面前怂得像个普通的、吃瘪的地痞流氓，连认怂和抱大腿都要被允许才行。好想兄长也能亲眼目睹这惊世骇俗又无比解气的一幕，卡图玛斯认真凝视，认真聆听，每一幕每一个字都要记录下来，回家讲给兄长和姐姐们听，还能在教国贵宾来访的时候给他们特别生动地讲述一遍。

　　这家伙好像一条狗啊。
　　琉赛亚默默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真实又荒诞。记得还在神殿时，自己和尤利娅望着威严而俊美的龙族雕像，一遍又一遍地感慨它们的强大与优雅，当自己第一次知道龙族里面还有“被流放者”这个概念，以及有人胆大包天，竟敢偷窃圣塔莉萨留下的圣遗物时，简直刷新三观。真龙里竟然也有违法犯罪之徒，这让星愿教会天天对着龙族雕像虔诚敬仰和祈祷的祭司们，情何以堪。

　　亚历克斯和路德维恩这些拉克索王国的军人们自然是意见一致：活该，你特么放狗袭扰我们边境多年，劫掠无数物资，还伙同德弗洛王国侵略我们，让我们不得安宁，多少战士战死沙场，哪会想到有今天？赶紧的，求红莲大人把这家伙抓回去！反正在教会规约的限制下，我们杀不了它，也没地可以关它。

　　红莲的声调因为愤怒而拔高几分，它居高临下的鄙视视线几乎能够碾平一切心存畏惧的家伙：“你还知道死神冥狱……盗窃圣塔莉萨殿下的圣遗物时，可曾想过卡尔玛大人有多心痛？它老人家至今没有派使徒来直接处死你，都是念在同族的一份薄面上！你还敢得寸进尺，用圣遗物作乱？！”

　　死神的使徒？是咏风者老爷子那样的存在吗？兄长……算不算？
　　卡图玛斯心想。

　　奥塔库斯心都凉了，既然搜寻者提到了死神的愤怒，它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几乎了然，除了可能勉强保住一条命，遣送回本岛的命运恐怕是在所难免。它跪在原地，脚趾在地上默默地画着传送门的魔法纹路，然而这一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龙视强化”状态下的红莲的捕捉。

　　“看守者的龙缚锁！”凭空出现的猩红锁链飞速朝向奥塔库斯，将其从头到脚捆了个严实并倒吊起来。最闪亮的那一条直接刺入了奥塔库斯的道具栏，搜出了“血月的天象仪杖”，龙赃俱获。

　　弗雷·奥塔库斯彻底蔫了。它明白，那是执法者的特权，自己藏在储物栏里的东西无一例外会被查抄个干净。

　　“跟你在这山里的小伙伴告个别，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回到此处。”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和局促，最后弗雷努了努嘴：“……依靠你们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吧。”

　　它没敢再提魔力炉的事，将龙族不再传授给外人的魔力炉技术私自传授，回去又是罪加一等。

　　“导师！”那群本地人顿时哭丧起来，充分明白今后没有谁可以给他们撑腰，甚至树立一个傀儡国王，假装将北方严寒山岳的闲散部族居民组成一个凑凑合合的小王国，今后，或许从明日起，北方有可能再度回到部族割据内战的年代。又或许，被众部族欺侮多年的黑暗精灵，会凭着“六柱”魔女赫玛泰特与“红莲”的关系，而硬气地打一个翻身仗。

　　再一次的龙吼震慑了这些哭唧唧还带着几分虚情假意实则无比慌乱的部族领袖，有些人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同情重罪犯者，是希望替他领受刑罚吗！”

　　所有部族领袖瞬间安静如鸡。

　　“我该走了，赫玛泰特，相信接下来的局面，由身为‘六柱’的你就能解决。这家伙我会带走，它无法再用不可违逆的誓言束缚你，但若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誓言印记这份耻辱，还是向死神寻求破誓之镰比较妥当。”

　　“感谢您的关怀，红莲，我知道了。”红莲将命运的主导权交给了她，赫玛泰特对此深表感激，场合所限，她无法诉说更多的谢意。

　　红莲开启了传送门，看守者的龙缚锁吊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弗雷·奥塔库斯，准备离开。瑟莉斯拉连忙恭敬地迎上去：“请让我送送您，红莲大人。”

