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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一百六十五)破冰 ...

  •   王太子阿格里尔有些紧张,紧张的原因有几方面。

      首当其冲的是,这艘给他内心留下大块阴影面积的首席阁下的战利品运输舰。尽管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首席却没有一丝想要修复走道上那些被锐利武器刮出来的割痕,痕迹尽职尽责地提醒访客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仿佛是从炼狱中挖掘出的一块清洗后的“净土”。

      其次才是人生的第一次,他认为自己几乎没可能在战场之外面见敌国的高层,还是百年难见的那位稀世“古神之子”,一头货真价实的虚空幽龙。龙这种古老生物的力量和智慧远不是人类能攀比的,更何况对方是常年主内政的。他不由得对自己的信心下降了几分。

      首席高阶神殿骑士似乎看透了王太子的信心不足,鼓励地拍了拍肩膀,宽慰地说:“没事,它又不会吃了你。我说过要保证公平公正地进行会谈,如果它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会帮忙压制一下的。”

      帮忙,压制?对方可是尊贵无比的古神之子?就算首席在那边有话语权,难道它还能斥责对方的首席谈判代表?

      带着这样的疑惑,阿格里尔惴惴不安地在首席的陪同下穿过舰船上的走廊,来到早就准备好的舰上会议室。德弗洛一方的代表已经就位,似乎等了有一会了。

      按照伊萨克的安排,双方没有握手,而是按照彼此国家的礼仪习俗进行隔着谈判桌的致礼,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恩底米亚身上的虚空能量,即便进行了最大限度的抑制,甚至戴上特制的手套,没有经过适应性训练和脱敏的普通凡世种族,依然会觉得微微刺痛、发麻和不适,尽管短时间的接触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考虑到王太子一届凡胎,即便有着教皇厅的庇护,还是不要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比较好,会影响会谈,以及身边其他跟随者的发挥。

      阿格里尔抓紧机会观察对方。
      很漂亮的,内中有瑰丽紫色的龙之竖瞳,微微卷曲的紫色头发,并不算很张扬的龙角,佩戴着应该是紫萤石打磨后为框体的圆框眼镜,相当自信的笑容,给人一种狡黠且很不好惹的感觉,以及一种自带的威吓气势。

      在恩底米亚眼里,它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届平庸的人类,甚至长相在人类群体里不算审美巅峰,可能作为王太子,所受到的培养比较精英化,但终究不过是短生种那点见识罢了。看在导师的份上,好歹给与基本的对等尊重吧。

      “恩底米亚。”忽然,坐在长桌一端,大概是主持者位置的伊萨克,突然间很严肃地念到虚空幽龙的名字,它条件反射地迅速起身,怀着略有紧张的心情即刻应答。

      “伊萨亚斯叔叔。”虚空幽龙向首席从骑微微欠身,“有何训示?”

      “不要小看你的谈判对手,你代表国家而来,这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伊萨克的视线微微偏转,“同样的,阿格里尔,能为教国争取到多少的利益,你也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是,我明白。”阿格里尔这才注意到,恩底米亚先前眼中那种优越的观察目光,在首席的训示下总算是收敛了起来,顿感心中大为宽慰,心情也积极了不少。

      气氛很微妙,伊萨克的话好像点燃了看不见的狼烟,双方谈判代表心中的弦纷纷绷紧。

      谈判的过程中,双方开始纠结源生软泥的数量大约能等值多少小麦的问题。特别拧巴的点来到关于源生软泥加工的一个工艺环节——大概是这么回事。

      从古神直接产出的初级源生软泥是带有高纯度虚空能量的,在这种状态下,软泥核活跃度高,能在第一阶段就分裂出更多的次级源生软泥,次级源生软泥的数量和活跃度决定了下一个工艺中诞生的第一轮衍生软泥的分裂指数(当然是越高越好)。但是,教国这边没法直接从带有虚空能量状态的次级源生软泥中直接培养衍生软泥,拿到手的必须是已经进行褪虚空能量化的原材料。若是如此,需要有能够批量处理虚空能量的特别高级祭司才可以。

