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152、（一百五十二）谁在乎你，你在乎谁

　　“苏……”守护者一直在往外面走，脚步根本没打算停下，弄得伊萨亚斯心慌不已，它猜不到对方真正生气是几分，给那些蠢材下马威又是几分，它只能快步跟上，小声呼唤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使用的简称。以及，伊萨亚斯知道，Su这个发音在碧岚部族的精灵文化中，是“守护者”的独有含义。苏赛塔变了几次名字，却没有变化这个读音，让外界看起来，“传承”好像颇有其事。

　　伊萨亚斯不好下手去拽住对方的胳膊让它停下，在走到王宫花园，距离守卫有一段距离之后，守护者这才刹住了脚步。

　　“苏……对不起。让你来帮我的忙，还让你受这种气。”伊萨亚斯耷拉着触角，两爪轻轻按在对方肩膀，向它低头，感到愧对挚友，“你不想做就不做，那些人的确不值得你如此辛劳。回去吧，我会对萨塔亚曼图斯说明一切的。你受的气，我也会为你讨回来。”

　　“这些是一方面，伊萨亚斯。”愤懑的守护者抬起头，用激愤的目光凝视着挚友，“我为你感到不值，那些混球根本没有对你抱有真正的尊敬和感谢！他们仅仅认为你是作为一名‘叛徒’在‘赎罪’，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本分，他们就该坐享其成！！如果一国的上层都如此认为，底层那些受到蒙蔽和统御的人又会怎么对待你！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要来做这些不受人待见的事！！”

　　伊萨亚斯极少看到苏赛塔爆发这样的怒火。

　　“冷静点，听我说。”伊萨亚斯恳求到，“我不在乎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和报偿，也不缺什么物质与精神的奖励。萨塔亚曼图斯的存活是塔莉萨托付的一环，为了大陆的平衡，为了抵御黑太阳未来可能的侵攻，它的存活是必要的。失去信众的话，对它的存活而言……”

　　“够了，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可是，塔莉萨……塔莉萨的遗愿就是值得你在乎的一切吗。”守护者打断挚友的话，声调降低了几分，“她的意志是你作为长生种生存下去的唯一引导？我不反对你对她的忠诚，只是为你至今的辛劳感到不值。在你的血月领域，你可以是唯一的王，在这里，连刚出生没多久的虫豸都能躺在你带来的食物上大快朵颐，毫无愧疚之心！他们将你当做叛徒和高级苦力，以为自己是谁，就能支使你去做最苦最难的工作！”

　　“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你说过的，你已经是自由立场，之于这边没有绝对的义务。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累，累了还要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在教国，在拉克索，整个西部阵营，谁敢用这种语气在你面前毫无礼数与廉耻！我都会替你削了它！不指望德弗洛的人能给你多少物质报偿，只要它们能从内心真正地尊重你为它们所做的一切，就足够了。”

　　伊萨亚斯太了解挚友。
　　苏赛塔的个人极简主义，使它自己对于自己的财富和名声并不特别在意，钱财多是多，基本是用来解决其他问题的，名声更是无所谓，可它还是在乎付出与报酬的尽可能平衡，这是冒险者的职业素质。而对于自己，它是特别看重的，所以才任劳任怨地接下了诸多繁重的任务。

　　若不是现在如此明显的身高差，以人类拟态而言，伊萨亚斯真的好想用力抱抱它以示感谢：“谢谢你如此在乎我，我明白，会处理好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万一瑟莉斯拉那边需要你支援……”

　　“嗯，我先走了。”简短告别后，苏赛塔开启传送门，离开了德弗洛王都提尔帕提斯。

　　送别挚友后，伊萨亚斯缓缓叹息，心底真的很想用鞭子将那些蠢货猛抽一通，脑子里没半点真实敬畏感的家伙莫不是认为，能制住他们的只有萨塔亚曼图斯这位古代神明？他们甚至看不起体弱又文弱的恩底米亚，认为它只是关键时候收拾烂摊子用的工具。神之子都不被当回事，更别说自己这个早年就离去的“叛徒”。对于教国来的白骑士，更是肆意支使，以满足他们心中的那份平日里不可想象的得意与阴暗。

