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131、（一百三十一）冷泉要塞

　　随着十二月的到来，这里的温度迅速坠入零度以下。

　　驻守冷泉哨站的士兵们已经不是特别乐意在宿舍里使用尿壶和便桶，理由是即便在温暖的室内解决，想要拿出去倾倒到要塞下方的陡坡时，会很快冻上，特别是便便，非得用铲子硬铲。他们纠缠着驻守这里的年轻人类魔法师埃克利，让他想办法将那个修建于要塞边缘，很古老的直排式厕所弄得暖和一点。那个直排式厕所是要塞高台边缘凸出的一个小房间，便便直接坠落无需冲水的那种——在冬天的晚上找水来冲厕所太折磨人。

　　到这里来驻守五年，挣点戍边津贴和履历也挺不容易。埃克利·布莱尔的家位于蜂花城，蜂花城是什么地方，当今王妹、凯洛丝大公治下的领地，富饶繁华，人口数十万，还有更多的人才乐意在蜂花城寻求自己的一席之地。埃克利的年轻气盛很快被外来人才们优秀的资质和本领所挫折，他的志愿是进入凯洛丝大公麾下效力，面对选拔中水涨船高的条件，他咬牙选择了戍边五年这个加分项。

　　凯洛丝大公曾经说过，年轻人就是该去边境和艰苦的地方锻炼，别老是沉浸在蜂花城甜蜜美好的氛围中昏昏欲睡。若是没有本领和意志来维持住蜂花城的繁盛，当我故去之后，城市凋零败落，谁还愿在我的墓前献上花束？

　　而你们，城市未来的中流砥柱们，你们应该牢记蜂花城平庸的过去，为了不重蹈覆辙，一定要不懈奋斗，获取一切可以获取的经验。

　　有戍边经验的人会在人才选拔中被蜂花城的治理者们多看一眼，尤其是北境和东境。能从东境回来这个可以凭依于敌人并没有犯边这个事实所昭示的运气，能从北境回来，则是韧性的证明。

　　这才第二个冬天呢。

　　感叹着冬天的难熬，埃克利多少有点舍不得地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小颗D级魔石核心，将它放在了厕所墙壁上原本一处放蜡烛的托盘里，稍微使用火焰魔法启动了魔石核心的能力，顿时，温暖的意图渐渐布满厕所，矮人们围着他赞美地跳起拍手舞，表达感谢，有矮人守卫高兴地说晚上请他喝酒。

　　酒是冷泉要塞里最宝贵的财富，某种意义上比金子更重要，是矮人们第二生命，对于冬季的人类而言，同样是不可多得的财富。在冬天请喝酒意味着友谊增加，同样意味着另外一件事——难免会喝到醉醺醺或者半醉，到第二天白天会有些浑浑噩噩，宿醉会打断魔法师们对魔法的温习，这种时候，他就特别羡慕要塞里那十来位精灵斥候和弓箭手，他们就不容易被矮人们灌醉，体质上的决定性差别。

　　北境的哨点在冬季是两种画风。无聊的时候可以特别无聊，在要塞里喝着三种酒，看雪飘出不同的性格，再玩一会桌游，最后排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摸鱼或者温习魔法；有事干的时候，为哨点里的同僚们解决各种日常事务，听从要塞负责人的吩咐，离开要塞，或者跟同僚们去附近森林砍柴打猎，搞点野味，或者去最近的小镇采买一些生活物资。

　　令埃克利纠结的是，理论上，岩怒军团不差钱，给自己和大家的工资是按季度与补给一起发了的，一个月八十的基本工资，戍边津贴还可以有个二十谷地金币，魔法师津贴再多十个籽儿。但众所周知，魔法师这个职业是很烧钱的，比其他职业更损耗金钱的地方在于对魔法素材的消耗，就算是精灵弓箭手们箭矢都不至于花钱如流水。