      彻底净化虚空能量这是星愿教会祭司们苦修的课程,想要完全净化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特别高能的、神圣之力以上的“星辰之力”,大多数祭司能学到“神圣之力”,往上冲层就需要受到星辰的祝福,这实在太少有了,有些时候,教皇都不一定能在早年就领悟银月女神的恩赐。总而言之谁能手握星辰之力,谁就是香饽饽。工坊的事,是不可能让教皇陛下亲力亲为的,不然这谁敢当教皇陛下的老板?监工教皇陛下为全国服务?这不扯大淡吗。

      “所以,不是我们提供的源生软泥数量和份量有问题,是在于你们的接受程度。本来定量的源生软泥,在我国境内按我们的工艺来,就能增殖出更多次级源生软泥和分裂出更多的衍生软泥。假设你们能接受带有虚空能量的源生软泥,按照我们的工艺流程,分裂到第一轮的衍生软泥再进行褪虚空能量处理的话,本来是可以得到更多的。但你们的工坊又希望从源生软泥直接培养,我们不得不减少处理环节就卖给你们,那我们之间的工艺差就决定了产量差。”究其深层原因是双方有不信任的因素在其中,教国认为自己的方向是对的,德弗洛在说谎,恩底米亚突出一个“你们不接受工艺关我啥事”,以及,这是限定品不要求追求无上限的产量,“再者,源生软泥是父神身上的分裂物,猫在一年之内掉多少毛也是有定量的,没谁能逼迫猫去掉明年份的毛来供人织毛衣。”

      王太子一方陷入了纠结——如果按照教国的工艺,计算到最后的产量,大约此次交易能满足全国现有需求总量的五分之三,可是,五分之四才是能保障需求总量得以基本维持生产生活的底线。如果按照德弗洛的工艺,那五分之五就没有问题。这巨大的五分之二,总不可能让教皇厅,让教皇陛下亲自来打工吧?万一这些大份量的虚空能量对教皇陛下也产生伤害,那谁来背负责任?另一方面,若是无法实现商会联合所冀望的产量,下面就会觉得这笔交易真亏,不说敌国一定占上风,但谈判者必定逊色。

      德弗洛王国想要至少一千吨小麦和其他零碎的物资交换。

      这一千吨暂时能够补一点国内主粮的缺口,免得国库捉襟见肘。

      另外,还需要两百吨的棉花。这可以用一些特产药材加起来换。

      双方在物品价值上掰扯甚久,伊萨克叹气,这就是货币没有建立兑换机制的后果。或者说,他们没打算用各自国内锚定黄金价值来进行换算。以物易物的老传统,在特殊时节就特别不好衡量,大家各自都有小心思。外加双方经济状况不等同,拿黄金来计物价估计还没以物易物来得合理靠谱。眼下,以物易物的方式只能先将就了。

      它看得出来,无论是教国方还是故国方,其实内心都非常想达成交易,但索求希望更多,冬季、缺货加剧了这种迫切的心理,没想到源生软泥的工艺还能纠结到这份上。伊萨克心里有一点底,却不能保证这是唯一一个行得通的手段,主要得看瑟莉斯拉的态度。

      咳,就勉为其难提示一下恩底米亚吧。

      它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震荡的余波让原本还在争执的桌边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聆听训示:“哎,你们在这争来争去的功夫,大概绯红勋爵已经开始增殖她手里的第一批源生软泥了。”

      所有人都在琢磨,此时此刻,一直安静观望的首席为什么突然发话,还提到绯红勋爵?

      恩底米亚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回忆那些与绯红勋爵短暂相处的时间,自己的所见所闻。突然,它知道导师在暗示什么了——呵,遣不动尊贵的教宗,难道你们还请不动绯红魔女的义弟?掏钱啊!万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神之子带着狡黠的表情扶了扶眼镜:“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王太子殿下愿意听一下不?”

      “请讲。”有馊主意,只要能执行都成。

      “这样,你们出钱雇个人,理论上应该不会昂贵到离谱的程度。他可能成为一个关键工序的处理者。如此一来,我们能卖出定量的初级源生软泥,等一到两天的工序,在虚空能量维持下培养到次级源生软泥的程度,然后我们卖出次级源生软泥给你们,你们找人来进行褪虚空能量的工作,之后的衍生数量应该能补齐你们希望的总量。”

      王太子来了兴趣:“敢问是何许人也?”