　　它转身回望王宫的厅堂，看见恩底米亚在走廊窗户边注视但被觉察之后心虚躲开的身影。

　　恩底米亚背上毛毛的，被导师这么一盯，鳞片下竟然渗出冷汗，连腿肚子都哆嗦了一秒。

　　重重地“哼”了一声，伊萨亚斯开启传送门，不知去向。

　　一脸可怜兮兮的内政大臣小心翼翼提醒恩底米亚，那位大人已经走了，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好歹这家伙算是识时务懂大体，德弗洛王宫的礼仪在他身上还能有基本的体现，恩底米亚不想无故冲他发火，剩下的烂摊子真还得自己负责收拾，导师他们可以撂挑子，遗憾的是，自己不能。可恶，好想任性地掀桌子不干啊……

　　“这种情况，你觉得还能怎么办。”恩底米亚五味杂陈地问他，显然内政大臣答不上来，“白骑士被气走了，我尊敬又畏惧的导师也被气走了，他们现在高兴了？那好，果然该自己干的活，一样也不该推给别人，不是么？”

　　神之子气极反笑。

　　“加班吧，蠢材们，这是命数，一个也别想跑。吩咐下去，从今天开始，在重大危机解除之前，谁都别想回家吃饭和睡觉，通通给我——在办公室打地铺，轮流休息，随时听候调遣。”

　　“那……我们也……”内政大臣担忧地问，怯生生地。

　　恩底米亚瞄了他一眼，饶过了这个可怜且没有犯错的、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特许你可以滚回家睡，早上七点必须到办公室。”

　　虽然要比往日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但这已经算是特赦，内政大臣于内心庆幸不已。神之子是在告诉围在身边的诸君，管好自己的嘴，随时提醒脑子将自己的真心话掂量清楚了再派遣出口，不然，平日里闲谈口气的阴阳怪气，亦能引来如此剧烈的波动与糟糕的后果，最终这份结果要所有同僚来一起承受。

　　回到综合办公大厅，恩底米亚在众位官僚贵族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办公主位：“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还没到下班的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重视白骑士带来的讯息，派出虚空飞鳐部队前往滨柃城远海侦查，密切监视海洋魔物的动向，随时对陆地示警，尽可能减轻陆地的压力，给他们争取休整的时间。还有，从今天起，到滨柃城的危机解除前，都在办公室休息，你们可以派人给家里打招呼，准备在这里打地铺，二十四小时待命。”

　　哎~~~很自然地引来一片质疑和抱怨，虽然平摊到每个人身上，不是很大声。内政大臣看到这番反应，不由自主地替他们着急：别抱怨了！你们还嫌恩底米亚大人不够生气吗！这会不发作，明天绝对有好果子吃！别不信！

　　指挥完一些重要事务的运作，恩底米亚终于有点时间静下来看早就堆积如山的其他不是特别紧急的报告。尽管手上在翻阅这些报告和信件，它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进去，脑子里始终浮现出刚才在楼上往下方花园俯视时所看见的光景。

　　伊萨亚斯高大的背影伫立在那里，对着矮它许多的白骑士低头，过去谁能想到，王国史上，乃至大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英雄，那么骄傲且自信的存在，居然会对自己的学徒低声下气，那么卑微地安慰和可能的挽留。

　　换做对待自己，想跑路的结果大概会是一甩鞭子就卷了拖走——年幼时期的记忆浮现，想要逃课去贪玩的下场就是如此，还会被加练，尽管伊萨亚斯也有用关心的语气进行师徒之间的谈话，却从不见它对学徒有过如此卑微的语气，就像是……挽留和请求谅解。