　　每个月，他还要寄五十个金币回家，赞助勤奋好学的妹妹成为家里下一位魔法师，这样家里才算根基稳当，今后妹妹才有个好前途。

　　附近的城镇购买魔法素材价钱太贵一直为他所诟病（毕竟边缘城市），不是公家没有寄要塞正常消耗的魔法素材来，而是他自己温习魔法要用的话，不能一直向公家的东西伸手，否则被要塞负责人知道了，今后戍边津贴就妥妥地给扣掉。

　　“又在唉声叹气什么，打起精神来，魔法师。”雪花纷落，才在户外发呆了一小会，帽檐和冬季法袍的外斗篷沾上了不少雪花，埃克利陡然打起精神来，才发现身边站了一位精灵弓箭手，“喏，看，它们又来了。”

　　柯蒂斯是一位南方来的山岳精灵弓箭手，据说他的老家在与教国接壤的边境，巍峨的巨蜥山脉，他是接受族中长者的鼓励，来到最艰苦的地方历练自己的意志和本领的，也就比埃克利在年龄上大十岁而已。他沉稳温和的性格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到亲切，同时，对要塞周遭发生的一切也随时保持敏感和警戒，比其他斥候更加先人一步。

　　要塞西侧下方的山路上出现了五名虎人。
　　其中四人身上挂着五条重量超过二十千克的大鱼，另外一人则背了很大的一个背篓，里面似乎装满了小一点的鱼。

　　埃克利顺着弓箭手的指向仔细观察来者并猜测意图：“每季度的税，在季度最初的那个月就缴清的。它们这是……又想来交换什么的意思吗？”

　　冷泉要塞会在每季度最初的那个月上旬准时收到来自中央的补给，即便补给来得非常辛苦，却很少迟到。于是这些被仁慈允许驻留在边境上的异国人，选择向拉克索王国缴纳少许税金表达没有反抗的臣服之意，同时会在缴纳税金的点上，多带一些它们捕获的猎物，来向要塞多交换一点必要的生活物资。

　　北境的生活贫苦而单调，以物易物比交换金钱更有意义，毕竟这些边境上的黑户们，是不被允许前往南边一点的城镇进行交易和购买生活物资的，没有正式本国居民身份的兽人，光是出现在哨点要塞身后的城镇，都是莫大的逾越，是哨点驻守者的失职。这与巨龙平原附近边境上被允许互市的城镇，在规矩上大相径庭。

　　据柯蒂斯说，这些虎人从海湾那边渡过来，驻扎在距离要塞几十里的地方，大约是在五年前。

　　埃克利被柯蒂斯他们带着去探访过虎人们的村子。
　　如果不到百人的据点也可以被称为村子的话。

　　虎人们选择了泪痕峡口的山洞作为蜗居之地。
　　那是一处嚎哭峡湾里非常非常小的小海湾，因为海水凹进山脉的形状宛若神之泪痕，因此得名，是非常难得在冬天难以封冻的地方，常年可以捕鱼。这些原本五大三粗的兽人，就这么与世无争地，在此地捕鱼为生。

　　峡湾地带外加气候问题，几乎很难成活南边的植物和作物，只有一种从它们老家带来的叫做萨拉斯寒冰菜的蔬菜，才能在春夏之际艰难成活，它们努力地耕种，将菜部分腌制储存在山洞的菜窖里。光靠鱼、寒冰菜和熬煮的海盐、时不时得到的猎物并不能够维持住正常的生活饮食结构，它们依然缺乏特定的营养，牙齿受损，牙龈常年有所损伤。

　　因此，它们会根据村里的情况，多捕一些鱼来，向最近的冷泉要塞里的驻守者们换一点其他的食物以及生活必需品。

　　要塞的负责人是岩怒家族一位平凡普通的远亲，叫做威尔伯，蹲在这里已经二十年，过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平凡追求的生活。虽然在家族军队里看似平庸，却也阻止过数十次的邻国越海而来的小规模偷摸袭击。他也是在非常纠结的心情之下写信给家族家主，是否可以允许邻国逃难而来的兽人在要塞附近被监视的状态下居住，并且征税。