      “绯红勋爵的学徒,她认下的弟弟,琉赛亚·月咏。”

      会议被申请暂停,这个环节很重要,绯红勋爵以及安托尔勋爵本身的意见,需要征询。就这样,穿着一身处理鲔鱼的防水围兜、靴和手套和皮帽的瑟莉斯拉带着琉赛亚踏入了首席所有的运输舰,显然她很忙。

      “我在处理鲔鱼脊骨的鱼油,”环视会议室四周,她的语气有点小埋怨,“你们谈卡壳了?”

      恩底米亚将来龙去脉简单地陈述一遍,总而言之就是——琉赛亚·月咏的雇佣许可。

      “要付钱,合理的工钱,不是不可以,最重要还是他自己的意见。”绯红魔女简明扼要。

      然后是王太子阿格里尔的游说时间,以及恩底米亚的助攻时间。阿格里尔很诚恳地恳求琉赛亚能答应这份工作,愿意以这次源生软泥在国内可能衍生的生产总值的十分之一来作为报酬,林林总总大约至少也有几十万到一百万教国金币之间,最重要的是江湖救急。能答应的话,教国的需求总量能完成,德弗洛王国的交易指标也能完成,对原本紧张的国家关系算是一个有大恩大德的调剂,两方都会非常感激他的。

      平心而论,善良当然愿意驱使年轻的前祭司去从事这份工作,若是以前,小少爷当然很乐意,感觉是为世间做出一份奉献,是祭司的梦想。跟姐姐混了一年多,他觉得这世间还是你来我往,公平点好。王太子的提议很合理,看得出他很急,这笔收入同样很重要,姐姐今后开拓封地的时候总用得着花钱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虚空幽龙说的,那些沾有虚空能量的次级源生软泥的分量是多少,自己得忙多久。

      恩底米亚得知琉赛亚的疑问后,很理智地,掐着指头算了算:“我就按照你那天在我面前展示的效率来计算,不眠不休,你可能要用三天,合理休息,满打满算七天,我能交出的份量,伊萨亚斯叔叔这艘运输舰底层的货运仓是装得下的。你大概有谱了吗?”

      “哇啊……”小少爷心想你这是存心为难我是不,可扭头一看王太子憨厚老实又急切的模样,多少不忍心,再仔细想想几十万到一百万金币的报酬……肯定是不可能要价要最高,要个五分之四就差不多,最后他看了看姐姐,“这个,你们等我和姐姐商量一会,我再答复。”

      在姐弟俩跟伊萨克到会议室外边商量的间隙,会议室里面等着人们稍微有点如坐针毡,怀揣难以抚平的小焦躁。就那么一个清瘦又清秀的小伙子,多少还有点妹里妹气,能干那种苦力活吗?他的魔力存量够否?换到他那高大健壮兴许孔武有力的姐姐身上,说服力还多点。

      “你怎么知道安托尔勋爵可以办到?”阿格里尔率先打破了这份焦躁的沉默。

      “呵,我只是前些天跟了她们两趟的海捕,知道那位前任祭司能办到。事实上,我们也打算雇佣他为我们的某些山脉清除虚空代谢物质。”恩底米亚的话里有一种捷足先登的挑衅,“如果他能给我们一个好的任务交待,父神甚至愿意给与他在拉克索王国得到的同等待遇。”

      虚空幽龙笑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在王太子阿格里尔及其谈判代表的心中投下了一颗魔法炸弹。这意味着什么——人才的争夺已经跨越阵营和国家关系了。而绯红勋爵及其关联者会成为这头一批的“自由人”。

      王太子心中有点不妙,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己方这边还要加码才合适?

      过了一会,琉赛亚回到了会议室,对王太子阿格里尔说:“我可以帮这个忙,报酬按照你刚才说的最高限,十取七。然后每次帮忙,我在您那里记下一个不过分的要求,今后申请兑现。以及,工期按七天算,三天我实在做不到。以及最重要的一条,管好你们的消息渠道,别让摄政王卡图玛斯知道我在给你们干什么,否则今后一概免谈!”语气是相当的嫌弃。

      “当然当然,这已经非常感谢了!我答应你的条件!酬金会很快全额送上!也会向父亲和伊恩那里汇报你给我们提供的帮助!”王太子很激动,兴奋地直接握了手。

      琉赛亚依然彬彬有礼地回应,笑容既阳光又商业:“殿下不必客气,能直接谈钱我们大家都很愉快。我就当打了一份报酬优厚的零工吧~”