　　——它从来没有对我这样温柔！为什么啊！
　　——呃，虽然自己好像是从没遇到这么委屈的事过，而且还是与它相关而引发的委屈，所以没机会见到也是正常的。

　　脑内的两种声音在激烈地相互碰撞。

　　恩底米亚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情已经濒临嫉妒到发疯的边缘。

　　视线略微模糊，它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气急攻心。遂对内政大臣说你先代理一下，我可能要休息几个小时，头晕眼花，可能是文件看多了，需要休息。

　　在众人目视恭送下，恩底米亚离开王宫，先回了神殿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只古神直属造物-大软泥管家佩洛洛，数百年间只负责照顾恩底米亚。回到房间，虚空幽龙就像个沮丧的小孩子，一头扎进了软泥管家的怀抱，翻身，将它当做了沙发，没个坐像地瘫倒在里面。

　　“佩洛，你不知道，我好嫉妒那家伙……”

　　大软泥伸出一节像手一样的软泥肢体，轻轻拍拍恩底米亚的头，像抚摸炸毛猫咪一样尝试顺毛。

　　“在我沉睡的时光里，白骑士……那家伙填补了伊萨亚斯叔叔身边，属于我的空缺。”

　　佩洛不会说话，但古神令它能与恩底米亚心灵相通，它回应到：我能理解。

　　“可恶！他们的关系是什么程度！那个毛头小子才认识它多少年，我认识它多少年……”

　　伊萨亚斯与白骑士艾斯特的对话，恩底米亚听到一半。
　　似乎对方无意掩饰这种委屈与愤怒，除非这都是演出来的……可凭伊萨亚斯的反应和行动，它估计是真的生气了呀。

　　白骑士愤怒的点，恩底米亚发自内心地赞同，一定会向父神提及此事并请示下。如果自己及时跟上去对导师表态，会不会得到导师至少是一点点的宽慰呢。不告而别，才让人最为胆寒。

　　“我才是……它教授出来的……最优秀的学徒。”

　　或许你们各有分工，你擅长文治，他擅长武功，而且，以我的理解，伊萨亚斯大人见面就给了您一鞭子，这不是往日对您悉心培养和管教的方式，最熟悉的爱护吗——大管家佩洛洛继续给虚空幽龙顺毛……呃不，是顺鳞。

　　恩底米亚突然从瘫软到坐直，拍拍自己的大管家。我不否认你说的对，可是你的安慰怎么听起来拐弯抹角。我是偶尔想法有点疯癫和变态，但我的本心不是变态好吗。

　　您只是变态程度波幅较大，且速度快到他人不好分辨而已，在我看来，伊萨亚斯大人还是认为您的变态和疯癫会影响到它身边的其他关系者。

　　我哪里变态了！

　　举个栗子，您是不是有次逃了伊萨亚斯大人的课被抓回去吊在地下神殿反省，反省时间结束后，半夜偷偷拎着油漆和颜料，跑到王宫前广场，给那位大人的雕像的腿部刷了渔网袜图案，后来传到整个王都的人都知道。

　　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再有，您偷溜进禁忌图书馆，在圣塔莉萨殿下雕像的胸口绘画奇怪的符文图案，用软泥捏出触手造型，然后就地写生并衍生创作来着？

　　呃，嗯，有吧……那个时候我还算小，不是特别懂事。

　　得，我看您从小天资聪颖，懂得可多呢。这些从没教授过您的“知识”，您又是从哪里学会的？那次您被父神罚了绘制塔莉萨殿下人形和龙形的正经塑像设计共计一百个精细施工图，我没说错？

　　恩底米亚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啊，我的痛苦记忆涌上来了……每个雕像都是前后左右加俯视的五面视图，父神说我画不完不准睡觉，画不好必须返工，我画了整整四天四夜才交完差，猛烈补觉。似乎那事不知道怎的被伊萨亚斯叔叔知道了，它让我在父神的决定和它的一百鞭子面前自己选，为了我的小命，我还是选了前者。