　　在被回信“不允许进一步扩大定居点规模，可以象征性课税，必须接受本国律法管辖”的基本原则必须遵守之外，这件事被默许了下来。

　　关于这一点，雅各布·岩怒有特别的考量。

　　北境太过疾苦，或许与周围的智慧生命体有所交流，才能保证将士们的心智，不至于在特别是冬季的时候被白茫茫的一片困到发疯。他容许驻守者给与这些逃难来的兽人以最基本的同情和交流，因此在每季的物资补给里，会专门留出一部分可以用于以物易物的小部分。

　　哨点要塞的士兵们没有捕鱼的硬件条件，迅捷的精灵们会时不时下哨去山崖下面钓点鱼回来，给厨房加餐。但他们从未捕到像泪痕峡口那附近虎人们捕到的大鱼。所以，当这些虎人们背着或者挑着大鱼前来拜访要塞时，他们就明白，这些虎人打算交换物资。

　　柯蒂斯以其弓箭手的视力，远远瞥到鱼的背上有一条金线：“想来今晚的晚餐应该会有峡湾金线蓝鳍鲔了。”

　　埃克利一听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地开心。金线蓝鳍鲔是嚎哭峡湾海域特有的鱼种，很大很美味，偶尔有跑到这边执行任务的冒险家乐意多跑两步，在海边捕上数条，装在容量不大的魔法口袋里，尽快带回蜂花城，蜂花城的高级饭店以合理的浮动价格收购，总是供不应求。听说只有尊贵的凯洛丝大公才能做到想吃就吃（冰冻库存）。放在前些年，敞开肚皮吃这种鱼，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现在，至少在每一季的开头，虎人族长带着一半的族人在季初月份前来交换物资的时候，就会给要塞带来几十条乃至上百条这种鱼，矮人厨师开开心心地将它们迎进要塞下方的冻库里，计划好用量，保证大家伙每天都能喝上美美的鱼羹汤，也会拨出一部分，拜托魔法师给王都的家主那边带回去。

　　柯蒂斯的第六感告诉他，虎人们临时跑来交换物资，是不是这个冬天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让其他守卫去通知老大，弓箭手和魔法师快步往要塞下方赶去，五分之一的动力大概是因为那美味的鱼。

　　已经有矮人守卫条件反射地搬来木桶准备装鱼，不论怎样，不能总让人家把还算新鲜的鱼给直接放地上或者一直扛着。

　　柯蒂斯严肃且开门见山地问：“族长，遇到什么困难了。”

　　比山岳精灵还要高大一些的为首虎人卸下肩膀上被绳子串起来的鱼，掼在木桶里，这才喘了一口大气：“呼……呃，我想交换一些小麦、奶酪，其他蔬菜和……药物。”

　　“有多少人生病了？”其他还好说一点，药物这个就非常敏感，每次定额拨付，不好多给。

　　虎人族长的语气相当卑微，几近恳求：“十人因为气温骤降在外劳作而患上了重感冒，另外……族里有三名女性，亟待生产，其中，有我的妻子。”

　　“这……”埃克利欲言又止。

　　“东西先放这，其他人到要塞的门房躲一躲风，你随我们去见老大。”

　　“好，好。”虎人族长连忙答应。

　　正在柯蒂斯准备转身带虎人族长到要塞上面去时，他忽然看到，从山下往要塞来的路上，不太远的地方，多了一行人的身影：“等等……族长，那些人你认识么？”

　　族长猛地回身，循声望去，连忙摇头：“不、不认识，真的。我们就来了一共五个。”

　　“那么就是不速之客了，来人！守卫警戒！有不明队列正在接近要塞！”柯蒂斯高声大嚷，“让上面的弓箭手也下来！”

　　一时间，前来要塞拜访的虎人们全都懵了，连忙望向它们的主心骨：咱们该怎么办？

　　“不要动，我们站在原地，什么都不要做，让柯蒂斯小队长跟那些家伙交涉了再看。”