      “我也替父神和德弗洛谢谢你。这笔交易对我们很重要。”恩底米亚同样向他行礼,虽然那狡黠的笑容多少包含有一种算计感,可琉赛亚认为,别人牵线搭桥送工作机会和报酬来,多少算得一种善意的利用,就不跟它计较了。

      瑟莉斯拉喜欢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场景:“行,既然我弟弟意向明确,那一切好说。到时候,你们向首席知会一声上工的日期,我会带他来这里的。先回了啊,鱼油都粘乎乎了~~”

      这个愉快的小插曲过后,剩下的谈判在半个小时内就谈妥,与预想的出入不大,没有哪一方觉得特别吃亏。就连王太子手下那些精明的商业谈判代表都没人计较多出来的酬金问题,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七十万就能换取更多的衍生软泥,救回来的行业所能产生的价值,所挽救的民生和经济,不是这个数能衡量的,现在是断供危机的边缘,一周后,全国的软泥产业,上下游都快濒临停摆,这堪称江湖救急哪!能找到人来帮忙就是最大最大的幸运了!

      教皇伊恩与两位大主教其实在这艘船上的另外房间,伊萨克让他们观摩整个谈判过程,让他们对此知情。两个敌对国家在交易上谈拢真有那么难吗……其实也不难。当下时节,各取所需,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让更多赚钱的机会存续下去,文明和传承才有延续的条件。

      有一个细节依然让辅佐教皇的一位大主教感到震惊:“那个,伊萨克大人,那位古神之子称呼您……‘叔叔’?”

      在大主教的的印象中,古神唯一的子嗣理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首席从骑归首席,论地位怎么也该在神之子下面才对,没想到自己的认知居然是错误的。

      “它是我的正式学徒之一,萨塔亚曼图斯授权我训练的它。说起来,白骑士也好,艾尔雅她们也好,都算它的同门。”伊萨克轻松又骄傲地回答到。

      噫,先驱者恐怖如斯!不限阵营,天底下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它的学徒!
      “呃……这么沾亲带故的真的好吗……”那位大主教有些迟疑地问。

      教皇伊恩则心想:这么多的学徒,若是搞个竞争的话,功绩或者业绩堆起来,应该非常可观。伊恩为此说了句公道话:“呵,沾亲带故?沾亲带故才好像这样拢到一起来谈判。否则连一个大家都信任的、有头有脸、手腕灵活的组织者都找不出,就等着今年雪化了再考虑龙谷南边峡谷的交易好了。”

      既然教皇陛下这么说,大主教揣摩揣摩,好像是这个便利性的道理,心里也就逐渐接受了。

      对琉赛亚接下如此大工程有所怨言的,大概只有亚历克斯。炎誓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要去给教国和德弗洛打苦工,即便报酬高昂,连整七天肯定还是很辛苦,他不免唉声叹气。

      亚历克斯的抱怨立刻被小少爷教育了:“我在遇到你们家之前,不过也是在安托尔村自食其力的普通村民,采集草药为生,请不要说得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瘦归瘦,不是弱不禁风。何况现在这一年多,身体已经比以前结实不少。不用那么担心,我自己知道分寸的。”

      “嘿,亚历克斯少爷,琉赛亚少爷能出去给大姐头打零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弗雷笑嘻嘻地说,“某种意义上他比会打仗你更有出息,古神都愿意许他等同于拉克索国内的待遇呢!教国王太子听了那不得对等地招待上?以后路子宽着呢,神殿祭司这种编制,咱不稀罕!还什么低阶祭司,上升途径窄,仕途卷又卷,天天被人指使干活,工钱泯然同类,被上司错怪,还会被人说与圣女有婚约是裙带关系,啧啧,是我我都嫌弃!”