　　“嗯。”红莲没有拒绝，瑟莉斯拉跟着她穿过了传送门，告诉摄政王一行，自己待会就回来，不能在六柱魔女面前失了礼数，既然是自己邀请它来的。

　　传送门消失，大概半分钟过去，由坚壁的赫玛泰特拍拍手，引来双方的注意：“你们都看见了，就连格塞特，地下之城的真王都不能违背‘红莲’大人的力量与意志，今后，胆敢蔑视魔女会的人，希望它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魔女会的老大是真龙中的精锐，这个事实相信会通过拉克索王国战争史志正式记载并传扬出去。不用想，定然会极大地提高女性魔法师，以及魔女会成员在社会上的地位。

　　亚历克斯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瑟莉斯拉断然决定邀请“红莲”这位大佬出山干预，一是帮人家完成任务，二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壮魔女会的声威。另外，相信她私下能从红莲那里领到一定的好处。再者，与真龙的私交，能足以让龙魔导士们都跪在她脚下虚心求教的程度，萨尔迪斯老爷子他们知道了该是什么表情。房东大姐真是……不得了的存在啊。

　　“虽然现在是半夜，但拉克索王国的贵客们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走一下战败流程，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谈判。”赫玛泰特并不因为艾切王国的战败而感到痛惜，倒不如说，这个国家建立在黑暗精灵旧王国的衰亡之上，她毫无眷恋。此时此刻，红莲的离开，让她成为了这里或许是魔力和魔法方面最强的人，即便是那些曾经百般打压她和她部族的其他部族领袖，都纷纷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在巨龙怒吼的余韵中基本认清现实——若是再将魔女会的老大惹回来，到时候格塞特的城市结构就要“开天窗”了。被撂在山顶等待腐烂或者风干的魔物遗骸，看来是不会有人把它们再弄下去，只会永远地成为格塞特城屈辱的碑铭。

　　“反正现在天也不冷了，就在这城头谈，谁能支个桌子。”摄政王原本还想再逛一遍格塞特，这会瑟莉斯拉没回来，他暂时不想深入内城，更何况，在城门附近的城墙上谈判，别有一番纪念意义。

　　诡术师当场变了个魔术。

　　“让你们的傀儡国王出列。”摄政王卡图玛斯点名到，“如果你们自认艾切王国会因此断绝历史，我就挨个跟你们的部族领袖谈，到时候，别怪我压价更狠。”

　　傀儡国王只好乖乖坐到了谈判桌前，庆幸着城外已经不再天寒地冻。

　　“白骑士，我想拜托你去阿瑟玛带回我必要的部下们，以及负责记录的史官，兄长就不必惊扰他了，相信他会接受我的谈判结果。”

　　白骑士点头，立刻启程出发。

　　尽管少了“凛冬之锋”，守护者苏赛塔依旧佩戴着“天锭勇者之剑”立于摄政王身后的侧翼，站的距离不远不近，若是对面有人胆敢异动，绝对手起剑落让现场血流成河。

　　这些贪图利益和享受的部族领袖贪图享受惯了，个个惜命得很，一旦失去征伐劫掠的主动方优势，什么勇猛啊力量啊在此时此刻不值一提，通过此战，认清了在力量方面的差距是天差地别的程度，失去了奥塔库斯精心组织的防御，格塞特至多能凭地利拦得住大军攻打，却不能防得住个别精英出入内城为所欲为，犹如进出公厕一样来去自如。这样下去，惶惶不可终日的只可能是他们。如此一来，这些人对于谈判倒是求之不得，希望多少讨一份暂时的安心。