　　萨满祭司的视界术早就看见了要塞侧边下方城墙上守卫们的骚动。这样的骚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足为奇。他抬手让大家伙停止前进，稍微休息，也给对面反应和消化现状的时间。然后，他将岩怒族长的介绍信递给了渡鸦弗雷：“去敲个门，好孩子。”

　　弗雷乖乖抓着那封信去当敲门砖了。

　　渡鸦拍着翅膀不紧不慢地朝要塞这边飞过来，在柯蒂斯他们眼里看不出特别明显的意图，他架在弓上蓄势待发的箭矢到底要不要放出去，一时间难下决断。毕竟，他看见乌鸦的爪子抓着一封信一样的东西。

　　“他们停下了，似乎是要走交涉流程。”距离合适，就连埃克利都能看清大概队伍的构成，有人类，长獠牙的异族，长得很丑恶的异族以及……拉米亚！“唔！！”

　　驻守者们看清这阵仗，任谁都要炸毛。
　　特别是拉米亚一族。曾经就有艾切王国蛇人们越境试图偷袭冷泉要塞，虽然被打退了，要塞也出现了伤亡。

　　“主人，是我们一族给您惹麻烦了吗？”妲莉娅微微皱眉，她对不远处跑来跑去，跑上跑下的矮人们的动作意图有了大概的预料。

　　瑟莉斯拉淡然处之：“没事，迟早会习惯的，看弗雷办事的效率了。我们等等就行。但愿冷泉要塞的驻守者们别太反应过度。”

　　说着，弗雷在精灵弓箭手的犹豫中，将信带到了他的面前。

　　“呃！”即使是平日里很沉稳的他也稍微有点失措，那只乌鸦好歹是没直接冲着面门扑过来。

　　“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渡鸦开口说话了，拉克索王国的通用语很标准，“遵循礼仪，我先来一步，投递介绍信。”同时，抬起爪子，将信封递给他们。

　　作为魔法师，埃克利对于召唤兽并不陌生，他谨慎地接过那封用精致信封封起来的信，背后用火漆蜡封盖得严实，他定睛一看，是岩怒家族的家纹。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开启的权限稍微有点欠缺，交给你们的老大。”渡鸦站在石头城墙的边缘，放松自如地对他俩说。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柯蒂斯问到。

　　“你们在中央的老大收到了你们对于冬季物资可能有所欠缺的消息，到处托人想送补给给你们，我的主人-绯红勋爵拉斯特，恰巧接下这个任务。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信里的意思也差不多。”弗雷当然清楚，交涉的本质就是言简意赅向对方说明来意，别用不该有的语气和态度把事情搅黄。“劳烦尽快通报和通行，这个天站在要塞外面吹冷风可太为难人了。”

　　绯红勋爵的大名，埃克利在季初回蜂花城探亲时听过一次，那时，北伐艾切王国且攻略格赛特城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各大城市，一时间英雄们的传奇和美名几乎在城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年尾，边缘城市也都知道了。

　　若是大名鼎鼎的北伐英雄突然出现在这里，谁的反应自然都是莫名其妙大于受宠若惊。埃克利不敢耽搁，赶紧冲上要塞的阶梯，去给老大报信。

　　要塞的负责人出于警惕快步小跑出来，遇上正在往上跑的埃克利，简单快速汇报了要塞下方发生的情况，审慎地揭开了火漆蜡封，读完了雅各布·岩怒开的介绍信，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地跑了下去。主要是，为什么跟随绯红勋爵的人里面有蛇人？来送补给的话，补给在那里？

　　心想巧合那么多只可能是必然，消息的确是传到了家族中心，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来冷泉要塞运送补给，法师塔的那些人，给钱都没什么人愿意在深冬到这里跑腿。要塞负责人遂壮起胆子，将绯红勋爵一行迎进了要塞。其中让他稍微有底气的一点，是亚历克斯·炎誓的自我介绍，虽然对于亚历克斯没有面貌上的印象，可是炎誓家的家纹无论何时在十二公爵都非常亮眼。