      亚历克斯不得不承认弗雷碎嘴得很是正确,父母将琉赛亚送到神殿去并不是明智之举,现在跟着房东大姐混得风生水起哪里都好,比跟圣女结婚吃软饭更好:“好吧好吧,回家跟父母说起的话,父母应该也会觉得琉赛亚有出息了。”

      琉赛亚胳膊肘捅了亚历克斯的腰窝子,提醒他少说两句:“最好别说,要么就劳烦伯父伯母不要对外说,如果摄政王知道我偷偷给教国行了方便增产,今后还要找我的麻烦。我不后悔当初在龙谷救了他,但我现在看见他就还是嫌弃。”

      适逢摄政王最近有点感冒,琉赛亚的言出法随,让他立刻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并莫名其妙。

      大约同日,教国西南方邻国-玛吉兰公国国都,下城区内,铜芯佣兵团据点。

      铜芯佣兵团在玛吉兰公国,佣兵团和冒险者公会两个行业评定都是A,因此在下城区有一处面积不小的驻地,很受公国大公及其眷属的信赖,大公日常会资助该佣兵团,常年维持着大约六十多到八十多团员的数量,不仅在本国接受任务,同样也在临近的教国和其他国家接受任务,日子不说富得流油,但也算待遇优厚,大家衣食无忧。

      佣兵团长法瑞安·芬利昨日刚回到公国国都,就接到了公女的传召,接到了一份他不那么情愿但的确有利可图的任务,他说他不能确定,还是要回去找团里的骨干商量了再做决定。

      一共五位小队长随着团长走进了驻地建筑的某个密室,这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好久都没这么鬼鬼祟祟要秘密讨论,团长究竟接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脏活啊?

      “事成,五百万公国金币。”团长一开口就吓到了众队长,显然他的表情和反应显然不是接到了什么好委托,满脸都写着为难,“公国宝库里的神兵利器,任我们挑。如果需要流亡,给与我们流亡第三国的一切便利。”

      此话一出,五位队长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等等,团长,是什么任务这么高报酬高风险啊?而且,我们在公国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冒险导致我们可能流亡?大家辛辛苦苦几十年,佣兵团才得以为继,有着响亮的名声和优秀的评级呐。”
      “生命危险是常见的高风险,让我们去斩杀什么怪物都可以,但影响佣兵团未来前途,这个您还是要多多考虑为好。”
      “算了吧,佣兵团可不像纯冒险者小队,我们拿钱办事,早就遭人记恨,要不是大公一家一直资助我们,恐怕也没现在的好日子过。为大公一家办事,比为别人办事稳妥得多。”
      “简娜说的没错,我们应该知恩图报,就算干一票觉得,我们几个分了五百万,再拿神兵利器去往别国,改头换面另起炉灶,不也一样。”
      “先别急着表态,听听委托内容才最靠谱。”

      听完委托内容,房间里陷入冗长的沉默。
      “公女她……病得不轻呐。”
      “我们,能违逆她吗?”
      “这是要我们死。我们没招惹她吧?”
      “听起来是很刺激,就是风险太高了。干这种遗臭万年的活不符合我的风格。”
      “如果只派少量团员执行这个任务,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分大头……嘿嘿,我开玩笑的。”

      团长心情复杂地说:“论钱,我很想挣,但我怀疑……没命花。”

      团员们面面相觑,对团长说,若是拿不准,还是婉拒吧,佣兵团虽然拿钱卖命,却也不是什么钱都拿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跟教国王室为敌,有几个脑袋够砍?又不是在死神那里买了八条命。

      法瑞安·芬利怀着沉重的心情,又折返去大公的城堡,他打算推掉这份委托,并劝公女冷静。这种事情无异于跟教国翻脸,这对公国到底有什么好处,一己之私,儿女情长,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公国未来的继承人要为大局考虑,这万万不可取啊。

      然而直到晚上,都没见团长回来,正当队长们都觉得团长出事,开始遣人去城内秘密寻找和打听消息时,一辆马车快速经过,丢下神秘袋子在驻地门口。众人拿上袋子还来不及追出去,打开一看,是封信,和包装精致的长方形匣子。先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根成年男性的中指,更渗人的是,那中指上的金戒指熟悉得让他们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番噩梦。

      “好一个温婉贤淑,柔弱可人的公女殿下啊……”
      “团长!团长的手指……”那名名为简娜的女性队长当场晕了过去,被其他人一把抱住。
      “不就是拒绝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用得着这样?!我们对公国效力甚多,算得上忠心耿耿,公女就敢这么卸磨杀驴?大公他知道吗?!”
      “我不相信大公会默认这种事!大公他这几天去拉克索王国王都访问,要后天才回来。公女虽然是未来的女大公,也不能在父亲离开的时间里这么独断专行吧?”
      “团长,团长他现在到底怎样了?我们该怎么办?”