　　大陆历1326年7月26日清晨，连续数个小时的谈判之后，双方在谈判文书、艾切王国的投降书上签字盖印，进入履行战败者给付战利品和战争赔偿流程。

　　内容大概如下。

　　首先，艾切王国向拉克索王国承认战败并投降，但拒绝彻底臣服或者加入大陆上的西部阵营。

　　考虑到这个国家受德弗洛影响颇深，摄政王卡图玛斯不寻求对方假惺惺地宣言臣服或者入伙，用诡术师的话说就是——“甭搞那些虚的，反正这些北方的野蛮人说话没法完全算话”。
　　承认战败和就这次战争结束而言的投降是必要的，否则，拉克索王国军就要考虑彻底毁掉山岳之都格塞特，毁掉几十万人暂时赖以生存的“家”，以绝后患。“坚壁”的赫玛泰特两边都劝，为了剩下的生命考虑，事情别做太绝太极端，否则死神也会因为入境灵魂突然拥堵和生命灵魂循环平衡被破坏而斥骂和惩罚你们的。

　　其次，拉克索王国将从格塞特带走至少六座魔力炉，只给这座城市留下保证基础运作的四座。接下来是最具威慑力的一项条款：从今往后，如若再次发生艾切王国对于拉克索王国城镇以及边境劫掠的任何事件，发生一次，就会派人从格塞特城内带走一个魔力炉，若是魔力炉已经不能抵扣，就会夺取一座城镇。

　　这一条扼制住王都格塞特的命门，甚至不需要出动军队，一个白骑士和他的队员，就能剥夺这座城市一份生机与活力。好似一柄无形的利剑，持续地选在这些部族领袖的头上，除非他们不再看重格塞特，回到自己的地盘另立门户。

　　再次，艾切王国必须开放所有资源的出口，以及不得阻拦拉克索王国对于其境内某些矿藏的开发举动。相对地，拉克索王国可以开放主粮出口，以保持邻居境内正常的主粮供应，避免因为粮荒而发生越境劫掠的事件。

　　这条基本算不平等条约了，摄政王口头对部族领袖表示，我们也不会做得特别过分，至少会给你们留出交易的本钱。至于我们采掘的规模，大还是小，取决于你们今后的表现。表现得好，不会疯狂到挖空北边的矿藏，也会给你们更多的交易品。

　　傀儡国王提出在边境指定一个城镇进行互市，摄政王答应了这个要求。

　　最后，艾切王国不得干预境内部族势力自立门户，或者是恢复以前的势力范围。

　　这一条，是为了赫玛泰特她们黑暗精灵一族复国的铺路。同样的，是为了尽可能在边境多出一些小国，适当削弱这个北方国家的势力。这样，将其势力瓦解得越深，拉克索王国潜在可以争取的小国就越多。松散的总比抱团的好处理。

　　附件是关于战败赔偿金的给付。

　　因为胆敢染指伊底里亚-拉克索王国最重要的物资储备国库，这件事必须对敌国给予特别严重的惩罚才能让他们记住肉痛。格塞特城必须交出五分之三的有价值财物，这事才算翻篇。

　　接下来，被从王都阿瑟玛召唤而来的地面部队主要工作就是负责从城内搬运战利品出来，清点入册，装箱运走。这份货真价实“沉甸甸”的荣誉给了西线三支陆军为主的军团，他们显然比前些天挖矿更加高兴，个个充满了干劲。这是他们做梦都想干的事，如今变为现实，还总是有人觉得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与陆战部队一同回到格塞特的咏风者和龙骑军团副军团长惊讶不已，为什么自己就离开了那么几小时，战斗就戏法般地结束了？当亚历克斯给他们解释，真龙“红莲”作为龙族中执法者的存在，麻溜且毫不客气地逮捕并带走格塞特的幕后统治者，收缴“血月的天象仪杖”，将血月设施的管理者一巴掌呼翻且一击毙命等等这些细节之后，两人的惊讶渐渐消弭。

　　真龙“红莲”，族中的搜寻者，驻守这片大陆，巡视被流放者的存在……这些细节令萨列欧变了脸色。或许自己是猜得出了偏差，以为拉斯特小姐是搜寻者，原来她口中的“红莲”才是，并且随时会出动执行任务。

　　咏风者当即宽慰他，没干什么亏心的坏事，不要特别害怕搜寻者找上门，既然看守者奥汀顿女士能放你们出来，它（她）有理由相信你们是不会做坏事，这样的话，即便遇到搜寻者找上门，努力辩驳一番，对方是有可能放你一马的。要不然，你就试着跟瑟莉斯拉打好关系，她或许不会向“红莲”打你的小报告。你放心，不是特别情况，我也没兴趣出卖你。