　　所有驻守者看向蛇人们的目光都很警惕，似乎稍微有个轻举妄动都会引发他们的极度过敏。

　　塔姬特告诉家人们，不要理会，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恩人身上即可，不要与任何守卫发生不快。

　　眼见要塞里来了贵客，这个时候再去管虎人们似乎就有些舍本逐末，柯蒂斯对埃克利说，不想这些人白跑一趟，你带他们到库管那里，按照往常的旧例，合理交换物资即可，弄完了给老大说一声，想来他不会发脾气或者发牢骚的。

　　前提是这边接受来自王都的补给物资能顺利的话。

　　埃克利点点头，带着一脸焦急的虎人族长和他的族人们扛着鱼桶去找库管了。

　　要塞负责人威尔伯引领尊贵的远征英雄们，打算进到要塞里面休息和谈话，外面实在太冷。在询问了最靠近要塞仓库的露台在何处后，瑟莉斯拉说我们不着急，先把货卸了再说。

　　于是，大半个要塞的驻守者们都口耳相传，跑过来看物资卸货，以往都是从北境山脉隘口后面的峡谷通道，将好不容易运到最近城镇的物资给通过挽马这样结实的巨马给拉到冷泉要塞。每一次运输和卸货都是对运输队的巨大考验，尤其是冬天，必须在第四季的第一个星期就想办法搞定，否则等路一霜冻，那就完蛋。

　　只见瑟莉斯拉将沉重的物资逐一从储物栏里拉出来，就像变魔术一般，很快，三十来吨的物资就堆满了小露台的三分之一，惹得驻守者们目瞪口呆。

　　绯红勋爵将物资单在威尔伯的眼前晃了晃，让他清醒。矮人用颤抖的手接过那张盖着岩怒家族印章的物资单，觉得自己好像刚刚从梦里回过神。

　　紧接着，亚历克斯给绯红勋爵递上炎誓家的赠礼清单，瑟莉斯拉再次表演了一番魔术，将储物栏里炎誓家族赠予北境驻守者的友情冬幕节赠礼给抬了出来，虽然远比不上补给的吨位多，但物资精致而丰富，对于精神生活很贫瘠的北境将士来说，无异于开心快乐大礼包，吃喝穿用到娱乐到小生产工具，品种多到琳琅满目。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今夜做梦也会笑啊？”
　　“炎誓家在北伐中大赚特赚果然不是骗人的。”
　　“这个冬天不太冷了！”
　　“太感谢了，阿塔洛斯元帅真是既慷慨又英俊！”

　　幸福的感慨和快乐的感觉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要塞，相对的，虎人们在交换到物资之后，离开要塞时，不禁感叹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不过，虎人族长对族人们说，往好了想，要塞及时得到物资补给，今后我们再捕到好鱼，也能继续跟他们交换物资了。

　　弗雷的注意力没有特别挂在要塞里欢乐传染的驻守者们身上。第六感似乎在将它的视线牵扯到那些扛着小麦、奶酪还有一些药草离去的虎人身上。它对图图利低语几句，得到老爷子点头之后，向虎人们离开的方向飞了过去。

　　鉴于绯红勋爵遵守承诺将物资送到，炎誓家的冬幕节礼物又锦上添花，原本还很戒备的驻守者们顿时宽心了许多，不过这并不会让他们忘记对蛇人们的警戒，柯蒂斯的理智一直在线，他试探性地询问绯红勋爵，远道而来这么辛苦，请在要塞里好好休息几天再回程，务必接受我们的热情款待……虽然北境的要塞物资并不如王都那么丰富，但我们会尽力……

　　“我们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叨扰冷泉要塞太久，这里毕竟是功能性哨点，房间不会留给外人太多。而且，我们还赶着三天送完岩怒家族在北境的三个要塞，你们这里是第一站。”