　　没被死神卡尔玛大人知道，您就偷着乐吧。这点例子只是您龙生中调皮捣蛋的一部分，却令长辈们如此生气，它们竭心尽力、充满期盼地培养您作为德弗洛永恒的指导者和救世者，哪晓得培养出了您这么个“邪门歪道”的嗜好，故此，伊萨亚斯大人只能将您贴上“变态”的标签了。

　　你的意思是我糟糕我变态，白骑士是最乖最优秀的好孩子，所以他更讨得导师的欢心吗！佩洛！你的屁股歪向哪一边的！你是我的管家哎！

　　恩底米亚开始撒泼打滚地捶打大管家，软泥只是摇晃几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没有人形生物名为“屁股”的器官，所以不存在您说的往哪边歪的问题。就算歪了，我还是好好地接住您了不是么，毕竟使命在身，离不开您。

　　你说，如果白骑士永远地消失，伊萨亚斯叔叔会不会离开教国，彻底回到我们这边？

　　我的观点和您正好相反，若是如此，我方造成了白骑士的消失，或许那位大人会心凉到再也不想回来。再者，教国那边的待遇，实际上比我们这边好多了，今天的事，足够说明这个问题。或许，它还有时间再选定一个符合它心意的新·白骑士。

　　咕，我就说说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地反驳吗？

　　跟您谈话还是认真点好，不然疯狂的想法大概率会变成现实，毕竟您是个行动力很高的存在，别人不敢干的您都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身为管家，我有义务阻止您任何离谱的妄想，否则，善后工作必定有我一份。

　　你说，我该怎么去劝伊萨亚斯叔叔消气呢？这么棘手的阶段，实在是需要它帮忙救救我，不然的话，我可能会死于加班和过劳。

　　这个，不好办。要么您化腐朽为神奇，去劝回白骑士，求得他的谅解，或许伊萨亚斯大人会回心转意。要么，就需要吾神出面来彻底解决这一连串的问题，您想到什么，可以提出建议。

　　思来想去，恩底米亚觉得自己跟白骑士才第一次见面，虽是同门却压根不熟，现在又不知道哪里才能去找到他，估计还是请父神出面从另一个角度和路线来解决比较妥当。哦对，那个死神老爷子不是提醒过，有困难，还是让父神来主持。说的没错啊！

　　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些许，恩底米亚决定睡两个小时再起来，去找父神说说自己的看法。

　　几乎同一时刻，地下神殿，古神的心室——

　　伊萨亚斯极其冷静地将刚刚过去的事情陈述给萨塔亚曼图斯聆听。
　　首席从骑看起来既疲惫又难过，用冷静理智的态度压制着内心的寒凉和伤感。

　　多洛汶和诺古诺拉被允许在心室旁听伊萨亚斯的诉苦。越听，越是心虚和惭愧。
　　或许，伊萨亚斯离开故国，不是没有理由的。

　　每个时代的朝堂都难免混入一些臭鱼烂虾搅浑了水质，最后连好鱼好虾都连带遭灾。逃离这潭死水，可能还留得一线生机。

　　“一开始，我来找你，是希望能带走他俩。可她愿意接受你的任务，留下来做事，他也便留了下来，既是为她，同样为我。他充分理解我对于故乡的念旧。比起他的辛苦被讥讽和调侃，他更在乎的是那些人根本不顾及我的颜面和感受。你说，现在的我，到底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什么地位，出没于德弗洛的朝堂之间，去协调行动和调动人手？或者为其他城镇攻克最棘手的困难？”

　　这委屈劲十分真实，根本不用去演，古神-萨塔亚曼图斯是位明理的古老神明，面对首席从骑的申诉，简直想就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一埋的先。朝堂里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自己真惯坏他们了，伊萨亚斯是什么人，他们都能抛诸脑后了吗！

　　若是人形生物，真得气出一口老血。

　　即便如此，神明还是神明，矜持、理智、冷静，以及威严。

　　你受委屈了，伊萨亚斯，还有你的学徒。
　　是我的慵懒和松懈导致了现在这幅样子，不仅信仰松动，连国家的上层都混进来好些畏威而不怀德的混账家伙。既然他们是这样，那就好好给它们上一堂课，重新理解什么是尊敬、恩惠、感激……以及不敬英雄与有功绩者的应有惩罚。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待。