　　作为导师奥塔库斯的学徒之一，赫玛泰特对于格塞特这座城池算得上了如指掌，什么地方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她几乎都清楚。背后是诸位部族领袖咬牙切齿的憎恨目光和唾骂，她毫不在意，反正以前这些为虎作伥的混蛋对自己的态度也谈不上多好，贵为“六柱”魔女，却在这座城里倍受指指点点，他们对自己既畏惧又轻蔑，用傲慢的态度阴阳怪气，私下里说着污言秽语，欺负自己的族人，又用导师奥塔库斯做挡箭牌，让自己无从报复。

　　现在看来，这些家伙真的就欠红莲的一顿龙息。

　　有一个被抄走财产肉痛到无法忍耐的虎人部族族长终于对赫玛泰特破口大骂，因为它（他）知道自己从武力和魔法上根本不是这位以防御见长的大魔女的对手。赫玛泰特冰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只是动了动手指，用念力魔法栓住它的脚踝，倒拎起来，直接往穿过城内的一条熔岩河丢去。

　　正在其他部族领袖捂着眼睛心想这家伙完蛋了的时候，赫玛泰特让它的脑袋尽情与灼热的熔岩温度近距离接触。

　　对方骂了足足一分钟，介于用词过于粗鄙，随行记录一切的拉克索王国史官决定额外拿一张纸出来，当做风土人情，记录进北方王国地域民俗志中。

　　赫玛泰特冷冷地说，你是想第一个成为战败投降后的牺牲品么。

　　对方不依不饶地说，有本事丢我下去啊，拿我恐吓这些人算个什么事，狐假虎威的母狐狸，只能依靠魔法玩点花活的贱……

　　噗通。

　　连惨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被吊起来的家伙就咕咚一声没入熔岩流中，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咕嘟冒了几个泡，便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必拿盯着叛徒的眼神看我，我从未表达过要臣服于这个王国的真实意愿，或者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压轴的那个不在，你们可以试着一起来对付我。若是有人胆敢再动我的族人，就别怪我真的要“狐假虎威”了。

　　被查抄过和等待查抄财产的部族领袖，一个个闭上了嘴，不甘心地望着大魔女，想起真龙“红莲”的怒威以及它对赫玛泰特的友善，最终，敢怒而不敢言。

　　有了赫玛泰特杀鸡儆猴的举动，后面的查抄便顺利得多。

　　在瑟莉斯拉、白骑士、咏风者他们的护卫下，摄政王一行得以堂堂正正以战胜者的身份进入格塞特内城参观，守护者苏赛塔原本准备监督协议达成，见证历史时刻之后就折返，被白骑士建言，来都来了，仔细参观参观再走也不迟。

　　要不是考虑到王族的安全，摄政王很想带家里人来这里走一走。

　　然而有一个身影混在这里就特别的尬和扎眼，艾切王国的人目击螳螂妖诡术师混在拉克索王国胜利者的队伍里，双眼恨得都要充血，巴不得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脸皮贼厚的诡术师对此毫不在意，反正它从未真心要帮助艾切王国，自己的神明早就想要出手教训不听话的阵营皮孩成员。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核”碎片的下落。

　　傀儡国王带他们来到地下封印库，说这里有着导师的高强度封印，东西就在里面，然而其他人都无法打开，如果你们能打开，拿走也无所谓，放在格塞特的地下就是个隐患。

　　赫玛泰特稍微有点头疼，她又记起，导师奥塔库斯当时是用血月的天象仪仗的力量布下的封印，总而言之，这里需要血月之力，并且是要相当程度的血月之力才能开启大门。

　　可是，那柄圣遗物级别的法杖已经被“红莲”带走了啊！
　　而且按流程和时间，性子很急的红莲应该已经带着要犯启程返回龙岛了。

　　这下轮到诡术师头疼不已。
　　“我的使命是侦查是否有并且带走这玩意，交给吾神处理。你们却跟我说没有备用钥匙？”