　　柯蒂斯本想试探一下瑟莉斯拉，他难免会多想，这些蛇人是不是有可能打算入夜之后在要塞里引发骚乱之类，它们真的是绯红勋爵忠实的仆从？谁知道瑟莉斯拉坦率的回答让他感到很是意外。

　　这个时候，要塞的负责人赶紧挽留：“那可不行，勋爵阁下，若是雅各布老大知道我没能留您住一晚，明年铁定扣我半年工资！赏我份薄面吧，美丽的女士。好歹吃一顿饭，住一晚明早再走。”

　　“也行。明天启程应该来得及，松针要塞和萤火要塞距离这里应该不是很远。”

　　柯蒂斯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他希望绯红勋爵一行人是无害的，给要塞提供莫大帮助的。只可惜蛇人们给大家带来了难以抹平的紧张和介意。

　　这里很久都不会有客人来，一来了可敬的客人，威尔伯的话都变得多了一些。他陪同绯红勋爵在要塞的各处绕弯。瑟莉斯拉询问他的履历之后有些不解，问他为什么不申请回南边去呢，待在这里二十年，家人不会挂念吗？

　　“二十年前，和家里人大吵一架，赌气申请了戍边，我没有结婚，曾经因为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光了存款，还借了雅各布老大那边的钱，于是我在五年的基础期限之后继续申请驻守边陲，好还雅各布老大的钱。”

　　“二十年了，还清了吗？”瑟莉斯拉好奇地问。

　　“五年前就还清了，可是我舍不得这里的部下，好些都是十年以上的兵了，跟我熟得可以睡一个通铺的那种。有时候我不敢想自己走了之后他们要怎么办，会不会很想我，我会不会很想他们。只要雅各布老大没执意把我调走，我就赖在这里了哈哈~别看我这样，该履行的职责可没有被喝酒耽误过。曾经想要越过峡湾跑过来不干好事的敌人，都被我们教训过。”

　　“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要塞大体虽然有些旧了，但有过扩建和修缮的痕迹。家主应该还是很照顾你们的。”

　　“雅各布老大真的很好！不是因为我是他远房亲戚我才夸他！在这荒凉的北境，我们算过得最好的本地生物了！呃，当然如果有您这样优秀的魔法师经常能给我们送补给来就更……哈哈，我的妄想而已。”

　　“唔，威尔伯阁下，”矮人连忙直呼说叫我威尔伯就可以了“阁下”一词在英雄面前我可担待不起，“北境的艰难我们从步行至此有了大概的体验，但我还是想从您的角度听一听在这里形成一座村镇为什么非常艰难。”

　　矮人暂且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峡湾外的海。

　　“嚎哭峡湾，嚎哭海，远去之舟不得还。”威尔伯的感慨有些诗意在里面，“俗话说靠海吃海，西海岸的城市繁荣兴盛，就连最西北的德斐茵都可以是雨燕城的出海口，有个小两三万人定居在那里。但是这里，冰冷之海，噩梦之海，吃人之海。就连艾切王国的小股敌人骚扰我们都不会选择走海路，那是自取灭亡的做法。这些年骚扰都不多了，一年有个两三回，怎么看都有点奉上官命令，例行公事拿回去打报告领军饷。总而言之，这里的冷酷之海，并不像西部那样是富饶之海。”

　　“但总应该有渔业资源才对，我看见那些来交换物资的虎人们就捕获到了金线蓝鳍鲔。”

　　“我不反对您有这样的认知，是没错，北海渔业资源丰富。但海况远比西边恶劣。夏天有夏天的恶劣，冬天有冬天的恶劣。那些虎人为了在严酷的冬季求生，它们借着泪痕峡口的地利优势，在冬季的海面上与大鱼们奋力搏斗，才有了那些辛苦得来的渔获。大冬天的，谁不想窝在遮风避雪的屋子里暖暖和和的烤火，再喝上一杯小酒，打打牌，下下棋。所以每次它们来交换物资，我也不为难它们，凭劳动来换生存所需，不丢分。”