　　那行。什么时候有结果了，我什么时候再回来。
　　白骑士会不会回来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知道了，尊重他的决定。

　　很快，伊萨亚斯便离开了心室，留下古神现在的心腹们如坐针毡——事情大条了。

　　古神对它俩说，以前，我还真没料到，居然会出现此等恶劣的事件。
　　你们认为，我对国内的信仰问题，足够宽松了吧。

　　是的，您非常宽容，并没有强制所有的臣民都虔心信仰您。
　　多洛汶鞠躬并说到。

　　可我的宽容得到的却是今天的结果——我对待伊萨亚斯的态度，似乎被误解、被忽略、被扭曲、被臆断，连作为心腹的你们都没有真正理解。

　　诡术师和大祭司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恳求宽恕并给予改正的机会。在虔信者听来，神明这番无奈又心酸的宣言，无异于将它俩定罪为渎神。没有真正理解神明的真意，又何以有资格宣讲神明的意志与信徒听呢。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充分理解。

　　多洛汶与诺古诺拉开始紧张，仔细倾听并用心记录，接下来的部分是要书写成材料并紧接着就要落实的神之旨意。

　　伊萨亚斯始终都是我的首席从骑。
　　它以别人无法企及的功绩赢得了我给予的自由作为奖赏。
　　不论它离开还是归来，或者在哪里就职，我尊重它的抉择，以及行动理念。
　　它所为我赢得的一切，应当始终书写在本国的重要教引书籍中，无论是冒险者公会、史料还是有关历史的教科书，它的塑像应当遍及每一座城镇，树立在最显眼的广场和建筑中，吟游诗人应当再度颂唱它的传奇，我希望它的功绩与威名不应仅仅是受到冒险者行业的尊敬与赞叹。
　　它与我同样是史前大战的幸存者，是存活至今的历史见证人，同时也是这片大陆上历史的引导者与书写者。
　　凡是忤逆、冒犯、侮辱、不敬它的人，应当以亵渎古老神明意志的罪名，处以极刑。

　　两人明白，从这道谕令公布出去之后，最快三天应该能传达到每一个城镇，由领主和当地的教会宣讲，不仅全国会重新宣扬它过去的传奇与功绩，届时，再有擅自声称伊萨亚斯为“叛徒”，对其不敬者，举报查实，最轻可能被罚作没有劳动报酬的苦工，最重……不是死刑这么痛快的事，会被“制作”成为“沉默祭司”，即为剥夺神智后的宗教奴仆，古神永远的人形傀儡。再换句话说，对太阳魔女的耀骑士不敬，就算有幸成功“下去”了，估计死神卡尔玛……会多少给点小鞋穿。

　　伊萨亚斯回到教皇厅，教皇伊恩三世和两位大主教以及其他次席高阶神殿骑士前来迎接，心中庆幸着对方果然守约，却看到首席耷拉着头和肩膀，沮丧不已的样子，连忙关切地询问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首席又将对古神讲述的那些原原本本对教皇厅的要人们讲述了一遍。

　　大家的反应要么义愤填膺，要么困惑不解。
　　好心好意出于人道主义回乡救急，乡里人就这态度？从绯红勋爵到白骑士到他们的首席，那边还真是不同程度都“伤害”了一遍，究竟是什么脑回路或者吃错了什么药，能同时得罪三位要人，东边那些家伙到底是疯子还是傻瓜？如此不知餍足？

　　最后基于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诉苦，开了一场教皇厅内部的批斗大会，痛骂那边的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对首席的慈悲之举给予了十分的同情。