      晕了一个,还有四个,其中三人看向团中的智囊,魔法师提莫西亚,心情紧张地让他赶紧拿个主意,事关团长的的性命。

      “到这地步,如此明示,你以为公女还仅仅是用团长要挟我们吗?别忘记,我们的家人还在公国居住,现在肯定已经被她盯上,若贸然撤出公国,不仅团长难保,家人难保,剩下的团员极其亲属恐怕也会受到迫害。”

      三人赶紧点头,提莫西亚神情凝重,继续说:“我们明天还有一次机会去向公女表明态度,这件事无论如何先承应下来,团长、其他团员,你我的家小,才有生路。无论如何,公女既然有了这危险的思想并偏执到要付诸行动,自然是团长劝说失败,她一意孤行……某些一意孤行的女人很可怕,会做出什么不是我们能细想的。现在最优先的,是要稳住她,不要她着急上火。教国王太子殿下的婚礼还有一个季度,我们……争取想想办法,尽量大家都不掉脑袋,争取一条好的出路罢。”

      “我们就不能……去告发她?此等恶毒的……”

      “你傻啊,你有她把柄吗?!”魔法师提莫西亚用“你智商堪忧”的表情盯着同僚,“她现在什么都没干,连委托书都没半片纸,你甚至没有团长被她抓走的有力证据,诬陷公女?你看大公回来不把诬陷他娇滴滴乖女儿的手下给收回赞助,甚至一怒之下将我们驱逐出境,或者抓去坐牢!便宜了我们的同行!大公资助的佣兵团何止两家!”

      “以公女这样的行事手段,应该是不会给我们留下告发她的把柄的,她全程都会在幕后躲着,谁告发她她直接装无辜就行了。除非死神卡尔玛大人开眼,愿意惩罚她。”

      “虽然我相信恶人自有天收,可伟大的卡尔玛大人也因为地上生灵和冥域灵魂众多,看顾不过来吧?估计给教国王室亲自挑选灵魂这种重要的琐事,都占据了它老人家的诸多事务之一。”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面对同僚的手足无措,提莫西亚一咬牙,心一横:“我们先试着保住团长的性命、团员和家人的安危。假装承应下来,再想想办法,我明天去会一会那边,打听团长的状况。”

      翌日,魔法师提莫西亚在大公城堡门前徘徊,申请想要见公女一面,却被卫兵以没有预约为由挡在了门外,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陌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咱俩去附近的酒馆喝一杯。

      提莫西亚莫敢不从,走路连脊背都不禁佝偻了几分。

      进了雅间,神秘的陌生人开门见山地直说:“我知道你们会派代表来,你放心,目前而言,你们的团长除了少去一根中指之外其他都好,不过,再次拒绝的话,可就不保证还要少去哪里,是一点一点的少,还是一块一块地少,还是全部‘弃置’呢?”

      那种游刃有余,拿捏住对方痛处的优越感,让魔法师的内心勃然大怒,恨不得用自己的法杖敲死对方,却仍然要忍住怒气,听对方用难听的话污染耳朵,刺激心灵,面上不得不装怂:“我们不会弃团长于不顾的,请不要再伤害他,我们都答应,只求最后能信守最初的承诺。”

      “最初的承诺?不好意思,因为你们团长的拒绝,惹怒了那位大人,事成之后,最初的奖励,要打个对折。”

      提莫西亚狠狠咬了后槽牙,忍住没让自己面部表情扭曲:“我们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神秘人的回答极尽羞辱和轻蔑,就差翘到桌子上的二郎腿没直接用鞋底踩到A级佣兵团重要成员的脑袋上,肆意讥讽到:“家养的狗不知道为主人辛勤狩猎,许诺上好的肉骨头也不要,那你说主人要这猎犬来又有何用?你们最好识趣点,重新给自己表现的机会。那位大人至少还考虑让你们异地谋生,念在以前你们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异地谋生?说得好听。团长说得没有错,得还有那命数享受才行。你不仁,别怪我们不义!公国要是未来落在这种女人手里,不衰败才怪!教国王太子要是摊上这种疯批追求者,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是不是王太子人生算比较顺利,上天故意找了这种自来熟的绿茶婊恶婆娘来磋磨他啊!