　　“有没有考虑过让要塞的士兵们像它们一样去捕鱼？”

　　“您这样说，我们就很为难了。有好些因素让我们不是很合适去在这片地方捕鱼，比如没有合适的船，没有合适的船坞和码头，山崖断面地形绵延数十里，这里合适做远眺的哨站，就是不能做渔港。不过我还是考虑到靠海吃海的问题，为了节省粮食，我允许精灵弓箭手与斥候小队在天气好的时候下去搞一点回来，也允许库管根据物资消耗来衡量如何与虎人交易鱼类食物。”

　　“对了，能带我去看看刚才虎人们送来的峡湾特产金线蓝鳍鲔吗？我对那个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那个东西偶尔会被勤劳又有本事的冒险者带回去在城里卖个高价，冰冻得像个棒槌那样，解冻之后仍然能让富人和贵人们未知尖叫与赞美。”

　　威尔伯让库管取出了一条还没冻上的金线蓝鳍鲔，让要塞杀鱼杀得最熟练的那位矮人大厨现场给剖了，麻溜地给切出一条背脊上的肉，再片成片，撒上一点点的盐，让贵客们尝尝鲜。

　　卧槽，那个口感！
　　“这是海中的牛肉吧！高级牛肉！”
　　“与西海岸的鱼口感不一样！”
　　“介于入口即化和略有嚼劲之间！”
　　“听说蜂花城里面，生切这鱼的肉会蘸黑胡椒酱或者芝麻酱。”
　　“这种鱼一生都在游泳，据说吃了强身健体，难怪那些虎人们在艰苦的条件下依然还能保持基本壮硕的身材。而且这东西熬出来的鱼油也是特别好，听说很有营养。有些贵妇人高价买回去护发养颜。在教国买的价格听说至少是本国的基础上翻一倍。”

　　瑟莉斯拉她们不禁流露出心动的神色，她忍不住去翻了翻倍切割下来的鱼腹，油脂不算多，却疯狂让人产生了向往。

　　“呃，等等，最珍贵的鱼油其实不在这里。”大厨略有尴尬地提醒绯红勋爵，您找错地方了。只见他用力地掰开鱼的脊骨，从脊骨中央渐渐地溢出一坨不太大的半白透明的半液体，他拿了一个不大的汤勺，小心地将那液体摇晃到勺子里，犹如在对待融化的黄金。“这才是真正意味上的‘鱼油’。”

　　来客们眼睛都看直了。

　　“但凡劈开的脊骨里流出的鱼油，我都让大厨留下来，作为奖品，奖励每季度在要塞表现得最好的人。虽然能换钱……但还是比不上大伙的身体要紧，北境光是这一年四季的风都能把人削瘦，让大家的皮肤粗糙得像破布一样。吃了鱼油精华的人，至少不会更坏。要不是没条件，我都想让驻守的士兵们都用上保护皮肤的鱼油蜡。可惜，虎人们交易来的鱼，多少也就够我们熬汤，再留下脊骨里的精华‘鱼油’。”

　　“我需要这坨鱼油精华，仔细研究它更多的用处。”

　　“没问题，您尽管拿去，再给您开几条鱼的脊骨都没问题，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帮我们大老远送东西来。”

　　“对了，你们说，那些捕鱼来的虎人们知道这件事吗？”

　　“这精华鱼油能在内地卖高价的事，它们肯定是不知道的。再者，它们几乎没有机会获得金钱，也没法使用。估计平日里都煮了直接喝汤，所以才得以维持住强健的身体，继续捕鱼。”

　　没过一会，瑟莉斯拉得到了十条金线蓝鳍鲔的脊骨鱼油。大厨在忙完了这些之后，开始小心地处理起鱼身上那条闪耀的“金线”，琉赛亚十分好奇地问，这条金线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TBC