　　难得看到多洛汶气得要跳脚，它居高临下地一把拎起灰矮人傀儡国王的衣领将其悬到空中：“奥塔库斯那个混蛋分明知道这玩意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按照惯例交给德弗洛处理！那头傻逼龙难道不知道圣塔莉萨与吾神关于黑核碎片的处理约定吗！”

　　画面挺滑稽，真耐看。
　　瑟莉斯拉用手肘捅了捅摄政王的腰窝。
　　阵营成员反目的场景，怎么看怎么爽。

　　卡图玛斯憋住微笑，努力管理表情。
　　我对这个诡术师的看法真是一天一刷新。或许在敌人当中，这是我遇到最危险狡诈，同时也是性格最有趣的家伙了，这一点上，大魔女跟它没法比。

　　“导师……它只是有自己的考量。”傀儡国王表示我超级委屈，我一个工具人能干啥。

　　“考量个屁！拿着随时会爆炸的炸药跟我们说，你们别乱动，当心我还有压舱的‘底牌’，对吗！”诡术师气愤得标点符号乱喷，估计单纯论愤怒程度，不亚于红莲对待它的要犯，“为了那点毫无价值的政治利益，就可以将危险品处理规约当做厕纸，那混蛋活该被红莲捉拿回去牢底坐穿，根本就没有将圣塔莉萨的牺牲当回事！”

　　唔，从西部阵营-星愿教会势力的立场来说，这话从东部古神阵营的马前卒口中说出来，咋听都有些讽刺。可恰恰着重说明，危险品到底有多么危险，气得连宿敌们都要对这种放置不理的仓储、不负责的处理方式表达极其强烈的愤慨。

　　“呃，诡术师阁下，能否消消气？”瑟莉斯拉上前一步，权当劝架，“或许红莲大人过些时日会回到这片大陆，隔段时间，我去请求一下，让它带着法杖来帮个忙？”

　　多洛汶语气不善，一针见血地戳中要点：“回到龙之群岛的圣遗物还有可能被带出来吗？龙族议会会允许？”

　　“啊……”瑟莉斯拉尴尬地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等红莲大人回来？”

　　“要等多久？”多洛汶显然不够耐烦，它表达出强烈的“我要拿这玩意回去给吾神交任务”烦躁的情绪。

　　瑟莉斯拉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才能平复这家伙的焦躁和急切。

　　这时，赫玛泰特再次提供了一个情报，无异于给诡术师的心情火上浇油：“或许时间不是特别乐观，导师奥塔库斯每个月都会用仪杖的力量给封印充能，即是说，这个封印依靠的是持续稳定的血月之力维持的，否则，黑核碎片的辐射，会直接穿透岩壁，给这一带的地域带来相当恶劣的影响。拉斯特小姐，你能确定红莲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你有联络它（她）的方法吗？”

　　“我，只知道她这片大陆上的落脚点，当然，要保密的。至于这一趟回去要多久，龙岛是多远……什么时候又回来，这不是我能打包票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存在看起来就像个传声筒，代言人。

　　多洛汶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升了，好歹稍微冷静些许，将灰矮人国王放回了地上：“大魔女，你的意思是，最好趁黑核碎片的血月之力封印还没有失效前，带走它才是最上策，是么。”

　　“我就是这个意思，相信对于你尽快带走这玩意，格塞特的任何一位居民都不会有异议的，除非是脑子有泡的蠢蛋。”还真有过，当然这种蠢蛋的拙见是被集体镇压了。“话说，当年圣塔莉萨对血月的深入研究，不就是因为它发现血月之力对黑核碎片的辐射有遏制作用么。导师对圣塔莉萨的研究有所延续，所以它及时将在格塞特地下发掘出的这危险品进行了紧急处理。”

　　“道理我们都听懂了，”南方来的高阶萨满都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超危险品、极度有害垃圾，能处理它并丢进隔世垃圾桶的存在只有古神萨塔亚曼图斯，这玩意一旦失去了血月之力给封印充能，碎片的辐射能够逐年积累到杀死强大的高阶真龙。“关键在于，这种时候，上哪找足够的血月之力去？最起码要打开封印，然后才是尽快转移。”