      “好好好,是我们草率了,您说说具体想要我们怎么办吧。为了团长、佣兵团和家人们,我们愿意服从安排,请使者阁下明示。”

      使者悯了两口低度酒,将计划大致梗概娓娓道来:“那位大人有两个阶段的计划。第一个就是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让玛丽安娜·罗兹那个魔女,在大婚前出现任何准太子妃失格的事,令王室不得不放弃她。第二个就是,如果第一阶段失败的话,让从她产房里抱出来的孩子变成别人的,日后再操作,曝光此事,让教国的魔导鉴定器给出答案,让她没脸再当太子妃!”

      提莫西亚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敢说自己所在的佣兵团以前绝对没接过这种心理变态的委托,从来都是去哪里杀几只,护卫一下重要人与物,做的都是对公国有利的事,此种满足某些人一己之私与畸变之爱的任务,光听着都不寒而栗,小说话本可以写,在现实放着,给教国那边杀几次头都不为过哪!

      “大致我们明白了,这件委托,真的要从长计议才行……您也不想我们失败吧?”

      “你只有一次机会。回去跟大家说清楚主旨,然后,你们必须分头行动,在第一阶段之前不可以随意联络,那位大人想看你们哪一只小队的行动比较积极,到时候给的赏赐会多一些。”

      “限定条件太多,这不行。只有这个我不能退让,如果佣兵团的队长之间都不能及时联络,保不准谁就捅了大篓子,然后把我们所有人都供出来!”

      “那……我们就换个限定条件,你们佣兵团人太多,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执行这个任务,选中你们最信任的手足,将名单报给我,其他人都打发去做别的普通任务,第一阶段之前尽量不要见面,这个任务本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我也不希望牵连所有的团员,能给其他人一条无罪的道路也好。”提莫西亚猜测,对方这么做,是想维持铜芯佣兵团在国内正常运作的表象,免得一个团整个失踪去做不可见人之事被其他同行发觉。

      “这就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只能在公国和教国之间活动,偶尔接接普通工作也无妨,但要三周向我们汇报一次具体的计划和行动进度。这已经很宽裕了,对吧?哦,还有,你们几位队长身边我会派人跟随的,到时候别太介意。”

      说罢,神秘人起身,故意拍了拍魔法师的肩膀,随后走掉:“想要联系我们就来这个酒馆,给老板说‘我要点秘制海鲜烩饭加朗姆酒套餐,多加胡椒’,老板就知道了,你可以给老板递条子。”

      “知道了。等等,道上的惯例,任务定金?”

      “明天会给你们送到驻地,放心吧,还不至于没有行动经费。”说罢,神秘使者大摇大摆走出了酒馆雅间,留下魔法师提莫西亚一个人苦恼着。

      “……先收下定金再说。这次可真要被赶鸭子上架了……就算我们想反水,却也没有告发她们的实质证据,到底该怎么办,团长和大家的性命以及未来,都捏在这些可恶贵族的手里!”魔法师越想越不甘心,他满腔愤懑,被昔日赞助商如此背刺的愤懑让他多点了两瓶酒独自消愁。他不禁回忆起昔日大公一家的恩情,又想想公女现在妒火中烧的骚操作,心想就算告知大公,大公压制公女估计也只是一时的,万一那女人疯魔起来,连自己的老爹都一顿操作,提前当上女大公(年岁还真够了),自己佣兵团别想有任何活路!算给大公留点转圜余地吧!这种事情不能指望在公国还有什么更好的转变!

      这时候,酒馆雅间之外,食客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开始热烈讨论起在教国传来的死神卡尔玛最新的神谕,教国首席高阶神殿骑士与其爱徒白骑士在黑蜂山谷的伟大壮举,言语间充满的敬仰、惊讶与敬佩。他的苦恼与酒馆大堂的氛围格格不入。

      等等,白骑士?!

      微醺之中,大脑一个过电的激灵,顿时酒醒大半。
      他的手哆嗦着从法袍里衣里摸出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想起来的物件,就挂在他平日里锁箱子的钥匙上。越是贴身,越遗忘了这个物件,当做了普通的钥匙圈装饰挂坠。

      一个雕刻着“幽灵圣骑士”图案与字样的不起眼银质挂件。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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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一百六十五)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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