　　教皇厅这边着急给首席武官抚平额外工作带来的情绪，绯红勋爵这边亦接到了机械星仆-斯黛拉的提醒——守护者现在心情恶劣，您，需要去看看它吗？

　　一般来说，对于心情恶劣的朋友，是应当放置一会的。不然，谁有兴致专程去触霉头。

　　瑟莉斯拉已经带着去市场采购的陌暮氏族刚刚回到“纺锤”号上，将大家各自的东西从储物栏里拖出来，给各家各户乐呵呵地分发完毕。便接到贴心秘书的贴心提示。她一时讶异，啥事能让经过大风浪的守护者阁下滋生恶劣心情的？

　　赶紧给老爷子和弟弟打了个招呼，让弗雷先照顾一下虎人们在船舰上的生活日常，她决定去趟碧岚高塔。

　　尽管守护者这会心情还是不好，却没有拒绝瑟莉斯拉的来访申请。

　　高塔趋近顶端的位置，守护者的家周围有一圈的栈道，木质的栈道经过符文与魔法的加固，不仅结实，而且爬满了加固绳索一样的树藤，有些树藤最后按照守护者的意志被塑造成了盘旋的圆凳，它会和来访的族人以及挚友在这里谈论事物或者闲聊。

　　绯红魔女开门见山地问它，咋了。
　　守护者将自己的见闻如实讲述，心烦。

　　双方沉默了一小会。
　　高塔的山巅之风在结界外呼啸，现在已是日落时分。

　　不好意思，把你拖进我的麻烦里，当初就真的不该多管闲事，哎……
　　瑟莉斯拉烦恼地用手指捻着发梢，吐槽如果当真不管，小王子最终还是要来烦我，不说威逼起码也要利诱，一脸诚恳又可怜的样子，又是尊贵的王室来请求，挺不好拒绝。
　　果然，你选择不入仕是正确的，我七年没去找他也是正确的。做不完的事情，加不完的班。本以为北伐结束后，东西阵营的势力尚能平衡，若是足以“各人自扫门前雪”，我们完全可以从事自己本职与喜爱的工作，我赚我的暴利，你拿你的报酬。

　　守护者说，它并不是绝对反对加班，加班出工，应该体现价值，有所回报，就算做的每一份慈善，都应当有一份正面的意义与之匹配。我们没有义务去侍奉古神，我不求从那里得到什么实际的报酬，只希望最起码的劳作得到正面的对待。那些行动力不足要靠我们来开路的懦夫，躲在德弗洛最安全的地方恣意嘲讽，对于伊萨亚斯没有半点的真心尊敬，只是碍于力量的天差地别，不敢说出完全忤逆的话语。连英雄都不敬的国家，有什么前途可言。

　　唔，也不尽然，我走过的街坊，有些还是对伊萨克很敬仰的，可能是因为那些人都是冒险者装扮，他们甚是热情地讨论着伊萨克相关的话题。嗯……因为伊萨克的归来，且在教皇厅身居高位，他们憧憬得不得了呢。说，先辈就是先辈，活得久，阅历足，能力强，而且履历十分励志，它什么时候再回归冒险者行业呢，未来几年会再出关于冒险和血月设施方面的新著作吗，好想去它的大战舰上参观，等等。

　　冒险者吗，那很正常。只有在这个行当里的人才会通过它留下的诸多著作，深入地了解其人的履历，其他社会上的人，没有舆论和宣传，他们便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只留下那些被刻意加工的“标签”被流传下来，掩盖了本来应有的闪光点。

　　我是没什么资格在古神面前提这件事……可我觉得，古神但凡还有神明的睿智存在，它就应该为此采取必要的行动，什么时候了，它的臣属还能为这些不应发生的事情弄起风浪，摆明了给来帮忙的人添堵嘛。凉了好心人的好意，今后它还有什么脸面抓人来办事，当真以为死神大人的破誓之镰不能增添点额外功能么。你们没有必要为我继续栓在德弗洛，我找古神是有交易需求，因此我有必要尽力而为，但你没有必要，伊萨克也没有。