　　“既然雪峰崖窟的管理者不在了，我们能不能去那里寻求……”亚历克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可能，性急的红莲从管理者身上剖走了核心，我亲眼所见。”守护者苏赛塔冷不丁插话到，在血月设施冒险经历上，在场众人或许没人有它经验丰富，阅历足够权威。“无论如何，即便那里还剩下血月之力，都不可能是完整状态，更别说什么是‘足够的血月之力’，谁能保证。而且按照血月设施的惯例，在受到重创，损失防守主力的魔物之后，它们会想办法极力掩藏自己的核心或者辉石，坚持到下一个血月之日。总之，在短时间是不可能找得出的。”

　　门都撬不开，没法行侠仗义，更没法解决燃眉之急。从为了整片大陆的公共安全利益角度考量，这事绝对比从格塞特薅羊毛，查抄战利品重要与紧急得多。弄不好，就算拉克索王国放了艾切王国一条苟延残喘的耻辱活路，不久之后，封印失效，此地一样得变成死神都为之忌惮的寂灭之城。

　　“你们是战胜方，怎么掠夺都是你们有理。”灰矮人傀儡国王心情复杂地恳求到，“导师不在，就这个，恳求你们做一回善事吧。”

　　一时间，围在封印库门前的人们，陷入了死寂的沉默氛围。

　　忽然，薮猫斥候的话，阴魂不散地浮现在摄政王的脑海里。
　　他下意识地盯住了同样沉默，但视线似乎没有离开库门的白骑士。

　　白骑士的手从握成拳，到缓缓松开，到又慢慢地握拳，这动作的变化，似乎彰显了一份犹豫。

　　这是一个机会吗？
　　卡图玛斯咬着后槽牙，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去校验斥候的猜测。

　　瑟莉斯拉用眼角偷瞄着白骑士，她猜测对方有一定程度的行动打算，却又在犹豫中煎熬。

　　身为勇者的正义感和使命感会压死你的。
　　她难过地想到。

　　……不必勉强，真的。
　　她透过机械星仆的渠道悄悄地对白骑士忠告。
　　这不是你的义务。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但这个问题，必须有人解决。
　　白骑士握紧了他的拳头，似乎瑟莉斯拉的好意劝告反而让他在犹豫中下定了决心。

　　来自白骑士的质问最终打破了众人无可奈何的沉默，他面对高大的螳螂妖诡术师，郑重其事宣言：“古神的信徒，你能在守护者的天锭勇者之剑前起誓，遵守古老的规约，将危险品带回去正确处理掉吗？”

　　“别瞧不起我，教国的圣骑士，这片大陆的幸存，并不是只有自以为光明正大的你们在维护。即便我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和仇恨在彼此的土地上厮杀，但谁都有为了活下去而奋力挣扎的理由和动力。不论用上什么手段，过程肮脏与否，我都要带走并交给吾神处理掉它。”多洛汶理直气壮盯着白骑士的面甲，义正辞严地回答质问，“只要你有手段、办法甚至馊主意，将它从这扇门里撬出来，别说在勇者之剑面前宣誓，就算面前是星愿女神的神像让我发誓，我都不会拒绝。 ”

　　这跟毒誓没差别，大家心里都无比感慨，什么是跨阵营的利益最大公约数，这就是。

　　“既然你这么说，那便执行，我依据你的誓言来提供我能尽到的协助。”

　　“你认真的？”

　　“我像是用这种氛围和你的诚恳开玩笑的混蛋么。”

　　“那我就信你一次，伊萨克的学徒。”多洛汶眯起眼睛，提到了伊萨克，最让它气愤的同族的名字，它眼中的宿敌。旋即，在守护者拔出的天锭勇者之剑——不灭意志的雄心面前，在众多双耳目的见证下，螳螂妖诡术师立下了极其庄重的誓言。

　　传承之剑闪烁了一下星辰的光芒，代表认可和记录。

　　“白骑士，你要干什么？”摄政王卡图玛斯已经感到了不安，包括身后跟来看热闹的教国佣兵团的代表，安妮·劳伦特她们。这种氛围，总有一种即将发生什么壮烈场面的预感。

　　“殿下，”白骑士相当平静地回应，“这是我在这场战争中，最后的任务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