　　它念旧日主从情分，还执着于塔莉萨给它的使命。
　　有时候我在想，太阳魔女给它的任务引导了它继续活下去的方向，同时，是否也绊住了它。

　　这个问题，身为守护者的你，或许需要代入思考。我来问你，假设有一天，你成为了有资格前往血月，得到真正血月统御之力的晋升者，在那里有了新家，你还会对这里的碧岚部族有所惦念吗？他们的存活是否值得你牵肠挂肚？

　　守护者被稍微有点跳跃性的问题弄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提古神存在的意义。塔莉萨重视与正视古神的存在，将照顾古神存活的任务交给了伊萨亚斯，并且，古神之于伊萨亚斯至少是有知遇之恩的。最起码，德弗洛那边是伊萨克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谁又不念旧呢。
　　自己明明可以四海为家，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碧岚高塔，和碧岚镜湖。
　　在那场暴雨与饥饿、流离与祈望交织的深夜所缔结的牵绊，成为了守护者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重要存在。

　　守护者将爪子舒展又握紧，反复几次。
　　或许当时我应该就近抽一本文件夹朝那个家伙砸过去，便不会有那么多委屈和气愤积攒到现在，有仇果然当场就该报。维护伊萨亚斯的威严本来就有很多方式，直接点没什么不好。反倒是现在，它还要想办法，古神那边还要想办法，各种收拾善后……我太不果断了。

　　绯红魔女爽朗地称赞并笑到。
　　哈哈，对嘛，有时候太矜持太文明了，简直是给那些人长脸。就算你让嘴瓢的家伙当场脑袋开瓢，古神也不会怪罪你的，相反，它还要利用我们来威慑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白骑士在德弗洛的王宫大开杀戒又怎么了，教皇厅和王室必定会称赞你敢想敢干做做得好，德弗洛的王宫和神殿会找理由为你开脱，横竖不会亏的。

　　哼，账先记着，等有机会再过去处理。

　　不，我觉得不会有机会了，因为这事的发生，古神必然会迅速处理，涉及到伊萨亚斯的事情不会是小事，德弗洛的朝堂肯定会迎来一场地震，说不定就是明天。我先把幸灾乐祸放在这~~有好消息了通知你啊。

　　谢谢你，瑟莉斯拉。

　　不用谢，你帮我很多，还被扯进了我的麻烦里，我挺过意不去的。这些小事和情报，应当分享，同乐~~

　　后续随便聊了点别的，等到斯黛拉提示守护者的心情已经平复，瑟莉斯拉便称家里还有事，回去了。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朋友来宽慰，这种感觉真好。

　　不过，苏赛塔还是有个话题没敢对瑟莉斯拉提起，那就是未知时间，但也许很快到来的血月之日——按照以往的经验，血月之日若是推迟来临越久，血月涨潮会越猛烈，对地上的血月遗民的影响会越强，扪心自问，这种情况给血月设施带来的负担非常棘手，它已经让族长告知了镜湖周边的居民，下次血月之日来临时，视情况要去金桦树城，或者最少都要去山脚下的小镇上避难。

　　下次血月之日来临时，按照预定要前往黑蜂山谷，消灭盘踞在那里的异象者，顺带倾泻在身体里汹涌澎湃的血月之力，可力竭之时，必定需要瑟莉斯拉的救护。苏赛塔看着自己罪过的双手，心情分外沉重，怎么办，告知她，她一定会去，伊萨亚斯和卡尔玛估计会勃然大怒，但是不去，它不知道自己和伊萨亚斯会是什么结果。

　　守护者坐在原地，又陷入了沮丧。

　　正在这时，高塔的栈道上闪烁了新的传送门法阵，金色的、熟悉的纹路。

　　“伊萨亚斯？”

　　人类拟态的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穿着它往日来到碧岚镜湖时会穿着的季节常装，穿过传送门，落在了守护者家的“阳台”上。

　　“……谁又惹你不快了？”
　　伊萨克看着挚友并不是很精神的姿态，感觉它刚刚又增加了一轮新的烦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